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书屋 > 其他小说 > 秃鹰的情人 > 第九章
    半晌,他才启口:
    “那是因为我可能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他扬唇,苦笑了一笑。“某种层面来看,你是好女孩,我还配不上你。”
    闻言,梁若颖呆楞住。她心想,这究竟是发了一张好人卡给她,还是开了一张坏人卡给他自己?
    剎那间,她感觉到心底私藏的那丝情意、那份期望,都被他这张卡给轻轻松松打死了。
    “你放心吧。”她违心地扬起微笑,而且努力幻想自己是情场上的玩咖。“你不需要解释这些,我说过我不在意,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负什么责任。”
    然后她不知怎么地,竟莫名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仿佛是安慰对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ok的”
    但其实反倒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没其它事情的话,我先回家了,掰。”收回手,她回头,继续往自己的停车处走去。
    她的步伐踩得洒脱,可却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上一层层地剥落。
    现在她懂了。
    或许,那个男人压根儿就觉得她很easy吧?想想也是嘛,才吃个两次消夜就被人给吻得目眩神迷,他又怎么可能会当她是个好女人?
    她好气,气的却是自己。气自己不被他尊重就算了,还很不争气地对他动了心。她这是何必?何必这么践踏自己?
    眼眶突然一热,她吸气,用力眨着眼。
    她不会哭,她不会再哭了。被屋主白眼、被客户嘲讽,甚至让柯晏玲人身攻击了,这些她都能忍下来,区区一个男人又算什么?
    是,她不哭。
    她绝对不要把眼泪给他。
    听同事说,隔壁那家好吃的快炒店已经休了一星期。
    耳闻这句话的瞬间,梁若颖心神一恍,文件夹不小心从掌中滑落,房屋资料散落了一地。
    她匆忙弯身捡拾,耳里仍然听着他们的闲聊。
    “会不会是打算顶让出去?”
    “可能吧。虽然那间店的生意不算差,不过也不能算是很好,而且一楼租金又贵,老板大概撑不下去了。”
    “唉,好可惜,我觉得那家店很好吃的说。”
    “就是啊,晚餐又少一家店可以选了。”
    两个男人互相叹了声,摇摇头,又各自忙自个儿的工作去了。
    散落一地的a4纸张已经收拾得整齐,梁若颖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心绪却被那一席话给打乱了,像是刚才掉落在地的那迭资料。
    顶让?真的吗?
    这几天下来,她一直刻意避开走往那个方向,为的就是害怕打照面的时候会造成两人的尴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快炒店休业了这么久。
    怎么办?是她害的吗?
    不,这怎么可能,她没有这种影响力。
    瞬间有个念头浮上她的脑海,她想打通电话给他,就算是以轻松的口吻也好,她应该要问问他:“嘿,你怎么这么久没开店?”或是“同事都在抱怨没快炒可以吃了欸。”之类。
    但,她做不到。因为她根本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什么样的男人,会忘了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心仪的女孩?
    没有,没有这种男人。
    她擅自下了定论,也更加确定自己是该埋了这份荒唐的情意。
    “嗳,若颖。”
    突然背后传来叫唤。
    “是!”她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唤她的男同事。“怎么了?”
    “你上次签的那六个物件入档了没有?”
    “呃还没耶,因为有些房子不在这一区,我还没时间去拍照,只有大概填了一下房屋资讯而已。”
    “照片没关系啦,到时候再慢慢补就好了。反正确定签约了吧?确定的话,下午我可能会带一个客人去看其中一间。”
    “嗄?这么快?”梁若颖有些讶异。
    由于是共同销售、业绩共享,所以任何人都能够销售每一个同仁所签回来的房产物件。
    “对啊,你不知道哦?”男人笑了一笑,道:“你签回来那六间都是很抢手的对象,夹报才发出去半天就有人来问了。”
    “哦,这样啊”她楞楞地点着头,其实,她对房产的价值还不是那么具有鉴识能力。
    “所以带看屋的钥匙做好了没?”男人追问。
    “应该吧,我前天有拿给秘书,你再问问她。”
    “好,那我知道了。”男人扬了扬眉,转转笔,道:“如果这笔交易可以签成的话,你就达成第一笔业绩了,有没有很兴奋?”
    她只是傻笑。
    真奇怪,她应该要跳起来尖叫的不是吗?毕竟这是她前往百万年薪的第一步,而且是大大的一步,她怎么好像不太欣喜?
    突然玻璃门被推了开来。
    “欢迎光临!”
    一伙人的话题倏地被打断。进门来的,是个漂亮端庄的女人,看上去差不多是二十七、八岁,她穿着一套合身的深色套装,留着直顺的齐肩中长发,眉宇间有一种女强人的气息。
    梁若颖盯她盯得傻眼。
    那正是她的梦想,那正是她要追逐的终点。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值勤的柯晏玲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推满笑容,迅速走向前。
    “抱歉。”女人扬起微笑,道:“我找一位叫作梁若颖的小姐。”
    听了,她楞住。
    “嗄?我?”梁若颖下意识指着自己的鼻子。
    “啊,您就是梁小姐吗?”
    一只手掌递了过来。
    傻了几秒,梁若颖这才醒神,急忙握了握对方的手,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柯晏玲见状,既然来店客人都指名要找菜鸟了,她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回自己的位子上。
    自从梁若颖签回了那六份“白金物件”的合约之后,她就一天天地更加讨厌这只死菜鸟。她认为这个小女生根本没有实力,顶多只有一点点的好运气罢了,外加一张楚楚可怜的无辜脸她最恨这种靠同情来吃饭的女人。
    “阿诚,今天你帮我值班,我去跑客户。”
    丢下一句话,柯晏玲拿了自己的皮包就走出门市。
    梁若颖知道自己又惹到女夜叉了。她暗唉,接下来的一星期,她大概又会难过度日了吧?
    总之——
    “不好意思,”她振作起精神,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美人。“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是这样的,”女人唇边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我想在这附近找间两房一厅的房子,你可以介绍一些给我吗?”
    “当然可以。请问是要有电梯的,还是都可以?”
    “最好是有电梯。”
    “好的,那我查一下资料,您稍坐。”语毕,她替美人倒了一杯茶水,自己则匆匆忙忙跑到后面去使用电脑捞取资料。
    事实上,她转销售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对于销售方面的技巧,她根本是一知半解。她从资料库里过滤了一些对象出来,却不由得纳闷:为什么会指名找她?她想不出来这当中的管道是什么。
    就连上次从事务所签来的那六份合约也是
    突然,一件曾经被她遗忘的事情倏地浮现。
    难道是叶东旭?
    她忽地想起他曾经擅自拿走她的名片,而她也一直没问过那些名片的下落。会是他吗?
    不,不可能的。
    如果是他介绍的,那么为何他从来不提这件事?这不合理吧?对,这一点儿都不合理。
    思及此,她甩甩头,甩去脑袋里那可笑的假想。
    带看屋的过程很笨拙。
    首先是找不到b栋在哪里,接着是在进屋了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介绍这间小而美的房子。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卖房子很简单,其实做起来却完全不如想象。突然,她觉得也许柯晏玲讨厌她不是没有道理。
    一路走到现在,她凭的大概全是运气。
    “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第一次带看屋”她笑得尴尬,率先赔不是。“所以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
    “没关系。”女人微笑了笑,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
    女人很快地在屋子里绕了一圈。
    她没什么疑问,自顾自地四处走动。那感觉很奇怪,仿佛她不是来看一间她打算买下来的房子,倒是比较像是初访朋友的家里,随意看看装潢。
    难道她是别家来的业务,只是为了查探对象?
    想想,这也不无可能,毕竟他们也曾经这么做过。
    “请问您是不是不喜欢这一间?”半晌,她决定鼓起勇气套话。
    “不见得。”
    不见得?这是什么鬼答案?
    梁若颖干笑了一笑,又接着问:“不见得是指因为座向吗?还是价钱的问题?”
    “其实不是为了房子才来找你。”
    一听,梁若颖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啊?什么意思”不是为了房子?她不是说要找两房一厅的吗?
    “这是我的名片。”她从皮包里抽出一张,递上。
    全律师法律事务所
    律师林允芝
    “啊,原来您也是那家事务所的律师?”她笑开了嘴,连忙道:“上一次受你们照顾了,多亏那几份合约,我才能——”
    可林允芝却打断了她的话。
    “抱歉我问得这么直。请问你跟叶律师是很亲密的朋友吗?”
    “叶律师?”谁呀?
    女人瞧她满脸困惑,隐约吁了口气,从皮包里又拿出了另一张名片递上。“你该不会完全不知情吧?”
    梁若颖眉头一皱,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怔怔地接过手。
    全律师法律事务所
    律师叶东旭
    叶东旭,那是她熟悉的名字。但“律师”?那是陌生的一个词。
    她瞠目,哑口无言。
    瞬间,他那在炒锅前忙碌的身影浮上她的脑海,她记得他那带点尴尬的微笑;记得他偶尔会把毛巾披在颈上,方便拭汗;记得他扬手甩去水珠、反手在牛仔裤上擦干的模样;也记得他单手拿锅、在炉火前面帅气抛接的画面。
    但,他是个律师?
    “所以你不知道他是律师?”林允芝没让她沉浸在情绪里太久。
    半晌,梁若颖如醉方醒,摇了摇头,漠然道:“我跟他不太熟,不知道他是律师也是正常的吧。”
    林允芝依稀冷笑一声。
    “我了解他那个人,不熟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帮你冲业绩?”
    所以事务所的业绩的确是他介绍的。
    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她知道?难道她就这么没有资格打进他的生活圈吗?
    原来如此。
    以往说不通的,现在全都在她脑子里串了起来。怪不得他对那一吻显得极不自在,怪不得他在冲动之后显得懊恼难堪,因为——她根本就配不上他,是吧?人家是著名事务所的大律师,她呢?只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房仲而已。
    一个忘情的吻,并不能改变两人不相配的事实。他自己非常清楚,而她似乎也可以理解。
    她不能怪他。
    是,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