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江疑,又转头看了看林错,他似乎不理解姑姑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难过,但听到江疑的话,这个他很喜欢的人对他说话,他想了想,还是看着姑姑说:“我想喝水。”
林错又哭又笑,一下子哭了出声,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吓到林果,赶紧抹了一把眼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拿了一瓶水过来拧开,递给了江疑。
“是不是不懂姑姑为什么会这样?”江疑一边把瓶子里的水倒进林果空了的杯子里,一边问道。
林果接过水杯,一边喝水一边又看了看林错,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疑认真的解释道:“因为林果平时不爱说话,姑姑有时候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当你自己开口告诉姑姑你想要什么,比如说,你渴了,就跟姑姑说你想喝水,所以姑姑很开心,觉得林果长大了,姑姑这是开心,所以你以后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姑姑会更开心,知道吗?”
这番话有点长,小家伙皱了皱眉,过了好半天才像是明白了过来,他认真的看着林错,迟疑了好半晌,再次开口:“果果,长大了。”
林错又哭又笑,只觉得这个普通的夜晚,是她这三年来最开心的一夜了。
回去的路上,江疑跟林果说了许多话,大都是在引导他主动开口说话,林错在最初的悸动过后不免有些雀跃,心情都随着夜风好了起来。
三个人回家,江疑又陪着林果玩了一会儿,小家伙最后在江疑怀里睡着。
将人放回他的床上,江疑回到客厅,闻到酸酸辣辣的味道。
见他出来,林错一笑,指着餐桌上两份自热火锅:“饿了,吃点东西再回去。”
江疑一笑,这丫头一直就喜欢这些东西,当初还逼着他陪她吃,虽然一开始嫌弃的要死,到后面竟然也爱上了这一口,加班或者懒得做饭的时候,总会囤上一些,如今闻着这熟悉的味道,再看看明显很放松的人,他只觉得舌尖都跳了两下。
一夜好梦。
但临近清晨的时候,林错和江疑却双双被电话铃声给叫醒了。
电话是归来打来的。
廖辉出事了。
两人迅速起床,林错来不及安顿林果,马上打电话给苏荷前来救场,然后马上赶往廖辉家里。
归来已经在廖辉家了,廖辉已经死亡,归来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事了?”江疑和林错和归来汇合。
归来脸色凝重,跟他们叙述事情的前因后果:“五点半的时候,我发现廖辉家的保姆出门,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点出门她能干什么,我怀疑出了什么事,赶紧来了廖辉家,就发现廖辉只剩下一口气了,人是保姆杀的,他临死的时候,跟我说了三个字,大表哥。”
“保姆很明显有人接应,我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而且她的镇定,我怀疑她的身份并不简单。”
“还有。”归来脸色微沉:“你们去看看廖子明的卧室吧,人已经死了,一天前死的。”
江疑和林错转移到廖子明的房间。
少年的房间很干净但也很温馨,摆放着书桌的窗前有一颗葱葱郁郁的大树,甚至大树的枝丫有几支都伸到了站在书桌前就触手可及的地方。
床铺是白色的,很干净的纯白,而此刻,少年正安详的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于腹,眉眼温和,只是脸上带着属于逝者的苍白,甚至嘴角都带着微微的笑意。
江疑走过去,大致检查了尸体情况,从少年床头柜的药物来看,他应该是自杀而亡。
“这里有封信。”江疑的目光忽然被廖子明枕头下的一点白色纸张,如果不注意看的看,那纸张几乎要跟床单融为一体,只露出了一点点的端倪。
江疑将信抽了出来,林错也走了过来。
展开信封,信上是稚嫩中带着虚弱的字体,但可以看得出来,写信人已经用最大的诚意想要将这封绝笔信写的整齐。
亲爱的爸爸:
见字如面,我是小明,您的儿子,有您这样的爸爸我欣喜万分,但我知道,我的病很难治好,很多次从病痛中醒来,看见您在夜里无声痛哭,也看到唉声叹气指责自己,却总要在我面前做出开心的模样,其实爸爸,我和您一样,我也同样深受苦痛,为了我,您付出了很多,虽然我们住在这大房子里,可我知道,您的心,永远在我们共同的家里,那个家里,有妈妈,有您,还有我,那是我们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爸爸,虽不懂,但我知道,有人在欺负您,我知道为了我的治疗费用,您在受人欺负,因为我看到过您在书房跟他们理论,你说你不想做坏事了,你深受良心的谴责,我看到你因为无法摆脱而痛苦,而痛苦的根源,是因为我。
爸爸,我很累了,我想看花,看草,看蓝天白云,而不是永远待在病房,我再也不想闻药物的味道了,爸爸,我知道我活着你会很开心,可我不愿意你再受人威胁,我自己也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爸爸,我不是痛苦的离开的,我会化作蝴蝶,会是小鱼,会是白云,会是小雨,我会快乐,爸爸,你也要快乐啊。
他们说会救我,只要你听他们的话,但是爸爸,您告诉过我,有时候,交易是不对等的,我们努力过那么久,结果,我早就知道了,爸爸,我走啦,你一定要轻松的活着,等我再做您的儿子。
最爱你的儿子
小明。
写到后面的时候,很明显主人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字迹开始潦草,但他还是坚持着写着署名,完成了一封完整的信。
林错沉默了半晌,喃喃道:“你说,廖辉到底有没有看到这封信?”
江疑也沉默了一会儿,他手腕翻动两下,淡声道:“应该没有吧,也许,廖辉之所以急匆匆的回家,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件事。”
因为知道了儿子自杀,所以他也失去了所有希望,但是,为什么保姆要杀了廖辉?“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江疑 道:“走,去保姆的房间看看。”
与此同时,徐长卿和薛文博等人,也收到了林错的消息,赶来了廖辉家里。
归来跟着林错和江疑来了保姆的房间 ,看着整齐的让人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房间,他眉头紧皱:“我敢肯定,保姆离开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平时出门垮的小包。”
离开时只有一个小包,但房间却干净的像是从来没有入住过。
林错和江疑眉头紧锁,看着这房间,林错有一种深深的熟悉感。
良久的沉默后,她开口:“应该和我们在时锦文家碰到的是一伙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怀疑
跟归来所说的一样,经过徐长卿检验,廖辉是被人用消音枪杀害,而廖辉的儿子廖子明,则是服用安眠药过量自杀而亡,陆英经过字迹比对,证实林错和江疑发现的信的确是廖子明的字迹,不存在造假的情况。
林错是见过廖辉的保姆的,通过画像,再通过大数据筛查,发现她的身份信息全部造假,此人通过高超的整容技术整容,盗用她人身份信息,而通过调查,被盗用信息者张兰,已经于四年前车祸去世。
“这个张兰的家里人,当时收了一大笔钱,所以一直没有去注销张兰的身份信息,所以才给这个假张兰用了这么久,我们也通过监控信息调查了这个假张兰离开廖辉家小区后的去向,但她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我们怀疑还有人暗中接应,还是没有查到她的最终去向。”
寻一诚和薛文博出去跑了一大圈,回来后汇报。
林错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她道:“归来赶到廖辉家的时候,廖辉还剩最后一口气,他最后说了一个大表哥这样的人物,我怀疑,这个大表哥,也是这个拐卖案件中的其中一环。”
她沉默了一会,拿起笔在案情板上写下史秋雨和刘丹的名字,圈住她们的名字,写了一个鱼字,又写了廖辉的名字,圈住后写了一个“鱼饵”:“史秋雨和刘丹这样的人是鱼,廖辉就是鱼饵。”
然后,她又先后写了时锦文和大表哥这几个字,以及钓鱼人这三个字说道:“那么,时锦文在这件事中是什么,这个大表哥,是否又是这个钓鱼的人,也就是既定利益者?”
“时锦文……”江疑看着案情板,略微沉吟:“她应该不会是钓鱼人,我看过你们在时锦文一案中的卷宗,时锦文和时静的财产情况你们都做过调查,时锦文的财产情况是很正常的,而且她长时间在钦城,很明显,妇女拐卖案的战场,并不只局限于钦城,她应该做不了这件事,她……”
江疑顿了顿,忽的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她更像是一个调教者,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给这些上钩的鱼上课,调教,完成自己的任务,她就会回归自己的生活。”
听江疑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细细消化他说的这番话。
过了半晌,寻一诚说道:“我做一个假设啊,当初杜凌飞和时静不是都说,时锦文的改变,都是从失踪三个月之后开始的吗,那么,我大胆猜测,时锦文一开始,是不是也是受害者中的一员,她一开始,也是一条鱼,最后被迫成为了这个拐卖案的一环?”
这个假设让大家顿时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林错和江疑的眸子,不约而同的都亮了亮。
林错忽的想到了什么,她跑过去,将他们在时锦文家里夺到的那两页纸拿了过来:“车宇,我要史秋雨和刘丹详细的身体信息,身高,三围,越详细越好。”
“这个好办。”车宇很快从电脑中调出资料:“徐哥那边给过我们详细的资料,不过林错,你要这个做什么?”
林错已经将她们的身高,三围,生日用笔写了下来,然后,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那两页纸上。
江疑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她的行为:“你的意思是,这个笔记本,记录的就是这些失踪女性的身份信息?”
“对。”林错应了一声,食指在两页纸上慢慢下滑,忽的顿住:“这里,可能是史秋雨的信息。”
撕下来的纸张上,除了数字,开口是字母,如今,林错算是终于搞清楚了这两张纸上的奥秘。
“前两个字母,代表的是她们的籍贯,逗号之后,字母有两个字,也有三个字,你们看这个sqy,代表的是史秋雨的名字,在这之后,数字分别代表的是她们的出生日期,身高,以及三围情况,这一行信息,跟史秋雨的完全对的上。”
大概是运气爆棚,林错只是撕下来的两页纸,这两页纸上竟然有史秋雨和刘丹两人的信息,这也就意味着,林错的怀疑是对的。
“或许。”江疑看着林错:“这两页,是对方故意给我们的呢。”
众人心里顿时一紧,车宇啧啧嘴:“不……不会吧江支,细思极恐啊这,凶手为啥?”
林错细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当时身在其中不觉得,如今江疑这么一说,带着目的和探究再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如车宇所言,的确有些,细思极恐。
她心里忽的砰砰乱跳,莫名有了一种怀疑,是不是连史秋雨和刘丹的死,都是对方计划好的?
可如果这样的话,目的,目的是什么?
是针对她而来?
江疑看着她逐渐冰冷的神色,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乱想,我们再去时静那里一趟,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线索,这次,我带个帮手去。”
林错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动作有什么不妥,点了点头,注意力却还在那两张纸上。
但寻一诚他们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三个人面面相觑,震惊万分,目光紧紧的盯着林错和江疑交叠的手上。
“这……这这这……”薛文博眼睛一瞪,想也不想就上去,一手抓江疑的胳膊,一手抓林错的胳膊,就跟掰馒头一样将两人的胳膊分开,义正言辞的盯着江疑:“我说江支队,你来我们重案组是办案子来了还是吃我们林队的豆腐来了,你这手拉的比我还溜啊,你啥意思?调戏我们林队啊?”
林错这才忽然意识过来,看薛文博这一出操作,她简直是哭笑不得,赶紧看了江疑一眼,然后挡在两人中间笑了笑:“薛哥,你误会了。”
“误会?我能误会啥,我早就看这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薛文博言辞激动:“林队,你别怕,咱们重案组可都站在你这边的,你要是不喜欢……”
薛文博话说到这里,脑袋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吃痛,捂着脑袋看向始作俑者:“老寻,你打我干嘛!”
寻一诚只觉得这人的智商真的有问题了,他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我说老薛,是瞎啊,你看不出人家林队和江支情投意合啊?”
“我哪儿看啊!”薛文博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看向车宇:“车宇,你看出来了没?”
车宇挠了挠脑袋,一脸无辜:“林队刚来不久我就看出来了啊,我还告诉你们了,你们没一个人信我啊。”
“啥时候!”薛文博瞪大了眼睛。
江疑默默的,再次牵起林错的手,拍了拍薛文博的肩膀:“你们先慢慢捋着,我们先走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催眠
再次见到林错和江疑,时静显得有些意外。
“林警官,这次来,还是案子的事情?”
几天不见,时静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一点,但看到林错,不管是为了什么,她看起来还是高兴的。
林错点了点头,她看着时静,就像是跟一个老朋友说话:“时静,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里,你妈妈她的身份,我们没有线索,所以这次来,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给我们一些线索。”
时静平静的听她说完,皱了皱眉:“说实话,林警官,自从你们上次来之后,我一直都在想,在你们提及的那段时间里,我妈妈身上究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
她停顿下来,有些歉疚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些天,我能记得清楚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很多事情我只是大概有个印象,所以,真的很抱歉。”
“我知道。”林错笑了笑:“所以,这次来,我带了一个人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
时静何其聪明,她看着林错的欲言又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顿了顿,她说:“你说的是,催眠,是吗?”
林错没有迟疑,更没有解释,点了点头。
时静又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悲怆,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苦涩一笑,看着林错:“也好,我跟我妈,也是好笑,我也想知道,在我的意识深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想知道,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其实并不了解她,不是吗?”因为化疗,时静的头发都被剃光了,但见林错的时候,她还是托狱警给了买了一顶假发,如今她轻轻撩了撩头发,笑的有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