吴老大早就烦透了这些婆娘间的破事儿,索性翻了个身装睡。
“妈,其实我觉得秦春香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是我没考虑周全。”
“啊?你脑子没坏吧!说的什么胡话。”
丁洪珍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女儿,这可不是吴家丽会说出口的话。
“她跟你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她倒没说什么,但是她的话提醒了我,之前的安排是有漏洞的,不周全。”
这多新鲜呐?吴家丽竟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要知道,她从小都到大,一向都很好胜要强,即使明知道是自己错,
她也依旧坚持自己最初的答案,打死不改口,更别希望她能承认。
怎么今天被秦春香骂了几句,就突然转性了?
“妈,我做的这个药汤确实见效,我想拿去卖,肯定很多人抢着买,就像今天门外那样。
但是,这里边有两个问题。
我们都躲在家里,没法分辨究竟谁是染上病的,谁又是没病的。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像现在门外那些人,有病没病都混在一块上门来,你传我,我传你,最后回家才发现,全都被传染。这也就是意味着,村里很快就会出现大量的传染病人。”
丁洪珍惊恐的点了点头:“这说得挺在理。那不上门,那些求药的病人怎么拿药?”
“那是他们自己该思考的问题,又不是我要去想的东西。不过,依我看,如果能找到一个我们都确定没染病的中间人,就可以让他帮我们两头跑。只要一个人来上门取药,然后分发到相应人家的家门口,喊几声,叫家里边的开门取药,这事儿就齐活儿了。妈,你觉得这想法怎么样?”
“这办法不错,但是找谁来充当这个中间人呢?这可能还要好好想想。”
这番话,轻易获得了丁洪珍的赞许,她对自己女儿更加另眼相看了。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责任。药有效是有效,但终究是因人而异,万一有人病得太厉害,就连这药都无力回春,最后人死了,家属亲戚上家来找我索命、要钱怎么办?”
丁洪珍听完,想想这样的场景就很心慌,吴家丽第一次跟她说要做药汁给村里其他得了传染病的人,她还帮女儿好好规划了一遍,当时自己也没想到这两点,而女儿的话在理是在理,但她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好办。
“妈,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丁洪珍摇了摇头:“要不你直接送药吧?免费送给人家。”
“我不!那可都是我的心血啊!一下一下给捣出来的心血,怎么能白忙活一场呢!难道你不希望像杨春兰他们家那样,过上好日子吗?”
丁洪珍摇了摇头道:“怎么不想?当然想了!可是,如果万一呢?万一真有人吃药吃出了问题呢?万一真有人找上门来耍无赖呢?你不如直接送,到时候提前说明一下,自愿服用药汤,一切后果自负!最后再加上一句,疗效因人而异,你不为此担责。这样可能更保险一些?”
这些说词,还是杨春兰他们搬走前,她去春兰那帮忙整理吉宝饭店的好多账本、合同文件时,杨春兰教给她的,说是以后跟人做生意,要划清责任,不属于自己负责的范围,就一定提前跟人说清楚,最好有书面字据,省得事后掰扯不清。
丁洪珍当时就觉得这句话很有用,当场就死记硬背地给背下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吴家丽也很诧异丁洪珍方才那番话,可以说,那是从上一世到这一世目前为止,丁洪珍说过的所有话里,最聪明、最有用的一句。
“妈,你好厉害!这办法真不错!”吴家丽的肯定,瞬间就让丁洪珍由内而外地感到开心。
要得到吴家丽的肯定,可真是难如登天,至今为止,好像就没发生过。
“那你明天就先拿个本子,在纸张顶端先写上妈刚才跟你说的那句话,下面的空白处,就留着,中间人送药时逐一让收药人签名取药,这样也算是个凭证。”
吴家丽频频点头:“那该收多少钱呢?我觉得周边村子要知道了,估计也会大老远地跑来我们家买药。”
吴家丽还记得小锦宝和吴老四当初卖东西是怎么来划分价格的,村里和村外不是一个价,很赚人心。因此,她也希望利用这次机会,大赚一笔,然后带上全家也一起搬去市里生活,去上最好的学校,吃最好的东西,用最好的物品!
谁让自己这么聪明,长得也好看,当然值得,也应该全用最好的啦!
可惜,自己出生的人家没法选,还得后天靠自己。
丁洪珍也想了好一会,最后劝道:“我还是觉得别收钱更妥当一些。”
“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搞不懂你!能赚钱的事儿怎么到你那就变不妥当了?从采药,洗药,制药,哪样不是我亲手做的?这全都是我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换来的,我的劳动创造了价值,我卖的都是自己做的东西,究竟哪里让你觉得不妥当了?”
吴家丽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她对丁洪珍的失望由来已久,但她从未说出来,生生世世都将失望埋在心里。
能忍到今天,吴家丽自己都特别佩服自己。
无论换谁,都会跟自己一样,忍不下去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也没变,每一世都这样,墙头草似的,变来变去又表里不一,不仅外强中干还眼高手低……
丁洪珍听着这些话,先是吃惊,接着发愣,最后她慢慢低下了头,没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