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瑟里的神情伪装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云淮认识他，还真以为这个人就是个单纯的星际商人。
“王虫就是这次虫潮变异的源头，但它最后消失在了平原深处，你的星舰停靠的位置在红岩能量场的安全区，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在安全区徘徊了好多天了，但现在领主星都是自顾不暇，所以一直也没有等到救援到来。”
可是那片地方不会对飞船造成干扰，如果存心想要出去的话是不会被困这么久的，路凛安的狩猎区大的没边，只有一种可能是墨瑟里根本没有领主星的公民权限。
他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涉世不深好骗好哄的伊塔小贵族。
毕竟从伊塔过来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创生星域里面这么多复杂的潜规则呢？
云淮听着轻哦了一声，“那你算是很幸运，能够遇到我，我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墨瑟里：“看得出来。”他笑道：“远远的瞧见那里停了大星舰，我还以为是我鬼打墙太久遇见了海市蜃楼呢。”
墨瑟里没有遇见海市蜃楼，倒是云淮已经看见了蜃星的模样。
王的飞舰极速飞行，一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小行星悬挂在黑暗的宇宙中，它的绿植覆盖率不高，整体呈现灰黄的颜色。
是一颗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星球。
飞舰破入气层，一阵更浓郁的白雾之后，就是一片沙黄的颜色，有城市落在沙漠之中，城内高塔处有一片圆月型的地下泉喷涌。
这应该是这座城的生命之源。
云淮眼神扫过几下，一旁的墨瑟里忽然道：“你是贵族，应该没有见过这样落后的地方。”
那他猜错了。
云淮见过，不仅见过，他出任务的时候还短暂停留过。
曾经在蓝星，末日后沙化的土地比这里还要严重的多，他对沙漠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种叫做沙蜥的爬行种，它们和沙漠里的干丧尸一样都已经变异，那时候的蓝星可比现在的情形恐怖的多。
最起码这里没有丧尸。
墨瑟里看起来有几分抱歉：“虽然这里的土地不怎么好，但是人们都很听话，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不必对新环境感到恐慌和焦虑。”
云淮眨了眨眼睛：“我不恐慌。”
墨瑟里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王的飞舰规格实在是太高，落在停靠星港上，就像是干枯沙漠混进了一颗海边来的白珍珠一样突兀。
云淮注意到周围有很多黑袍人不断看过来，墨瑟里下了飞船，他们就快速过来与他问好。
墨瑟里对每一个人都很温和的回应，又回头朝他招手，云淮才从飞舰上下来。
不同于飞舰对墨瑟里的毫不理睬，云淮每走下一步，脚底都会出现悬浮的能量台阶，等他完全落地，那些阶梯才瞬间消失掉。
异族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会去创生星域，所以这颗蜃星上的黑使徒们是第一次见这么高级的宇宙飞舰。
但他们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偶尔抬起脸，眼神中的颜色也不怎么让人舒服。
云淮很熟悉那种色彩，那是智慧物种进化出来的独有的贪婪和垂涎。
他看了一眼墨瑟里，突然就觉得虽然墨瑟里比路凛安还像个人，但这层人皮可比路凛安恐怖的多。
路凛安的罩子混合着沙漠的干燥气候让身体有点热，云淮脱下披风，修长匀称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
墨瑟里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才领着云淮往城中心走去。
这座城不算小，房间却都很低平，最高的楼也不过三五层，它们密集排列在一起，围绕着所有城市建筑的，是一面圆弧形的十多米高的高墙。
高墙围住一切，这个蜃星上的居民点就像是一座闷不透风的牢笼，建筑物又是一个个小监室，周围的气氛充斥着压抑，还有一点死亡的血腥的味道。
从降落的小型星港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几个人，倒是刚才那几个黑袍使都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候再看墨瑟里脸上的笑意，就能品出来一点真实的阴森虚假的味道。
所以药库到底在哪。
云淮视线微微游走，墨瑟里忽然停下脚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对这里感兴趣的。”
云淮抬眼。
墨瑟里伸手推开居所大门，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就出现在了眼前。
“到了，我从外面带回来过很多人，但你是第一个一来就可以进入这座小楼的。”
云淮看他一眼。
墨瑟里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极其完美的艺术品：“蜃星的生存制度与异族大差不差，大家都在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获得生活资源。”
一旁的黑使徒鄙视意味很足的看了云淮一眼。
云淮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正在靠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走后门。
否则按照他这个全无精神力的模样，就应该是黑使徒基地去扫大街的最底层。
最底层……云淮还微微有点怀念这个词，很久以前，他是连路两边的小平房都申请不上的人。
几个黑使徒并没有进来，似乎这里就只是墨瑟里自己的地盘。
云淮抬脚走进门内，看见里面的布置就像是墨瑟里这个人一样普通又低调。
“坐。”墨瑟里转身给云淮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我这里应该没有帝国条件好，但是这里的阁楼可以在晚上看见小雾星球的星链，那些星链非常震撼和美丽，只有从蜃星上才能观察到。”
云淮：“你似乎是一个很喜欢艺术的人。”
墨瑟里表情微动。
云淮指了指杯子：“就连这个上面都有抽象的艺术线条。”
生活细节很能反应一个人真实本性，墨瑟里的本性就像是这堆线条一样漆黑杂乱。
“你很敏锐，但我其实是一个生物学家，”墨瑟里坐在云淮侧边，从桌子上拿了一根药剂洒在受伤的部位，他笑着道，“所以我很欣赏你，你并不像那些冷硬的伊塔纯血一样难以交流，我相信我们一样文明温和，并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云淮：“共同语言？”
墨瑟里放下空药管：“对，你有钱有飞船又有得天独厚的感染魅力，为什么一定要去谈恋爱，不如你就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完成伟大的事业。”
云淮似乎有些苦恼：“可是我只是来送你的，一会我就要走，我的星舰还在领主星上。”
墨瑟里抬手：“别紧张，我就只是一个建议，你不愿意的话我一定不会强迫你。”
云淮表情相信道：“那就好。”
墨瑟里：“我明白让还在热恋的你突然分手很困难，但是有一些事情比感情更有意义，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想法。”
云淮心道幸亏路凛安没在这里，路凛安要是听见这种劝分不劝和的话，一定当场就要饿性大发了。
少年只是坐在那里都像是一幅画一样让人享受，他的存在让周围普通的布置都显得高级美丽了起来，墨瑟里正要继续开口，一个黑使徒就走进来和他耳语了几句。
男人的脸色似乎稍微有点变动。
云淮抬头，就听见墨瑟里和他道：“抱歉，我有一点急事要去处理，你可以在小楼中自由活动，等我回来再好好同你道谢，当然，还有我允诺你的报酬。”
云淮：“出什么事了？”
墨瑟里看了一眼时间：“没什么，只是创生星域的惨状让我们的领主大人大发雷霆，异族现在正在重新经历血腥灾难。”
云淮：“？”
“差点忘了你是个伊塔人。”墨瑟里离开前微微一笑道，“我们异族领主是个不知不扣的怪物，刚上任的时候就暴走了一次，现在好像又失控了，但是不用怕，迷幻蜃星拥有隐藏坐标的能力，创生星域的火烧不到这里来的，等我回来，我会带你参观我的基地。”
墨瑟里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云淮呼吸微缓。
他动了动手指，王力依旧全无反应，云淮是第一次当王，也是第一次经历转换期，他并不太清楚王力什么时候会回填。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几天后。
路凛安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云淮有点浮躁。
这个人最近不是很稳定吗？伊利亚德应该有和路凛安说他先追着墨瑟里出来了，只要从黑使徒基地内部捣毁，墨瑟里就不会再有引起虫潮的能力。
而他有路凛安的保护罩，这里的人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尽管这样告诉自己，云淮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他臂弯中揽着自己的披风，从披风的下摆揪了一只蝴蝶下来贴在了墨瑟里的沙发底下。
电子蝴蝶的触须微微动了动，云淮摸了摸它美丽的翅膀小声道：“72小时后引爆。”
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他找出墨瑟里的药库在哪。
就算他找不到，路凛安也应该能杀过来直接物理消灭了。
云淮起身，并未出门，而是抬脚上了小楼，二楼与三楼的楼梯口有一个宗教一样的彩色小窗，从小窗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城市中央的圆月状的地下泉。
而在墨瑟里的住所外，更多的黑使徒守卫包围了过来。
彩色玻璃的窗边探出了一条植物细支，像是被风从沙漠深处吹过来的细瘦枯根。
云淮摘过看了一眼，又从高窗上投掷而下。
蜃星拥有一个美好又梦幻的姓名，但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亡之地。
墨瑟里寻求毁灭，他的基地自然找不到生的气息，云淮思考着在这里的所见所闻，脑海里又晃过路凛安那双金色的眼睛。
……希望伊利亚德的传话能靠谱一点。
美丽的少年消失在高窗后，枯瘦的植物根茎被扔下半插在沙石中，一阵干燥的风吹过，枯枝似乎轻轻作响了一下。
一股极细微的力量电流般窜过那根柴一样的植物，几秒后，点点绿意蓦地泛滥而出，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浇灌一样让枯萎的根茎快速复生。
一阵风沙吹过不留情面的掩埋了这点绿色，但露出来的尖端处，冒出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花苞。
它砰的绽开，就像是一场庞大的生机即将到来前的号角。
第96章 永恒信仰
墨瑟里说了很快回来，但直到夜幕降临，这栋居所中还没有见他的身影。
云淮站在最顶层的阁楼，发现这里的守卫又比最开始更严密了一点。
这座沙漠中的城市非常安静，在外面自由活动的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大大的兜帽盖着苍白的脸，一举一动都十分机械诡异，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确和墨瑟里说的一样听话。
阁楼上没有天花板，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墨瑟里说的星链。
但是那些星链每隔一会坐标就会变化，蜃星早已经不在他白天进来时候的位置。
墨瑟里知道自己在领主星犯了事，这会估计在疯狂的躲避路凛安的追踪，他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还有路凛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