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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5节

    慈善夜的那晚,恰逢傅家家宴。
    每年家宴都在傅老爷子住的老宅举办,年年都是同一个宴会承包商负责。
    承包商来自英国,席间的一切规矩都是西方那一套,连侍应生都是清一色金发碧眼的英国人。
    傅予沉讨厌一切繁文缛节,每年都是姗姗来迟,露个脸,跟老爷子说几句话就走。
    今年一反常态,他去得很早。
    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他径直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书房左手边墙上开了道双开门,通往延伸向后院的露台。
    傅予沉半躺在老爷子惯常用的躺椅上,随手拿了本书盖住脸。
    闭眼打盹。
    老爷子傅勇山年过九十岁,身体还算是硬朗,脊背依旧挺直。
    他去后院喂了马,准备从露台抄近路回书房,远远地就看到,昏黄的灯下,躺椅上有个长长的人影。
    除了傅予沉和傅书夏,没人敢这么大喇喇地用他的东西。
    他迈上台阶,木质地板发出吱嘎声。
    “沉沉。”
    傅予沉没反应。
    傅勇山把盖在他脸上的书掀开,又叫了声,“沉沉。”
    浓密的眼睫颤动,傅予沉懒懒地嗯了声。
    “今年怎么来这么早?”傅勇山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有话跟我说?”
    半晌,傅予沉才清醒了似的,起身,虚靠着廊下的柱子,点了支烟。
    傅勇山还在等他的回答。
    接触到他的眼神,傅予沉散漫地笑了声,“……您老年纪大了,趁还来得及,早点儿来,多看您几眼。”
    那表情,那话语,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不孝二世祖。
    傅勇山肩膀一提一落,鼻腔呼出一口气,“也就你敢这么气我。”
    傅予沉的话虽不好听,却是事实,今年年初开始,老爷子腿脚有些不利索了,拄上了手杖。
    这之后,常年不来老宅的小辈们,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有些个不聪明的,还要旁敲侧击问一问遗嘱的事儿。
    傅予沉偏头望向远处。
    后院面积大,天气不好,这么望出去,地灯路灯都昏茫茫的,看不真切。
    “你最近开始上班了?”
    “您老眼线多。”
    “是好事,”傅勇山把手杖靠在扶手边,双手交握着,“……我打算过完年,重新立个继承人。”
    “怎么?”傅予沉收回视线,“二叔不合您心意了?”
    现如今,傅氏的董事长是傅勇山的二儿子,也就是傅之愚的二弟,傅之平。
    “年纪越大,他越小气了,”傅勇山叹口气,“半年前,我看过了高层的花名册,一个个都是他家里的亲信,合着这家业,成他傅之平小家庭的作坊产业了。”
    傅予沉没说话。
    傅勇山又道,“我不希望看见争家产那些脏事儿,但是傅之平这么搞下去,其他家,你爸爸你小姑,你三叔你四叔,肯定都有意见,到时候免不了闹得不愉快,一个大家庭四分五裂。”
    “所以,我想了个主意,”傅勇山拿过手杖,拄着起身,“你跟我来。”
    傅勇山在书桌上摊开一张巨大的产业地图。
    用手杖的虎头手柄点了点,“我打算,按人头分股份,这董事长就成了个出力的冤大头。”
    傅予沉笑说,“……您是打算,让我来当这冤大头?”
    傅勇山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成,”傅予沉把烟摁灭,“我志不在此,您也知道,我吊儿郎当惯了。”
    “没让你现在就上位,”傅勇山把地图收起来,“把之平撤了换成你,他指不定要怎么报复你。”
    “您已经有了计划,还来问我做什么。”
    傅予沉坐在书桌前的单人沙发里,一条长腿支着另一侧膝盖,随手拿了本书,懒洋洋地翻着。
    “你心思纯净,交给你我放心。”
    傅勇山说着,坐进转椅,仰头望着虚空中某处,“这个家里,也就你跟夏夏,心思单纯。别看夏夏整天傻里傻气,其实她有大智慧。”
    “可惜,她对家业也没兴趣。”
    “她逃掉了,你就逃不掉了,”傅勇山收回视线看他,眸光微凝,“……你在这儿跟我摆谱,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傅予沉翻书动作微顿,慢悠悠地合了书,笑道,“……您了解我,”他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指尖相抵,“我是有条件。”
    他敛了神色,一字一句,“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傅勇山先是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跟你爸,还真是像。”
    接着话锋一转,“我可以支持你,但是,这事儿,也有你爸做主的份儿,我的支持,帮不上什么忙。”
    “您甭管我爸,”傅予沉又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事实上,您或者傅之愚,谁反对,都没用。我只不过看在您的份儿上,不想闹得难看。”
    “遇上什么女孩子了吗?”
    “不瞒您,是遇上了,”傅予沉眼睫微落,凝着指间那点猩红,“但是,她不喜欢我,八字还没一撇。”
    “那你这么早做准备?”
    傅予沉笑了声,“她说了也不算,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能嫁我。”
    傅勇山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半晌,傅勇山才又开了口。
    “沉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个家,但是,家才是最重要的,等你以后自己结婚了就会明白了。”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傅之愚取的,”傅予沉眉眼间有几分不耐,“没兴趣听他的缘由。”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傅勇山念出来,“苏轼的作品。”
    “你爸和你妈,是拍戏时候认识的,乡村戏,乡下的夜色很美,你这名字,”他看向傅予沉,“是‘予你沉沉夜色’的意思。”
    傅予沉面无表情听着。
    “我当时是最大的阻挠力量,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结的婚,”傅勇山说,“虽然后来结果不好,但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你不要再因为这个,跟你爸闹矛盾。”
    “轰轰烈烈闹一场,却是兰因絮果,最难受的,是他们两个。”
    傅予沉不吭声。
    他幼时亲眼看到傅之愚出轨,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原谅他对家庭的背叛。
    有人敲门。
    傅勇山低声说,“等明天,我抽空把我的计划发给你。”这才看向门口,说了声,“进。”
    佣人领着一个高大的身着宴会礼服的男人进来。
    傅之平的大儿子,傅永和。
    他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无比矜贵,“爷爷,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傅予沉冷嗤一声。
    这家人,真是做作得让人倒胃口。
    家宴每年都有主题,都有着装要求。
    男男女女都要穿礼服,甚至有一年,男人们还穿了夸张的燕尾服。
    傅予沉却永远只穿自己的常服过来。
    他站起身,“走了。”
    傅勇山在背后喊了声,“又不留下来吃饭吗?”
    傅予沉已经转身走出很远,高大的背影毫无留恋,他懒散地扬了扬掌心的手机。
    -
    仔细吻了一通。
    沈止初仰着下颌,眼睛紧闭,唇在轻轻吐息。
    傅予沉单手托起她下巴,凝眸细看她的脸,“……你喝酒了?”
    口腔里还残存着一丝酒气。
    沈止初迷蒙蒙睁开眼,撞上他的目光,“一点点白兰地。”
    她眼眸水润,喝了酒肢体和神思都有些迟钝的缘故,看起来好像卸下了防备。
    傅予沉没忍住,又垂首吻了她一遍。
    “喝了酒还出来吹风?”
    傅予沉一把将她抱起,掌心托着她的臀,往入口走。
    眼见这两人吻作一团的时候,简正就转身离开了。
    此刻正站在入口那里,似是有话要对他讲。
    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路过他,经过他身侧,傅予沉停下,“你在这儿等我。”
    他与她的肢体接触实在太过熟练,不知道更深入的接触是不是已经发生过,简正压着那股酸涩,点头,“我正好也有话想问你。”
    傅予沉将沈止初放到顶层套房的卧室,给她盖了被子,又转身离开。
    他径直回到顶层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