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江庭芳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了,和他共事以来,从没见他这么烦躁过。
    “那个客户很难缠吗?”她好奇地问。
    “岂止难缠,你见过。”
    “我见过?谁?”
    庄品翰阴沉的吐出几个字。“就是上次在餐厅遇到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做舒芊环,永业集团的千金,家世好、背景好,长得也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也就是永业集团的董事长,是庄品翰在事业上的恩人。
    江庭芳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听了庄品翰的介绍后,她恍然大悟,做出大胆的猜测。
    “她喜欢你,但你对她无意,而你碍于她爸爸是你的恩人,所以无法严词拒绝她,只好保持距离,或是找个人在旁边,避免和她独处,对不对?”
    “大致是如此。”他闷闷的说。
    江庭芳点点头,难怪庄品翰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抓来,因为他不想和舒芊环独处,这也算情有可原,不过想想之后又觉得奇怪。
    “既然如此,干么一定要抓我啊?你公司里随便找一个职员不就行了。”
    庄品翰锐利的目光像机关枪似的扫射过来。
    “我是老板,当然要公私分明,怎么能拿这种私事命令属下配合,这样不是自打嘴巴吗?更何况,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一脸无赖,摆明要拖她下水就是了。
    她实在很不服气,为什么他偏偏要挑上自己?
    “你找我,万一她真误以为我们有暧昧关系怎么办?”
    听到这里,庄品翰的脸色稍缓,眼中闪过一抹光,轻哼道:“那最好。”
    “啊?”她一脸错愕,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他竟然说好,还这么理直气壮?
    原来他所谓的找她帮忙,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不服气的质问:“庄品翰,你太过分了,这么重要的事,你连问都不问我,就要我假装是你的女朋友?”
    扮他的女朋友有这么委屈吗?不管怎么说,他的条件算好的,别人想扮,他还不答应呢,她却一副见鬼的表情,像是烫手山芋似的急急推开,伤他自尊也伤他感情,实在很闷!
    他冷冷说道:“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要你扮成我的女朋友,只是要你在场而已。”
    她呆愣。“为什么?”
    “这女人既难缠又厉害,你这么弱,根本对付不了。”他的口气像是说多了也是白说,反倒引出她的不服气。
    她虽然不愿扮他女友,却也不想被他看扁,每次他出现那种不屑的眼神时,她就会冒出无名火,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
    本想把事情再问清楚一点,此时响起敲门声,是小员通报说客人来了,而这位让庄品翰全神戒备的娇客,果然是舒芊环。
    这女人一出现,果然又是全身名牌,从头到脚的打扮无一不精,脸上的微笑也精致得没有瑕疵。
    而且当这女人进门的那一瞬间,江庭芳可以感觉到庄品翰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她实在很好奇,舒芊环到底是怎么缠着他的,居然让这男人如此戒慎恐惧。
    “品翰,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舒芊环温柔的说道。
    “舒小姐客气了,一点都不晚,不知你今天来有什么要事?”他中规中矩地说,脸上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严谨和一丝不苟。
    舒芊环听了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还是那么好,都舍不得责备我。”
    “不,你误会了,是真的没什么,换了任何人,我都是一样不责备的。”
    “可是上一回永汉迟了两分钟,你就数落了他呢。”
    “他是我很熟的朋友,那不一样。”
    舒芊环的脸蛋更红了。“果然不一样吗?你对我如此另眼相待,会让我很不好意思的。”
    庄品翰的表情更僵了。“不,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对你并没有另眼相待。”
    舒芊环感动地望着他,用着无辜的眼神和真诚的语气说道:“品翰你真好,为了不让我愧疚,总是这样尽心安慰我。”
    “”庄品翰一张脸黑了。
    在一旁的江庭芳还真是傻眼了,她来回看着两人,很好奇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一阵沉默后,庄品翰转移了话题。
    “请问你今天来有什么事?”他强忍着不发作,维持礼貌。
    “是我爸爸要我来的,他说你是个很有想法又能干的人才,但他知道创业维艰,所以要你放心,你就全力发展,他会在金钱上资助你的。”
    听到这里,江庭芳眼神亮了下,心中恍悟,原来他说舒小姐的爸爸是他的恩人,是这个意思啊。
    庄品翰正色道:“感谢舒董事长的伯乐之恩,请转告他,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话才说完,就见舒芊环又害羞了,甚至还眼神闪躲,彷佛庄品翰有某种暧昧的暗示。
    江庭芳睁大眼好奇地看着她,再看回庄品翰,只见他紧闭唇瓣,脸色僵硬。
    舒芊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有说不尽的尴尬和羞涩。“你唉,你别想太多,好好工作,我我明白的,我我走了。”
    她匆匆起身,离开时居然像是逃亡似的,步伐踉跄,看起来很狼狈,连咖啡都来不及喝。
    江庭芳十分错愕,从头到尾她都没机会说一句话,目送着舒芊环离去后,她怔怔地回过头,疑惑地盯着庄品翰。
    许久之后,她忍不住问一句。“你真的不喜欢她?”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立刻意来庄品翰抓狂的目光,吓得她缩着脖子。
    原以为他会火山爆发,谁知他只是瞪着她好一会儿,最后却像斗败的公鸡垂下脸,用手揉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点都不喜欢她,但我不能得罪她,因为她父亲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商,绝不能在这时候撕破脸。”
    江庭芳很讶异,这个一脸冷酷淡漠,彷佛任何事都不看在眼中,总是很沈稳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懊恼、无奈的时候,就像一只高傲的猎鹰被人掐住翅膀似的。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庄品翰,原来他也有烦恼,也会叹气,而他忧郁的模样无端勾起她的怜惜,让她一颗戒备的心稍稍软化了些。
    她以前曾听某个长辈说过,男人的落寞和脆弱会勾起女人的母性,尤其是长得帅的男人,若是带着忧郁的气质,更容易成为女人的魔障,让女人兴起为他挡风遮雨,舍我其谁的志向。
    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若非自己是个见过世面、防护罩强大的女人,不然还真会掉入这种拿出母爱,为男人牺牲奉献的魔障里。
    回想庄品翰的顾忌,再加上舒芊环的态度和表情,她突然明白,庄品翰为何会怕这个女人了。
    舒芊环若不是一个花痴,就是一个心机深沈的高手,她不说喜欢你,却装得好像是你喜欢她,但又不跟你正面对决,让你的刀枪无从下手,无法对她说你不喜欢她,因为她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相信庄品翰,不然也会被舒芊环骗了,以为庄品翰暗恋人家呢。
    偏偏舒芊环的爸爸是庄品翰的恩人,她嘴上说要庄品翰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事实上,她是在提醒庄品翰,别忘记我爸爸是你的恩人。
    用这种心机来纠缠男人,她若是庄品翰,八成也会头痛欲裂了,就像她当年躲楚建霖的感觉,她懂。
    以往遇到别人有难,她都会强出头,不过这几年她改了,自从在自己的丧礼上了解到她做人很失败之后,她便下定决心要改变,重新学习人际关系,学习谦卑,凡事不再坚持己见,只坚持信念,适当出头,却绝不炫耀。
    不是她自夸,现在的她人缘可是很好的,不再为了争强好胜而打压别人。
    看庄品翰吃瘪,她忍不住靶叹,上天是公平的,果然一物克一物哪,她嘿嘿偷笑着。
    她的偷笑被庄品翰锐利的目光扫到。见她立刻收起笑容,假装没事似的看向别处,他缓缓瞇细了眼。
    “你好像很幸灾乐祸?”
    她很无辜地回答他。“不,我其实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还是有一点幸灾乐祸,没办法,这是人性。
    同情他?怎么他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很开心呢。
    他拉下脸,眼中冷意缓缓流泻,她本想假装没看到,可是后来实在被盯得有些发毛,决定溜之大吉。
    “我陪也陪了,别说我不够义气,我还有事,走了。”她想溜,但是有人可不想就这么容易放她走。
    她一起身,手腕再度陷入庄品翰的掌控中。
    “谁说你可以走的,我还没吃中饭,你陪我去吃。”
    她见鬼似的瞪他。“你自己不会去吃吗?干么硬要拉我啊,难不成你吃个饭还要人翻译?”
    “我怕吃饭的时候落单,再度被缠上。”他一边拉着她,一边走回办公椅拎起外套,直接拉着她往外走。
    江庭芳捱不过他的固执,知道这人若是打定主意就不容易改变,而她可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那脸她丢不起。
    而且一想到他被舒芊环缠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心中就再度嗤嗤偷笑。
    别怪她坏心,因为一遇上他,她就被吃得死死的,如今有另一个女人让他尝到这种苦头,她心里的不平衡瞬间被安抚得很舒顺。
    进电梯时,庄品翰看到她强忍憋笑的模样,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不同情就算了,居然还在一边纳凉,悠哉看戏。
    他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可求救,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因为她是他信任的女人,若要假扮女友,他宁可对象是她,所以才要硬拉她下水,而且就私心而言,他也想让她晓得,有另一个女人在打他的主意,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在意?
    结果别说在意了,看到有人缠上他,她一点也不吃醋,她对他,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很闷,一股气积压在心口得不到宣泄,弄得他极度郁闷,这股气闷超过了舒芊环带给他的困扰。
    说要她陪自己用餐,免得落单再度被人缠上,其实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他还不想放她走。
    当他拉着她出了电梯,往地下停车场走去时,猛然一僵,下一秒,他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将她的人抵在墙上,他的双掌贴在她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霸气地笼罩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