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微干嘴唇,纠结着要不要搭讪,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独处了,她心中兀自练习了很久,终是没开口。
她承认自己确实有点缺心眼,冷然打盹后睁眼发现早已盛世大厦小区停车位上了,池小墨正坐驾驶座上愣神,视线呆滞盯着挡风玻璃外停车位凹洞下长出来一根小草。
他理了理微微有些乱外套,问:“你看什么?”
“额……没,没看什么……”只是纯粹发呆而已。
继头担忧道:“你刚才那个手术很棘手吗?”
“手术没什么问题,就是手术后病人有点术后认知功能障碍。”
“这台手术是谁做?”
他看了眼她,叹了口气:“苏医生和岳艳。”
她心一点点往下沉,这就是祸不单行么?
“那……”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苏姐姐,她想说,可她又有什么立场来指挥命令他呢?
他正了神色,嘱咐道:“你记住,这台手术昨天才刚做……麻醉医生是我!”
她诧异盯着他:“你会不会有麻烦?”
“老人74岁了,又是二次手术,高发人群。我开了一些钙拮抗剂给他,只是轻度认知功能障碍,没太大问题,你也别太担心。”
听完冷然这番话后,池小墨才将心稳稳当当重放心房了。
冷然打量了夜色中小区景象,视线游移落她身上:“你这是要我重送你回去么?”
“……”
冷然将她送到林宅外就走了,她紧紧裹着大衣,雾气四伏,哈口气立即化为一层白雾。
深秋已至,冬日不远。
秦家两老和苏玉秋均没有参加秦峥葬礼,一手操办葬礼是冷然。她还记得那天天气,云层黑压压低垂到地面,不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墓碑上是秦峥年轻笑脸,这颗生命定格了三十四岁青春年华。
山路微湿,回去时心情格外沉重,苏玉秋医院长期护理,人比以前沉默了很多,基本上不说话。麻醉科一众医护人员急心里,却又只能干着急。
那日下手术台后她跟冯香身后去看苏玉秋,人比以前憔悴很多,像被抽了灵魂玩偶一般。
秦父秦母刚出去,冯香帮着掖了掖被角,慈祥理了理多日未打理头发,温声道:“孩子,没必要折腾自己,他们都走了,却也是希望我们活好。”
池小墨一旁攥着手指没说话,苏玉秋没有任何反应,宛若未闻般。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去法国留学,结识了我同样留法丈夫叶南,学成归国便结婚了。却不巧赶上了文化大革命,一场接一场批斗我们相互扶持熬了过来,我和他有两个孩子。叶南和大儿子被埋了唐山地震里废墟下,小儿子被大兴安岭那场火给吞噬了,索性还有大儿子留下了一根独苗苗。”
冯香平淡叙述着,未见苦色,接着道:“可就这么跟独苗苗,也是景和走。3年春天时**肆掠,夺去了小孙子生命。我当时也抱怨过老天,为什么所有不幸全都降临我身上了,到老到死仍旧孤苦无依。3年底加入了msf,我有很好法文和英文基础,又是老手,几乎一申请就很接到通知,成了msf中年龄高医生。直到8年奥运会时我才再一次踏上祖国这片令我骄傲故土。”
苏玉秋眼珠一转,添了丝神采,落冯香身上。
末了唇角竟有一丝笑意,安慰道:“我们不是被上帝抛弃子民,而是要我们舍小家怀大爱,爱祖国、爱人民。等你好了,跟着msf走一趟,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救赎。”
苏玉秋虽没说话,却还是微微有了些动静,她跟着冯香身后走出病房,挨着冯香比了个大拇指,道:“老师真厉害。”
末了道:“您怎么会想到编个故事来让苏姐姐感同身受啊?”
冯香微微一笑:“谁说我是编故事?”
她晃神空档冯香已经走远,背影却不显得落寞。
难道,这是真?
光棍节院里有晚会,麻醉科是郑东自编自导小品《婚介所》,缺了两个会跳拉丁舞搭档。
“你们到底谁会啊!再不会我们科只能扭秧歌了。”
她指了指一旁岳艳道:“岳艳不是会么?”
“不行不行,岳艳那是主角,麻醉科就你没有出力了,一个配角还推。”
她纠结了很久才道:“我以前是学过,可是现……”
郑东手一指满是希望,立即道:“那就你了!”
“我是初中之前学,你觉得我还蹦得起来不?”
“这有什么,你不会有头儿,他会!”其实主要是你是配角,无所谓啊无所谓!
她瞄了瞄站一旁冷然,没吱声,她是真忘干净了,何况现骨头都硬了。
郑东像是怕她后悔一般,道:“就这样定了,我们先走了,你和头儿好好交流一下。”
然后只一转眼时间,值班室里就没人了。
都怪自己充面子,没出力就没出力呗,当个后勤就可以了,现这情况,保不准跳舞时摔死。
“我什么都不会。”她索性来个和盘托出。
冷然噙着嘴角笑,说话却不饶人:“你刚才不是说学过吗?”
她撇撇嘴,她那是为了配合林微白没有舞伴这个事实。
犟道:“我……我……以前是学过啊!”时间久了就忘了啊!
“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俩后两分钟出场,跳个舞就好。”
“……”可她不是怕跳舞么?
冷然望着窗外夜色,道:“现已经八点钟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是要加班吗?”
“现不用加班了!”
可她都跟习娴打电话晚上加班不回去了,末了道:“你不下班吗?”
“我把手头还有点问题,处理完再写交班记录后就回去。”
她收拾好东西欲言又止,不是要排练么?排练吧!排练吧!这样就有好多亲密接触机会了,还能试试他到底是不是性冷感!
一步三回头,见冷然并无和她深一层交流意思,也只能悻悻走了。
梧桐树叶大多已经落了,还有些许残叶挂树梢,还未到车里时就见聂易江一脸憔悴倚她车上,指尖还夹着一支烟,和他平时憨厚样格格不入。
见她走进将烟头扔地上踩灭,低沉着嗓音道:“下班了?”
她一愣,以为聂易江是因为吃饭事情来,忙道:“我已经吃晚饭了。”
聂易江俨然失笑:“谁说请你吃饭了?先上车,等你都冻成冰棍了。”
十月后一天确实冷,深露重,她穿着呢子大衣都觉得冷,掏出钥匙也哆嗦爬上车了。
她觉得此时聂易江和平常都不一样,睿智精明中带着深沉,问:“这堵我有事吗?”
聂易江从口袋掏出一支烟,摇下车窗道:“请允许我抽烟!”
她没拒绝算是应允了。
“你哥现手上持有华晨集团百分之九点九股份了,已经给我下了要约,准备收购华晨集团了。”
她一怔,心里发虚,试探道:“你不会是来寻仇吧?”
烟火一亮,轻笑从他嘴中溢出:“还没到将火发到你身上地步,我已经使用了焦土战术,也引进了白衣骑士。”
她愣愣指着她鼻尖,弱弱地纠正:“我是白衣天使。”
聂易江沉重心情瞬间上升几个点,低低笑声溢满车厢,毫不留情打击道:“谁说你了,我找白衣骑士是佳木银行一代接班人郑嘉君!”
她脸上笑脸早已僵那了,想想自从骨科时两人发生争执后便再也没见过郑嘉君了。
“他帮你算是跟我哥作对么?”
聂易江一脸你是白痴表情:“肯定是啊!”
她沉默良久没再说话,反正白墨集团事情是林微白身上担子,跟她没关系,心中这么想,却还是忍不住问:“我哥会不会栽你们俩手里?”
他摇摇头:“就算我后用全力保住华晨了,你哥撤资后也会赚一个多亿!”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聂易江瞪了她一眼,不满道:“就算你开心,我还旁边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她哂笑,她又不是故意。
“我以前接近你也是为了保住华晨,先前和你哥谈过项目投资事情。他太强势,一点都不跟我留余地,不仅没谈成,他还盯上了华晨。”他猛地吸了一口烟,眯着眼吐着烟圈。
她没想到聂易江说这么坦然:“那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回头盯着她:“因为你上次说过,如果目单纯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聂易江都把话说死了,她还能有什么意见,也只能答应了。
回去时浓黑夜色忽地刮起了强大风,卷起地上落叶随风飘远,她抱着胳膊顺着户外楼梯回到房间,看来下雨了。
蓝婷和林微白都不家?咦,去哪里了?哦,忘了,回蓝家住一阵子了!
没开灯,楼下客厅传来灯光绰约落上面,她看了眼楼下情形,池菲和林志逸也,还有两个陌生人,约摸是白墨集团律师,她见过几面。
听到林松鸿道:“趁微白和小墨都不家,我把遗嘱事情跟你们说清楚。”
她这一脚还没落台阶上,听到林松鸿这句话后忙缩,忙蹑手蹑脚蹲二楼竖着耳朵听。她虽然不太意钱问题,但好奇心总是有吧!
“爸,您身体这么硬朗,说这些干嘛?”池菲埋怨道。
习娴道:“我们都七十多了,身体硬朗那是一回事,该做准备还是要准备。”
林松鸿接着道:“林惠我遗产继承中除名,你们估计也不意这些虚,所以我将名下所以财产分为两份。白墨集团及所投资各项股权留给微白,现金及外汇留给小墨。”
她得瑟晃了晃脑袋,真想抱着爷爷亲两口,那她以后就是富婆了啊。
她噤声继续偷听,习娴说:“当年林惠犯错给池家造成伤害是我们现所做一切都不够弥补。虽然小墨不是你们孩子,但却是我和她爷爷一手带大,这些留给她,也为她未来做打算,想必你们也是没有意见。”
她从楼道缝隙中看见池菲一个劲地摇头,站起来对着林松鸿习娴九十度鞠躬,哽咽道:“妈,这些年谢谢你。”
习娴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清楚了,只觉得耳中轰鸣。
她不是林家孩子,那她是谁?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