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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醉翁之意不在酒 (下)

    [i]不满?我不过是在拆掉你在讨我欢心的把戏。[/i]
    在他心里,她是满腹阴谋的吗?
    修长的双腿屈膝坐在地上,寧沁将柔荑互相叠起搁在床榻,沉重的小脸伏在玉臂之上,灵气的水眸瀰漫浓烈的雾气,视野模糊不清,彷如阴霾笼罩的夜空,连神圣闪烁的星宿都会因此迷失。
    她奋力地把快要凝聚成湖泊的泪珠留在眼框,即使泪眼模糊,也绝不允许任何眼泪流落。
    她坚持,只要没有嚐到掺杂哀伤的咸味,她其实没有想像中伤得沉痛。
    咯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蛰伏的她微微瑟缩肩膀,彷彿是受惊的玉兔,红肿的眼皮闔上又睁开,让溢满的泪水瞬间潸潸滑落,在她的脸颊划下两道透明的痕跡。
    温热的触感教她颤抖,小巧的舌尖舔舔嘴角,是咸得发苦的味道。
    剎那间,她慌张地擦拭幼嫩的脸儿,也不管肌肤擦破,她就是不要留下哀痛的证明。她是「骗子新娘」,她聪明机灵,怎么竟是没法逃过哭泣?
    「……」
    缓慢地推开门,纳入莫言眼中的是她虚弱的模样。一张苍白的脸颊尽是突兀而晦暗不明的红痕,緋红清晰而仍然流动的是指甲划下的伤痕……
    她是故意伤害自己,让他内疚揪心的吗?
    深不见底的黑瞳浮现出软化的神色,他想走向寧沁,将她小心翼翼地圈入怀里,然后为她涂抹凝肤露,以免她幼嫩如初生婴儿的肌肤留下任何瑕疵。一条一条因他的衝动、他的妄语而遗下的疤痕。
    或许,她不是老谋深算。或许,她是真心真意。或许……
    数十个的或许,只在印证,其实他心里是想要相信她的。
    可惜,待迷惘的烟霞快将消散,他会察觉到这个事实时,程月缺已经首先行动。她不疾不徐地碎步走到寧沁跟前蹲下,修长的素指轻轻搭上寧沁的肩膀上,蕴含冷讽精光的眼瞳瞬间闪过胜利,她要将寧沁彻底驱逐出莫言的心房。
    别恨她狠心,她不过是在为自己谋幸福。
    「沁儿姐姐……」她的嗓音彷似鮫人的魅惑人心,是以甜蜜包装的圈套,听得寧沁心瓣微颤。
    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将她推落万丈深渊了吗?为什么他还嫌自己不够狠,要带程月缺来丢她的脸?
    「沁儿姐姐,言哥哥知道自己不对了。你先别哭……」程月缺以关怀偽装,頎长的玉指想要为寧沁抹拭泪儿,却在触碰到她的脸儿时被她使劲推开,于是程月缺顺势跌坐地上,柔软的双唇微翘,渗出教寧沁心寒的阴森。
    好戏在后头。程月缺只是挪动嘴巴,以口型揶揄她的对手。
    「沁儿姐姐,你要闹脾气可以发洩在月缺身上。可是,月缺今早已经提醒你,言哥哥不喜欢吃蜜糖包,你怎么要把责任推卸在月缺身上?」程月缺可怜兮兮地捉住稍微红肿的手肘,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微风吹拂的湖水,泪光轻浮。
    你必输无然。一张精緻典雅的脸儿,为了情爱扭曲成狰狞。
    寧沁感到难以置信,她楞楞地望向佇立在门前的莫言。他不会相信的对不?他不会怀疑她的对不?然而,她失望了。他的脸掠过一丝愕然后,迅速降成无温,他就只凭一双冰冷平静的黑眸默默地睨着她,彷彿她犯了甚么弥天大罪似的。
    寧沁借助床榻缓缓地勉强站起,她甚么都不需要,只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相信她吗?」喉头乾涸,她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失去昔日的无忧无虑。只因她陷入了不平衡的三角窘局。
    要是他相信,她继续留在将军府所为何事?
    森寒而威严的黑眸彷彿在捕猎,纵然他巧妙地隐藏慍色,还是洩露了心底的撼动。他承认,程月缺的一席话的确是使他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他始终偏袒相识十年的妹妹。可是在心坎的一隅,有股陌生的脉动在刺激他、提醒他,他不能作出错误的选择。否则,他将会永远失去寧沁。
    思至及此,他竟然有一丝莫名揪痛的惧怕。他怕寧沁会无声无色地退出他的将军府,离开他的人生。
    究竟他怎会对她动心的?
    「我只相信事实。」他不能妄下判断,所以唯一相信的只有真相。
    再一次,在程月缺和她之间,他选择逃避。难道她们就是让他下不了决定吗?这种模稜两可的答案,让她连狠心切断情丝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教她深陷难过的泥泞。
    寧沁痛苦地失笑。「事实?你看得清吗?如果你能够看清楚,为什么要处处提防我?处处奚落我?处处……」伤害我?
    眼前一黑,没办法将想要说的话传递,寧沁的娇躯彷彿幻化成千羽,轻盈地地倒落在地上。
    「沁儿!」
    在完全失去知觉前,她依稀听见,一把音调低沉的声音,紧张万分地呼叫出她的名字。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