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书屋 > 其他小说 > 舂诗南豆人文集 > 梧桐梅青
    梅子是我五年前一次踏青认识的。
    三月中旬,连绵起伏的梧桐山脉,丛林茂密,许多树上开满奶白色小花,如果不是车子
    开到近处,你看不出那是花朵那是叶子。
    车子沿着新建的高速公路东行,进入盐田区。这里有环山而建的高架桥,它从高速公路某处分道转向海边生活小区。另有环山高架桥连接市内与市外高速公路。通向大梅沙的主道要穿越多个隧道,车上的朋友说,前面隧道的入口右侧,是自然生态保护区,那里景色可观,听了朋友的话,车子开向保护区。
    保护区里的道路由红砖铺设。路宽可容纳两台汽车行驶。路左边是一道山坡,连接隧道顶端的高山。路的右边种植无数的紫荆树与簕杜鹃,开在高处粉红的紫荆花与低处玫瑰红簕杜鹃相辉相映。
    车子前行500米便向左转,左边坡上开满淡黄色的野菊花,据说花期四季不败。右前方是椰树林,路边生长无数纤细的旱苇子,白色的绒穗迎风随昂首。车子慢行,隐隐约约看见林子深处一座银白色的二层值班岗亭。朋友说岗亭在香港回归后不再使用,出于好奇我们将车子停在一棵古蓉树下,和朋友一同向岗亭走去,岗亭的第一层是个架空层,亭里亭外长满荒草。我们攀梯而上,到了二层视野豁然开阔:一面临海,一面傍山。
    深红色的海边栈道沿海岸线蜿蜒向两边延伸,风卷起一簇簇白浪向沙滩用力抛去,港口矗立一排排型龙门吊。海面几只白色小船与巨大的船舶引人注目。
    一艘满载的货船缓缓地向宽阔海面的方向调整,准备启航。一侧的龙门吊仰目注视。另一处的龙门吊忙碌着,向身边一艘深蓝色大船放置货柜。
    忽见两只白色导航小船向一艘即将靠港的大船游去,大船意会,鸣笛应答,电波无声地撞击深蓝色的海面。
    白云在船舶和海面上方移动。距栈道不远处,一只游艇穿行在光亮与阴影的水面上,身后划出的水痕溅起的细小浪花,一番珠落玉盘的景象。
    走下岗亭,车子沿着一条盘山水泥道路向山里开去。按照路标所指,走了近半个小时,在一处坡地的林子边停下。
    下了车,被满山坡的果树吸引,远处的荔枝树,龙眼树我认识,对于眼前枝头挂着满青果的林子略有疑惑,忽闻林中飘出的清香含有杏子的味道“哦,是杏子林,”我似乎明白“不对,”朋友抬手指了右边立的一个木牌说“瞧!”“梅子林”我脱口说出,牌子上醒目的黑字让我惊奇不已。在我印像中的梅子是生长在江南一带,看到眼前真实的梅子让我兴奋至极,如同发现新大陸。牌子右侧一条光滑的土路,通向林里。
    这时又有一俩小汽车从‘梅子林’对面的山坡开过来,在我们车子后面停下,从车上下来五人,在梅子林周边观察,走走停停,说着什么,表情深沉。对面山坡立着一架高大的打桩机,机器发出的轰鸣声在山谷回荡。
    我们向林子左边拐角处一个凉棚走去,里面一些人围着一个女孩,女孩约有十五、六岁,大眼睛,黑红脸庞,高颧骨,长着一副典型的广东人模样。她身边一筐梅子,翠绿翠绿,果肉盈实,煞是招人喜爱。有的人五斤,十斤地买回。
    我兴致勃勃地从筐中拿出一个青梅放进嘴里,用力一咬,一股苦味参杂着青涩的味道直冲嗓子,用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向四周一扫,发现人们脸上呈现出一种怪模怪样的笑,出于维护自尊心,十分勉强地呑下没有嚼碎的梅子,朋友说“难吃吗,”他看到我痛苦的表情笑呵呵问“我不能接受这种味道!”我摇头说。朋友吃过一口,认同我的观点。
    朋友说“哦,等梅子熟了咱们再来买。”
    制做梅子酒要选择青梅。熟梅子的可做酸梅汤,果酱,罐头。这是女孩告诉我们有关梅子的吃法。
    这时,有人问女孩,在林边转悠的是些什么人,指着下车没有过来买梅子的人,女孩说“哦,他们想要收那片梅子林,修公路,”抬起左手向北边林子指指,又接着说“我不同意,他们领导找到村长谈过,开始村长也不同意,现在有点松口了,一定是什么人给他压力了,这是我爸爸对我说的。”
    我说“林子北边可观海,海滨城市里的大厦和山间别墅历历在目,景色宜人。”梅子说“如果真修成公路,车子的废气污染和破坏整个林子,”“是呀,梅子的味道就不纯正了”有人担忧起来。
    说话间装梅子的筐见底,女孩对大家说,你们想买就再等等,里边的人正在采摘果子。说完转过身,吹一声长哨,很快一只黄狗迎面跑来,女孩拍着狗脖子大声说“大黄,去里面,让阿建送出一筐梅子,”大黄狗似乎听明白,看看女孩‘旺,旺’回应几声,迅速奔向林里。
    那些人转回来,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对女孩说“梅子,同意了吧,林子少了,你可以多些时间读书,周未可以来我们这里打工,钱比现在挣得多,”女孩脸腾地红了“我那都不去,别想打我林子的主意,”语调坚定也透着柔和。看来女孩和这些人比较熟悉。
    那天,我和朋友每人买二斤,回家送给老爸做梅子酒。
    以后,我经常介绍一些朋友来这里观光,梅子是个热情好客的女孩,我渐渐地喜欢上梅子,我相称姐妹,谈话内容也广泛些。
    女孩叫李梅,小名叫梅子,读高二,这片林子里家里几年前承包的。梅子周末从学校回来要抽出一天时间来‘梅子林’做事。‘梅子林’是梅子起的,梅子喜爱这片林子,常和同学们说“‘梅林子’是我的宝贝,我要培养他成材,”同学们放假被梅子邀请到‘梅林子’做义工,树上的梅子熟了,梅子都要给同学和老师带上一些品尝,老师说“李梅你家‘梅林子’长出的梅子,一年比一年好吃,”李梅美得直想哼家乡小调,笑着说“是老师指点的功劳。”为了李梅家的‘梅子林’,老师和同学献计献力。
    由于梅子的坚持,‘梅子林’没有被分割,最后原计划修建的公路只能改道。
    一年后,梅子考上大学,我前去祝贺。我们事前约定好在‘梅子林’见面,下车不见梅子身影,我沿着通向林中的小路走去,树下的杂草被清理过,一排排树杆坚硬,枝叶茂盛似绿色阳伞,走在树下十分心悦。当我快走出林子,梅子迎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姐姐,”我的思绪还浸在林里的惬意之中,高兴地拉着梅子的手说“没关系呀,走在林中感觉真好,”梅子说“林里大多数的活是我那些同学干的,放假前林子的草长半人高了,今天又来了几个同学,一到家就嚷嚷来林子干活,我让妈妈带他们去果园摘龙眼了,我才脱身出来接你,晚来,”我笑笑扶摸梅子的头发“你在电话说,你报考华南农大,”“嗯,”梅子说“爸妈一开始不同意报农科,”他们说“女孩子学农太辛苦,毕业后不好找工作,”后来他们看我主意坚定,就随我的意愿了。我和梅子谈了我的想法,基本同意她父母的意见,梅子听我说完,沉思片刻说“我可能是受生活环境的影响吧,非常喜欢大自然的山水树木和清新的空气。所以第一自愿填报的就是农学院”“只要自己认准的事,那就按照目标走下去,”我虽不太理解梅子,但应该尊重梅子的选择,我俩拉着手走出林子。
    到了梅子家,梅子妈妈和同学刚采摘回来,墙角放着一大袋子龙眼,看到我们进来热情地和我打招乎,梅子妈妈将袋子里的龙眼拿出一些放进果盘里,端上桌子,我和梅子的同学们急切地剥开果皮,剔透的果肉放进嘴中,滑润凉爽,一口咬下去脆甜清香。我说“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龙眼,”梅子的同学也直点头。
    梅子说“龙眼就是桂圆,一般来说当果实还新鲜,有水分的时候叫龙眼,晒干之后叫桂圆。广东人喜欢叫龙眼,龙眼果实富含营养,受人喜爱,更视为珍贵补品,其滋补功能”你们回去都带些,让朋友和家人也赏赏。听着梅子对龙眼的功能与药效娓娓道来如数家宝,我突然理解了梅子,她是从骨子里热爱自己所选的专业。
    梅子上大二时,政府要在‘梅子林’临海那面修建一座观光台,需占地几亩林地,梅子听说后,说服父母,让出一片林子,支持政府工作。再将一片林子做游人观光林,为建造东部沿海旅游开发基地做贡献。
    后来梅子和我说政府给予了补偿,数目还不小呢。
    今年春天,我又来到‘梅子林’。这次是和梅子一起来的。梅子现在市农科所实习,毕业后回到农科所工作,梅子是带着所里的任务返乡考察,农科所计划要在梅子家乡的后山培育新品种的果树,打造无公害水果品牌。
    事隔一年的光景,梅子让出的北边林子,已建成观光台。地面由青色石铺设,外围是一面一米多高的彩色石墙,旁边一条登山石路蜿蜒向下延伸,登山道两边是不锈钢的护栏,一些人正沿着石路上来。‘梅子林’枝头果实磊磊,青的泛着光亮,穿行在林中的人们对这里的一切珍爱,‘梅子林’的牌子已换面一块深红色的石头,‘梅子林’三个字十分清秀,有人说,像女孩子的字迹。红石是梅子托爸爸买,上面的字是梅子在一个暑假里刻写的。
    距红石几米外一个新建的凉亭,亭下放着几筐青梅,一位与梅子长像相似的男孩正忙着给游人秤青梅,他一脸机灵又不失认真的样子与当年的梅子有的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