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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远客(五)

    常郁昀沉吟。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他亦说不明白。
    四皇子的心思,便是李慕渝都不能完全猜透,更不用说是常郁昀了,况且,自打从金州回来,他也没有得过多少有关四皇子和小侯爷的讯息,一时之间越发不好推断。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感觉,哈芙蓉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贺家牵扯在里头,到底会惹来多少祸事,谁也说不准。
    四皇子是要继续挖掘,从哈芙蓉的背后再拉扯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还是要借题发挥,以此做文章?
    常郁昀和仇师爷、毕师爷也探讨过,一样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理了理思绪,常郁昀把心中疑惑一一与楚维琳说了:“兴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准。”
    楚维琳默默听完,她倒是觉得,若是事关朝廷里的倾轧争斗,那是想再多都不够了,一旦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若只与贺家有关,或许,贺淮卿早早“病故”了,对楚维琇和两个哥儿来说,是一件好事。
    两人还要说什么,外头水茯禀道:“爷、奶奶,舅老爷一家来了。”
    因着是团圆夜,楚维琳特地请了江谦一家过府用饭,若只有他们夫妻带两个孩子,未免冷清了些。
    听得舅父一家到了,两人也就暂且先不提这扫兴的话题。
    晚饭摆在花厅里。透过启着的窗棂,正好看到那皎洁圆月。
    马氏抿了一口桂花酿,笑盈盈与楚维琳说着事儿:“坐堂的大夫已经寻得了一位,年纪是有些大,也不及年轻人动作灵活了。但我琢磨着,年纪大些,经验足,看起来也可靠。”
    楚维琳笑着听了,问:“定下正式营业的时日了吗?”
    马氏笑意越发浓了:“找人算了算,来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舅父在金州的新医馆要开起来了,楚维琳自是欢喜。又听马氏絮絮说了些准备。这才安下心来。
    等散了席,常郁昀夫妻两人送了江谦一家登车,这才携手往回走。
    月色怡人,映得这平日里看惯了的府衙后院也添了一层水漾的细腻温和,让人不自觉就想放缓了脚步,怕打碎了这一片宁静安逸。
    丫鬟们远远随着,并没有跟得很近。
    楚维琳与常郁昀十指相扣。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月色,唇角带了笑意:“竟是一转眼又到了中秋。”
    常郁昀微怔,偏过头看了楚维琳一眼,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景德二十五年,他们以为会天翻地覆的一年,虽然有波折,可也算是平稳地走了过来,尤其是最让人不知所措的七月里,京中的圣上并没有如前世一般驾崩,局势竟然是稳住了的。
    仿若他们之前的提心吊胆就和一场梦一般。
    常郁昀睨着楚维琳那微微皱起的眉头。笑容浅浅:“是啊……”
    楚维琳没有放下心,常郁昀亦没有,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平静就像是一面湖水,只需要一颗石子落进去,便是止不住的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谁也说不准。这石子什么时候会落下。
    那石子,是大是小。
    翌日上午,薛家的来禀采买上的事情。
    楚维琳瞧着薛家的,她两个眼睛红肿,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依旧没有掩去疲惫,楚维琳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清楚。
    薛家的说完了正事,退到院子里时,正好遇见了李德安家的,她赶忙迎上去,道:“老姐姐,借一步说话。”
    李德安家的随她到了角落里。
    “老姐姐,是为了我那儿子的事体。”薛家的开门见山。
    李德安家的一听就明白了,薛财与那小寡妇的事情,她是听闻了一些的,只是这等事情,她不好直接与薛家的说自己的看法,便耐心听薛家的说。
    薛家的讪讪笑了笑:“家丑,想着是老姐姐,我也没什么好瞒的。薛财那小子,我原厚着脸皮求奶奶的时候,是真想得一个体面,可如今没别说体面了,我半点脸面都要不剩下了。那小寡妇,真不是个好的,昨儿十五,这样的日子,薛财都是掐着吃饭的点儿才回来的。老姐姐,若是得当,在奶奶跟前提上一两句,只要拆散了,我就记得大恩了。”
    李德安家的苦着眉头,若是旁的忙,她能帮的也不会推拒,可那小寡妇的事情……
    金州这儿能晓得江谦一家在海州不好了,让薛财带着人手赶过去,也全靠这小寡妇通风报信,这个前提在这里,李德安家的觉得,若是楚维琳强硬着如何如何,到底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了,怕也是因着这一茬,自家奶奶也不好管这事儿。
    李德安家的压着声儿道:“不是不帮你,而是……那小寡妇当真不是个好的?薛家的,不能因着人家命不好,嫁得不如意,就……”
    薛家的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是那等子势利眼,从前咱们府里,也有不少做了寡妇的小娘子,我能帮衬的时候全部会帮。若像是婉言姑娘那样的,我说句心里话,谁家娶回去就是谁家的福气,那杜探花,哼哼……可这个小寡妇,真就不是个正经人……”
    两人正说着话,流玉唤了一声,只说是楚维琳寻李德安家的,李德安家的便匆匆往屋里去了。
    楚维琳请了李德安家的坐下,道:“可是薛妈妈寻你?”
    李德安家的笑了笑:“奴婢知道,奶奶有奶奶的难处。”
    “倒也不是说难处,”楚维琳苦笑,“这事儿最初我就晓得。只是我没想到,薛财真的会把人带回金州来,既然带回来了,总要有个说法,不能让人家自生自灭吧?那小寡妇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也说不上来。”
    楚维琳说完,抿了一口茶,才又道:“罢了,总归不能一直拖着,谁知道会再添什么事体,妈妈帮我去打听打听,这小寡妇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李德安家的应下了。
    隔了两日。李德安家的还没打听出状况来。常郁昀先让薛财往绍城去了一趟,看看何氏和楚维琇缺不缺人手,也免得要贺家谋算了去。
    这个决定,薛家的是高兴的,两地距离在这儿,一来一回的,少说十天半个月的。
    李德安家的费了些工夫。知道那小寡妇姓岳,见过她的都说是个好模样好身段,讲话柔声细语的。
    不过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寡妇门前是非多,起初还好,薛家的去堵过一回后,左邻右舍都晓得岳寡妇与人有些不清不楚了的,慢慢的,各种各样的流言也就跟着来了。
    薛财离开金州后,这岳寡妇倒是关着门过日子。轻易不出门,有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老婆子帮着打理。
    老婆子是个狠面相,哪个也不敢去和她套话,以至于除了些胡乱猜测之外,谁也不好说那岳寡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九月初八,江谦的医馆开业。
    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江谦因着陶家和永记的关系,在金州城里也算有些名声了,今日一打听,晓得他是常夫人的舅父,一下子就都通透了。
    难怪陶家和永记会是这样一个下场,谁叫他们偏偏惹上了不该惹的呢。
    加之审断陶家案子时,扯出来的那一堆腌臜旧事,具是让人气愤又恼怒,恨不能也冲上去踢陶家人两脚,到了现在,也无人会为了陶家“吃亏”而觉得是官府谋私。
    江谦瞧起来有书卷气,马氏又是和蔼妇人,坐堂的老大夫一副高人模样,又不失可靠,让大伙儿对这家医馆存了不少好感。
    医馆还是走在海州时的路子,看诊便宜,药材也便宜,增加了不少有需求的客流。
    马氏私底下与楚维琳道:“医馆做的都是口碑,是要慢慢来的,好在咱们也不图它暴利,仔细打理几年,就会好起来。”
    过了重阳,突然就是接连几日的大雨,扫去了酷暑,而后天气一下子便晴朗了。
    杜杨氏登门来,说起了城外雁云山宝庆寺的菊花已经开了。
    楚维琳笑着道:“这倒是真快,又到了秋天了。”
    “是今年天气凉得早,花也就开得早了。”杜杨氏抿唇笑了,“我想着过几日便是九月十九了,夫人是否打算去宝庆寺里敬香?”
    “是该去的,趁着秋高气爽去,等天气再冷下来,若无重要事体,就不想出城去了。”楚维琳颔首。
    两人商量好了去敬香的时间,杜杨氏去请李周氏,楚维琳去请马氏和婉言,一行人去,也图个热闹。
    马氏欣然应允,婉言有些犹豫,却耐不住江溪撒娇邀请,便也应下了。
    十八这一日出城,等第二日一早上香之后回城,因着是要在宝庆寺里住一夜,出行也就不比平日里方便。
    宝庆寺里做好了准备了,这一趟来回倒也顺畅。
    入城时正巧遇见了薛财,楚维琳挂念绍城那儿的事情,回了府衙之后便急急往书房去。
    薛财带回来的消息,让楚维琳五味陈杂。
    贺淮卿的身子骨的确是不行了的,他本就是文弱书生一个,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叫哈芙蓉一折腾,生生去了半条命。
    这也就罢了,身体上的痛楚到底是可以言喻的,可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无尽的。
    尤其是在面对楚维琇的时候。
    楚维琇是唯一一个体会过哈芙蓉痛楚的人,可贺淮卿在她眼中瞧不上一丝怜悯,唯有恨意。
    其中根源,贺淮卿能够明白。
    而绍城之中,不仅仅是贺家日子不好过,另有几家因着些商场上的事情也风雨飘摇,彼此牵连影响,具是露出了衰败之态。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两个儿子,楚维琇是狠不下心和离的,甚至是劝说着何氏,她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往后长房后院由她说了算,这日子还是可以过的。
    何氏左右为难,一心等着京中回信,看看楚证赋和章老太太的意思再做决断。
    薛财也跟着一道等,而等来的消息,让何氏彻底下定了决心。
    “爷、奶奶,那信里提了一样事情,中元时,奶奶您的娘家二姐,殁了。”薛财说完,缩了缩脖子。
    楚维琳的眸子倏然一紧:“什么?你说,二姐姐她……她死了?”
    薛财艰难地点了点头。
    楚维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苦苦道:“我该说是难以置信,还是说,我一直都晓得她会有这么个结局,只是在等这一天罢了。”
    常郁昀握住了楚维琳的手,他听说过楚维瑶的事情,那时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家为了这么一个庶女不惜和许家对薄公堂,到最后却是那样收场。
    “是她选了这条路。”常郁昀缓缓道。
    楚维琳垂眸,道理她懂,当初各个都劝楚维瑶,只是楚维瑶和沈姨娘一心一意,她既然选了这么一条路,最后的结局,也该是她来承担的。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
    仅仅六年多,楚维瑶到底还是死了。
    死因可想而知。
    “二姐姐死了,三伯娘怕大姐姐重蹈覆辙,不肯让她留在贺家了?”楚维琳问道。
    薛财点头:“是这么一个说法。三太太说,许家吃人,贺家也一样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祖父祖母可有说什么?”楚维琳又问。
    薛财恭谨道:“亲家老太爷与老太太在信上说了,务必和离,贺家若是要倒,把元哥儿与桐哥儿一道接回京里。”
    楚维琳抬眸看着常郁昀,她太清楚章老太太的性子了,这句话的意思很直白简单,是要他们想法子对贺家下狠手。
    贺家若是松口了,便也不用往死里打压,半死不活吊着,让楚维琇带着两个儿子进京,贺家若是咬死了不放人,那就不死不休吧。
    “祖母这是给我出难题了。”楚维琳揉了揉额头。
    薛财干干笑了两声:“奶奶,京里还有人跟着到了绍城,具是从前伺候过亲家老太爷的。”
    楚维琳一下子明白过来。
    章老太太晓得她已经尽力了,况且一个金州一个绍城,常郁昀吃的是官粮,总不能为了楚家的事情伸手去绍城折腾贺家,这一个不好,是要惹麻烦的。
    章老太太也不希望楚维琳夹在中间为难,她要动用的是楚证赋当年留在江南的人脉。
    楚证赋在江南为官多年,又是肥差,如今是回京了,可楚家不仅坚挺,还更进一步,要让贺家不爽快,还是有法子的。(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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