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等天色暗了,再偷偷潜进来”他对冬昀说,却见妻子表情恍惚。
    “娘子?娘子!”
    冬昀这才回过神来。“呃?嗯”“在想什么?”
    冬昀一路拉着他,直到出了村子,才说出方才听到的事情。
    “延平府的藩台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个,锦娘的爹该不会真的站在六皇子那一边,打算造反吧?”她心急如焚地问。
    他脸色一整。“你确定没有听错?”
    “当然确定,就只隔着一扇破门,听得一清二楚。”冬昀方寸大乱,她真的不希望锦娘的家人卷进这桩皇位之争当中。
    雷天羿回头看着村子的方向,脸色一沈。“原来这里是六皇子用来打造兵器的地方,难怪会一直听到打铁声,朝廷不容许藩王私造兵器,这可是重罪。”
    “刚刚招呼咱们的那个年轻人说不定真的是李婆婆的孙子,那些盘山村的村民说他们到外地工作,没想到会在这里。”该说是巧合还是托了兴王妃的福,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六皇子肯定四处招兵买马,先是欺骗那些无知又贫穷的村民,只要加以训练,便能组成一支军队,现在又发现他们私造兵器,果然存着造反之心。”他必须尽快回报朝廷,将此事告诉皇上。
    冬昀咬牙切齿“利用百姓组成军队,根本是要他们去送死”
    望着眼前的重重山峦,雷天羿不禁怀疑里头大有文章,或许那些村民就藏匿在深山中,看来他有必要深入敌营彻查一番。
    “要是锦娘的爹真的涉入其中,那会怎么样?”冬昀最担心的还是何府的人。
    “若六皇子造反不成,相关人等自然是满门抄斩。”雷天羿凝重地回道。
    “满满门抄斩?!”这可不是古装戏里头才会出现的台词,而是真实会发生的事。“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张!”他安抚。“回去之后先探探岳父的口风,否则一个不慎,惊动了六皇子,到时不只连证据都没有,只怕也不会让咱们活着离开延平府。”
    冬昀听得心惊肉跳。“我知道了。”
    “咱们先回镇上去,等到入夜之后,我再潜进来调查,不过看这情况,得待上几天才行。”雷天羿说。
    “会不会有危险?”冬昀忧虑地看着丈夫,万一被抓到,又被对方知道他的身分,说不定会被杀。
    雷天羿不想让妻子担心。“我会小心的。”
    于是,当天晚上,他带着少许干粮,独自一人来到别山村,找到机会成功潜进村子里,偷偷带走两把私下打造的兵器好用来当作证物,只可惜无法把人一并带走,万一有人失踪,反而会引起骚动。
    接着他又攀上周围几座山头展开调查,果然发现好几处地方都驻扎着可疑的百姓,于是他画下地图,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吃些野果止饥,困了便找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休息,餐风露宿了五天,这才下山。
    天快亮时,雷天羿一身狼狈、满身泥泞的回到镇上的客店,让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睡不好的冬昀喜极而泣,马上扑到丈夫身上大哭一场,见丈夫的下巴都冒出胡渣,才想到要伺候他梳洗更衣。
    忙完一阵后,还来不及说上话,冬昀往床上一倒就昏睡过去了。
    雷天羿轻轻抚着妻子满是倦意的睡脸,心窝却是暖的。有个人在身边支持自己,等待他的归来,他要的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
    “我真的很感谢老天爷让你来到这儿来到我的身边”他曾经绝望过、放弃过,是附在妻子身上的这个女人让自己重新燃起勇气,想要夺回原本该有的人生,更想要跟命运搏一搏。
    他也跟躺了下来,一下子便进入黑甜乡。
    夫妻俩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店小二前来敲门才起身,雷天羿便对妻子说起这几天调查的经过。
    待用过早饭后,他们便启程返回何府。
    “这一趟大有收获,还真是多亏了兴王妃。”冬昀有感而发地道。
    雷天羿沈吟了下。“别山村附近的山里到了半夜也是灯火通明,还有大批的百姓到处走动,身上个个带着兵器,只可惜我不能再靠近,否则会被对方发现,但这也足以证明那儿是训练军队的所在。”
    冬昀一脸忧心忡忡。“要是锦娘的爹也参与其中,那么其它的官员”
    “不只如此,恐怕就连负责监督藩王言行的王府属官也早就是一丘之貉,六皇子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多半是仗着萧德妃及其娘家在朝中的势力,咱们下万不可小看他。”他接下妻子未出口的话。
    闻言,冬昀只能叹气。
    “现在只希望岳父能够悬崖勒马,否则何府上下难逃一死。”这是雷天羿唯一能帮昭儿的亲娘所做的事。
    驴车驶进了官庄镇,夫妻俩才踏进何府,就听桂花说大嫂和大哥闹不愉快,大嫂还嚷着要自杀,连忙换了一套袄裙赶过去关心。
    来到大哥夫妇居住的地方,就见沈氏在房里哭哭啼啼,冬昀搞不清楚状况,挨在大嫂身边问——
    “你和大哥究竟为了什么事吵架?”
    沈氏吸了吸气。“你大哥他为了二娘的事凶我。”
    “为了二娘的什么事?”冬昀又再问得仔细些。
    “还不就是二娘受了一点风寒,正在闹头疼,他就急着过去探望,我开口阻止他,要他避避嫌,你大哥就不高兴了”沈氏委屈地道。
    冬昀不禁在心中轻叹。在大哥心中,二娘果然还是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我大哥呢?”
    “应该还在二娘那儿。”沈氏擦着眼泪说。
    冬昀便充当起了和事老。“大嫂先别想太多,免得传到爹耳里,父子之间有了心结就不好了。”
    “我也是这么担心,但是你大哥”沈氏越说越难过。“他就是不明白我的苦心,居然还凶我。”
    “我这就去跟大哥谈一谈,也许没有大嫂想的那么严重,先别往坏的地方想。”冬昀不得已只好插手管定这件家务事。
    这么一说,总算止住了沈氏的泪水。
    冬昀知道这种事必须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下去,否则这个家就真的毁了。
    过了半个多时辰,她总算等到何守文回来。
    “我有事要跟大哥谈。”
    何守文沉下脸,相当不高兴。“是不是你大嫂跑去跟你告状了?”
    “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冬昀认真说道。
    见妹妹态度坚持,何守文愣了一下,便带着她到书房。“我只是去问问大夫二娘的风寒严不严重,如此而已。”
    她瞥了大哥一眼,坐下来劈头就问:“大哥还喜欢着二娘?”
    “你”何守文脸色不由得泛红,没想到向来含蓄的妹妹会问这种事,况且“喜欢”两个字更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看着他的表情,冬昀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儿没有外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大哥和二娘从小就认识,情分自然和别人不同,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难道你连爹都不顾了吗?”
    何守文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我真的只把她当二娘。”
    “是不是只有大哥心里明白。”冬昀话也说得很白。
    何守文怔怔地看着妹妹。“你真的变得很多,说话的口气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连眼神也是。”
    “我还是我,并没有任何改变。”她只能轻描淡写地带过。“大哥若真的把她当成二娘看待,就要懂得避嫌,有事还是让大嫂过去,万一连爹也误会了,你这不是间接害了二娘吗?”
    他顿时词穷。
    “如果大哥当初喜欢过二娘,为何不娶她呢?”冬昀问得直接。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只把她当成妹妹,等到发觉并非如此时,却已经太迟了。”他握紧放在大腿上的手掌。
    冬昀很想翻白眼。“既然知道太迟了,现在又能挽回什么?”
    “我只是情不自禁。”何守文在妹妹的逼问下,呐呐地回道。
    她横睨一眼。“情不自禁还真是个好借口,为了这四个字,这个家就算被毁了也无所谓吗?”
    何守文张口欲言,但又无从辩驳。
    “大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生已经无法再回头,而且那原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你现在要珍惜的是抓在手上的幸福,不要连它都失去了。”冬昀语重心长地劝告。
    何守文望着妹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真的是锦娘?”他忍不住这么问。
    冬昀把问题丢回去。“我如果不是锦娘又会是谁?”
    “这”是吗,明明是妹妹没错,可是锦娘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个遵循传统礼教的女子。
    “大哥,只有放手才能保全这个家的完整,不要去扰乱二娘的生活,她有她的人生要过,那不是你能介入的。”她都说这么多了,只盼对方能听进去。“不要因为一己之私,把她给毁了。”
    何守文眉头深锁。“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只是做起来很难?”感情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事,自从爱上雷天弈,她也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何守文一脸苦涩。
    “大哥现在要烦恼的不是这些儿女情长,而是这个家的存亡。”冬昀可不是故意要吓唬他。
    “这个家的存亡?”何守文着实吓了一跳。“这话怎么说?”
    她沈吟了下。“还是等爹回来后再来谈这件事。”
    “跟爹有关吗?”何守文的反应倒是很快。
    “大哥为何会这么问?”
    “外头总是有一些流言,说爹和兴王走得近,我也曾经问过爹,不过他矢口否认。”所以他才相信是有人恶意中伤。
    “兹事体大,还是让我相公来问个清楚。”冬昀只希望真的没有这回事。
    何守文也认为这样最好。“那就交给国公爷了。”
    雷天羿夫妻等到了傍晚,却听到管事禀报,老爷因为有公务在身,今晚不回府了,他们只好再等一天。
    到了隔天早上,冬昀又抽空去探望大嫂,见她心情好多了,这才知道昨晚大哥已经亲口向她赔罪。
    沈氏亲热地拉着她。“这回真的要多谢妹妹。”
    “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她客气地回道。
    “你大哥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我才愿意原谅他。”沈氏笑吟吟地说。
    她点了点头。“那就好。”
    见他们夫妻和好,这桩家务事总算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