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书屋 > 都市小说 > 纵情 > 纵情 第43节
    江家于她是恶人,她于谢沉,是不是也算呢?
    脑海中浮浮沉沉,江语棠想的有些头疼,下车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下,被谢沉伸手扶住,“小心。”
    温热宽厚的掌心贴在她的胳膊上,江语棠的手指蜷缩了下,“谢谢。”
    谢沉松开她的胳膊,“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正好赶上医生查房,“看情况,今明两天就能醒,家属有空多和病人说说话,刺激刺激病人。”
    “真的吗?谢谢医生!”江语棠黯淡的眸子亮了起来,她终于等到了,从二月到现在,小半年的时间,她都快要绝望了,没有想到还能迎来新的希望。
    医生走后,程文浩看向谢沉,觉得有些他有些怪,他胳膊上的伤被衬衫遮住了,可手部的动作骗不了人,不过他和谢沉实在算不上熟,想了想还是没问。
    谢沉在医院待了会,江语棠转头看他,“要不你先回去吧?中午让家政阿姨做饭,晚上我回去做。”
    谢沉看了眼她和程文浩,点了点头,“行,那我先回去,奶奶要是醒了和我说。”
    “好。”江语棠送他到门口,忧心的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你小心点,别碰到了手。”
    谢沉:“知道了。”
    看着谢沉离开后,江语棠回到病房,程文浩打量了她姐几眼,凑了过来,“姐,你和姐夫闹别扭了吗?”
    江语棠心口一沉,眼珠子乱转,红唇抿了抿,顿了片刻才说,“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程文浩挠了挠头,“我虽然没谈过恋爱,可我感觉姐夫这次和上次来不一样,这次姐夫都不笑了,你也不笑,你们之间怪怪的。”
    其实程文浩觉得这两人一直都怪怪的,根本不像情侣,更别提夫妻了。
    一开始江语棠和他说喜欢谢沉,他就不太相信,后面觉得谢沉对他姐挺好的,也没细究,可是这两人的状态,一直都不太对。
    情侣就算不当着别人的面浓情蜜意,可眼神也会不同吧?
    他姐对谢沉的眼神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亲近,又像是疏离。
    江语棠握着奶奶枯瘦的手,垂下眼眸,“文浩,如果我和谢沉分开,你会怎么想?”
    程文浩也不是傻子,一听见这话便明白过来了,“姐,之前你是骗我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欢谢沉。”
    他就说,他姐怎么会认识谢沉这样的人,而且以他姐的性子,也根本不可能喜欢上谢沉,他们和谢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姐最是清醒,不会因为谢沉有钱就生出妄念,反而会规避这样的心绪。
    江语棠苦笑了下,是啊,之前是不喜欢的,现在……却不知道了。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垂暮之年仿佛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可人生有时候又很长,长到一分一秒就滋生出了能让人一辈子难忘的情绪。
    程文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姐,说实话,谢沉太优秀了,就像是天边的明月,高不可攀。”
    “当然,我不是说姐你不优秀,你在我心里才是最优秀的。”他急急忙忙的补了一句,生怕江语棠误会。
    江语棠轻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就怎么说呢,姐,”程文浩抓耳挠腮,“我怕你受委屈。”
    他们和谢沉何至隔着几个江家啊。
    从前的江蕙都搭不上谢沉,更何况他们。
    也许是经历的变故多了,程文浩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男孩,也不得不想这些门第,钱财,权势……
    尤其是这次谢沉动动手就可以毁掉江家,将来谢沉要是想毁掉江语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们拿江家都没办法,更没有这个能力去制衡谢沉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江语棠的目光落在奶奶安静的睡颜上,“谢沉是个很好的人。”
    “姐,情热至深时,男人是可以很好很好的,可是情深一旦没了,男人也能变得很坏很坏。”程文浩身为男人,从小到大接触了多少男人,他虽然不屑,却也明白那种劣根性。
    程文浩:“就像谢星晖的爸爸,我在网上看见过他之前和原配妻子的恩爱事迹,可谢星晖的存在,就像是打了那些恩爱一个耳光,我很怕。”
    他很怕谢沉将来成为第二个谢星晖爸爸。
    江语棠摇头,“我不怕这些。”
    她怕的是没法回应,夫妻,婚姻,家庭,孩子……
    都是一些从未出现在她规划中的东西。
    谢沉像是她笔直人生中突然出现的分叉口,不知道会把她引到哪里去。
    “姐,你好好考虑吧,你不用有负担,我们欠谢沉的,以后我会慢慢还,等奶奶醒了我就去找工作,不会让你一个人还的。”程文浩知道这很艰难,人生才开始,就背上了巨额债务,但如果没有奶奶,就没有他的今天,这是他该做的。
    “奶奶没白疼你,”江语棠回望了一眼这个弟弟,“不管怎么样,一切等奶奶醒来再说吧。”
    她和谢沉之间,还背负着深重的亏欠,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江语棠抬头看了眼窗外炙热的暖阳,身上却冷涔涔的,以前觉得赚钱难,现在却发现,还有比赚钱更难的,赚钱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了,感情这个事,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如果那晚她没走进那个酒吧,没走向谢沉,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无声的笑了下,谁知道呢,万事万物,都没有如果。
    其实也不必后悔的,谢沉是她单调人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她最艳丽的传奇,应该会成为人生终点最精彩的回忆。
    江语棠心乱的很,想从中捻出一根丝线理顺,却无疾而终,干脆懒得想这些了,和奶奶说起了话,聊起了在老家的事。
    她在医院守了一天,奶奶都没有反应,傍晚她离开医院回家,特意叮嘱了谢沉别喊家政阿姨,她从菜市场买了一条新鲜的鱼,拿回去煮鱼汤。
    这晚谢沉没再让江语棠喂,自己用勺子喝着汤,“奶奶有好转吗?”
    “没,”江语棠夹了一块鱼肉进碗里,仔细的挑了刺,夹给了谢沉,“你多吃点,补充营养。”
    谢沉望着被挑好刺的鱼肉,狭长的眼眸微眯起,低笑了下,“我们婚后,我的待遇越来越好了。”
    以前不回家的时候,身边连人气都没有,和江语棠住一块,他感受到了人间最淳朴的温暖。
    这要他怎么不留恋。
    他不缺钱,缺的就是这点温暖,如果钱能买来这些温暖就好了。
    “你不是手不方便嘛,”江语棠咽下嘴里的饭菜,“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换药。”
    “我自己也行,你明天不守着奶奶吗?”谢沉夹起鱼肉一点点吃了,鲜甜的滋味,从舌尖鲜到了心口。
    江语棠说:“没事啊,换药不用多久,我先陪你去。”
    谢沉应了,莫名有种感觉,他们之间,相处一次就少一次,这种难以掌握的情绪,从未出现在谢沉的心头。
    对身边的人或事游刃有余的谢沉,也有了手伸不到的地方。
    而且这种感觉在吃了饭没多久,江语棠接到程文浩打来的电话时,达到了顶峰。
    “奶奶醒了?”江语棠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股心酸从尾椎骨涌上脊背,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
    听见这句话,谢沉第一时间联系了司机,肯定是要去医院的。
    果然,江语棠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回卧室换掉家居服,“谢沉,我打车过去,今晚不回来了,你先睡。”
    “我陪你一起,司机正在路上。”看着江语棠眼尾的红,谢沉心里空落落的,漏着风。
    奶奶醒了,是好事。
    江语棠现在满心欢喜,没注意到谢沉的神色变化,才进医院,还没到病房,她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喜极而泣,这是一种复杂到极致的感觉。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江语棠搭上门把手,却突然顿了一下,近乡情怯,多怕是自己的错觉。
    谢沉拍了拍她的肩,“进去吧。”
    江语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不再犹豫,拧开了门把手,推开了门,疾步走了进去。
    谢沉在原地站了会,轻声的关上了门,坐到了门外冰凉的椅子上等候。
    “奶奶……”江语棠用老家的方言喊了一句躺着在病床上,但却睁着浑浊双眼的老人。
    江奶奶听见这个声音,缓缓地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却因为太虚弱,没说出话来。
    “奶奶,您终于醒了。”江语棠跑了过去,跪倒在病床前,泪如雨下,伸手抱住了奶奶,想紧紧地抱她,又怕伤到她,只能虚虚的拢着她。
    “奶奶,你担心死我了……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江语棠呜咽的哭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很快就将洁白的床单洇湿了一片。
    自从奶奶住院,她心头压了太多太多的恐惧,她多怕奶奶一睡不醒,多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哭的出了一层汗,将后背打湿了。
    “棠棠……”江奶奶的喉咙吞咽着,勉力张嘴发出了一丝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喉咙里吞着砂砾。
    “奶奶,我在,”江语棠握住奶奶的双手,往前跪了几步,“您先别说话,休息休息。”
    躺了这么久,身体机能都极大受损,恢复期肯定也需要不短时间。
    “不哭……”江奶奶弯了弯手指,能再看见棠棠,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好,我不哭。”江语棠伸手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就是程文浩也眼眶红红的,一直背过身抹眼泪。
    他们都等这一天太久了。
    哭的眼睛都疼了,江语棠才渐渐地把眼泪收了,回过头才发现谢沉没进来,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酸酸的,像是咬了一颗青梅。
    江奶奶初醒,身体过于疲倦,并没有清醒太久,又陷入了昏睡,医生已经给她做过检查,没什么大碍,之后就是好好休养了。
    江奶奶睡着后,江语棠撑着病床从地上起来,跪的膝盖都疼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恢复着膝盖,拉开门,果然看见谢沉还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安静的像是一座雕塑。
    听见动静,这座雕塑像是有了灵魂,清醒过来,谢沉起身走向她,“还好吗?”
    江语棠眼睛是红的,可却弯唇笑了,“嗯,奶奶没事了,谢谢你。”
    奶奶的命是他救的。
    谢沉薄唇微抿,“奶奶没事就好,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江语棠颔首,“我想在这里守着,你先回去吧。”
    “行,有事给我打电话。”谢沉没坚持留下。
    进医院的时候是两人,出医院的时候是一人,谢沉站在医院台阶上抬头望去,夜幕深沉,被市区的灯光污染,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一开始就是他用了手段得到的,他和江家,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也许错乱的开头,已经注定了不美好的结尾。
    他只是不太甘心,石头还没焐热,就要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