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韶这个热心过度的朋友干涉下,吴庸与叶绫舞的婚事进行得很快。
两人请人合了八字,又请了官媒,但是在聘礼与嫁妆的问题上出现了一点争议。
叶绫舞坚持应该自己出聘礼。
吴庸啼笑皆非,他对叶绫舞说:“就算我要入赘,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以后孩子的姓氏着想。至于其他的部分,有必要完全男女颠倒吗?还是说,非得你出聘礼,我出嫁妆,最后我还要穿嫁衣坐花轿,被你家八抬大轿抬进门?”
叶绫舞想想那种情形,也是一阵恶寒,便只好让步,还是由吴庸先送聘礼,她再按照相应的数目准备嫁妆。
她没想到的是,吴庸的聘礼很贵重,居然是他父亲吴元痕分给他的全部家产:典当行,和一座三进的宅院。
叶绫舞有些不安,歉疚地对他说:“聘礼太贵重了,我知道男人入赘本身就容易受到外人指责,我们本来该好好弥补你一些的,我怎能再收这些?”
吴庸笑笑,随即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拿着吧,咱们成了亲,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还用分得这么清楚吗?”
其实吴庸心里有更深一层的担忧,哪怕他已经落魄至此了,在那些人眼里可能还是不放心,最好是他既没权,又没钱,完全靠着女人混饭吃,那些人才能容忍他活下去。
吴庸其实本来也不该叫吴庸,他有个了不得的真实姓氏国姓霍,而且有个更加了不得的出身他是先皇的儿子,与摄政王霍淳是双胞胎,他比霍淳晚出生一刻钟,是弟弟。
吴庸与霍淳的母亲徐氏不是很美丽,但是肚子很争气,入宫不久就怀孕生子,只是当时她的位分太低,而在位的皇帝更为宠幸那时的皇贵妃,便把徐氏的大儿子抱给了皇贵妃抚养,徐氏也因而升为嫔。
谁知徐嫔肚子真争气,不久居然又生了双胞胎皇子,但也不知道徐嫔到底惹到了谁,她的双胞胎儿子生下后,后宫里就流言纷纷,说双生子不祥。
当时皇帝身边有个备受信赖的道士,名戌道子,戌道子为这对罕见的皇家双胞胎算命,曰:“双生不祥,必降灾祸。”
但戌道子其实是皇后的人,而他之前偷偷为这两位皇子批命的结果是:紫微下凡,真龙命格。
皇后当时冷笑:“难道还有两条真龙不成?”
皇后当时本意是想直接要了这对双胞胎的命,但是皇上毕竟还有点“虎毒不食子”的人性和父爱存在,再加上那位他最宠爱的皇贵妃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替这两个小皇子求情,皇上就又找了国师赵元寻求解决之道。
赵元重新为两个皇子算命之后,也是叹了口气,没说双生不祥的话,只说这两个孩子确实不宜在一起生活,大的皇子命格清贵,小的皇子命格清奇,不如就分开两处吧。
皇帝把这话理解成弟弟的命格很奇怪,可能会对哥哥有妨碍,而按照戌道子的说法,最好是一杀了之。
徐嫔虽然也是一个满心算计的后宫嫔妃,却终究有着慈母心肠,她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死,所以她最终想出了一个能让双方妥协的办法,那就是把弟弟开除皇籍,把他从皇家族谱上除名,然后送到民间去抚养,这样就算是切断了弟弟与皇家的联系,也应该不会再对哥哥有什么妨害。
当时只是个小商人的吴元痕有个远房亲戚在宫里当差,是徐嫔身边的得力大太监,透过他的关系,徐嫔便将小儿子托付给了吴元痕做养子,就这样小皇子成了吴庸。
正好吴元痕夫妻那时候也没有孩子,再加上知道吴庸的出身非比寻常,也不敢认真管教,就一直对他宠着惯着,结果就惯出来一个只知花天酒地、四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
而因为吴元痕收养了吴庸,徐嫔对他家非常照顾,给了一大笔赏钱,吴元痕这才有了足够的本钱和人脉去开当铺。
不知道真相的吴庸长大后,直到一年前,才在无意中偷听到吴元痕夫妻的谈话,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分,他心里着实气不过,认为平平都是皇子,为什么他就要在民间混天聊日,而他的双胞胎哥哥却已经是堂堂摄政王,手掌朝政大权,所以一时冲动就要去娶常乐大长公主的女儿,成为公主的女婿,这样自己勉强也算是重返皇族。
只是常乐大长公主疼爱女儿,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他这样一个混混?才发生了萧韶痛揍吴庸的这件事。
当初为了保护吴庸的安全,徐嫔对外声称,双胞胎中的弟弟突然病逝。实际上徐嫔把吴庸秘密托付给吴元痕,真正知情的只有先皇和徐嫔,以及经手的那位大太监而已,常乐大长公主并不知道吴庸的身分。
抚养徐嫔大儿子的皇贵妃为了对付皇后和太子,与徐嫔联手,一起将皇后与太子拉下了台,在皇帝去世后,徐嫔的长子继位为帝,但这个孩子因为是寄养在皇贵妃名下的,所以徐嫔只被尊封了太贵妃,而与吴庸一母同胞的霍淳则被分封为楚亲王。
这位皇帝命不长久,又是一番宫廷权力斗争洗牌后,他的小儿子霍英继位,他的同胞弟弟霍淳则成为摄政王。
而在民间长大的吴庸,对这些变故一无所知,直到吴庸被痛揍昏死以后,吴元痕才急忙通报现在的徐太贵妃。
先皇已逝,之后继位的大儿子也死了,现在在位的小皇帝霍英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徐太贵妃实际上很想把自己的小儿子再认回来,但是却被霍淳拒绝了。
霍淳只说了一句:“当初做了那样的决定,现在就不要反悔,否则只是横生事端。”
徐太贵妃看着霍淳眼中的冷肃,心里有了怯意,她怕霍淳也相信“双生不祥”的说法,如果他非要除掉弟弟,那才是真正的悲剧,所以徐太贵妃识趣地不再提让吴庸重返皇族的事。
但是徐太贵妃毕竟心疼小儿子,派了出身暗卫的安哲到吴庸身边做了小苞班,她实在担心儿子再出什么闪失。
穿越而来的叶磊继承了吴庸的记忆,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不太妙,吴庸的出身对他或许不仅没有好处,反而更像一把悬挂在他头顶上的剑,随时可能掉下来要了他的命。
他前世是成功的商人,熟知商场的诡谲波澜,而他也明白历史里那些皇权更迭之中暗藏的腥风血雨,父子相残、手足相杀比比皆是。
吴庸不指望现在手握重权的摄政王霍淳对他有什么兄弟之情,只盼望他能彻底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才好。
所以,他要继续做个无用的纨绔子弟。
所以,他选择了入赘。
他前世是成功的社会菁英,其实很大男人主义,如果没有这个出身皇族的问题,他也不会选择入赘。
入赘女方的男人,就算在民间都会被看成废物,身为皇子,不是更等于直接放弃皇家身分了吗?
以前先皇将吴庸从皇家族谱上除名,而这次吴庸等于再次把自己彻底地从皇家抽离,完完全全不再有半点关系。
以后他的子女都要随妻子的姓氏了,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吴庸如此处心积虑,也是为了对霍淳表明他的态度:我不会和你争,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双生不祥什么的,都是子虚乌有!
在这种境遇下,吴庸只能选择这种明哲保身的方式。
吴庸有机会重生为人,他还是相当爱惜性命的,他想无忧无虑地度过自己未来的后半生,不想去做那些傻瓜才会做的傻事。
吴庸选择入赘,其实倒有了三分利用叶绫舞的意思,虽然他喜欢叶绫舞不假,但趁势利用也是事实,这让吴庸多少也有点心虚,觉得自己愧对这个女子,所以他才想把家产都给叶绫舞,也算是一种弥补。
叶绫舞自然不知道这些内情,她以前还怀疑吴庸答应入赘的诚意,现在更没一丝怀疑,反而还有点感动。
一个富豪如果有一千万两银子,即使他拿出一百万两给他的女人,他对于这个女人也未必有多么在乎,因为他还有更多的银子去给其他的女人。
如果一个人只有十两银子,可是他把这十两银子都交给自己的女人,最起码这一刻他是对这个女人付出了全部的心意。
重要不是金银的数目,而是所占的比例。
叶绫舞暗下决心,一定要忘记过往,婚后好好对待自己的夫婿。
但是,临近婚期时,叶绫舞和吴庸又出现了争执-两人婚后,究竟要住在哪里?
在北方的民间习俗,入赘又被称为“入舍”亦即男方要落户到女方的家里去。
可是吴庸不乐意。
他对叶绫舞说:“我这边有一栋三进宅院,现在已过户到你的名下,我们何不住到那里去?叶家祖宅也是三进宅院,现在却住着岳母和留守在叶家的三位姨娘,以及姨娘们还抚养着的几个年龄幼小的庶妹。宅院是挺大,但其实已经住满了,再加上都是女人,几位姨娘又正年轻,你自己想想,我住进去合适吗?”
叶绫舞也是左右为难“可是我娘说,叶家现在就是女人太多,没有一个男人在,连夜里睡觉都担惊受怕,她们巴不得你住进来呢。”
吴庸淡淡一笑,若有所指地对叶绫舞说:“你呀,有时太为家人着想了,却没有为我的处境着想过。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一位年轻少妇在丈夫去世后,立即要求改嫁,她的婆家人觉得她不守妇德,就一状把她告到了官府。结果年轻寡妇只对官老爷说了八个字,官老爷就立即准了她的改嫁请求,并且不许婆家人再干涉。你猜她说了哪八个字?”
叶绫舞好奇地摇摇头,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吴庸深深地看着她“她说:翁壮叔大,瓜田李下。”
公公正当壮年,小叔子也已经长大,一个年轻寡妇和他们住在一起,就算本身是清白的,在外人眼中也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叶绫舞听了,怔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说得对,让你住进叶家也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是那种轻浮浪荡的男子,或许巴不得住进这个小小的女儿国,就算不做下
那等**之事,只是平日里享受一下被众多女人包围的感觉,也很值得。
而吴庸却明确主动拒绝了这种“美事”或许传言中说他“贪色”的话,当不得真吧?
在和吴庸的争执中,叶绫舞虽然又输了,心里却有些隐约的安慰与愉悦,她爽快地答应:“好吧,那我们就住进吴家的宅院里,叶家那边我再多聘请几个粗壮的看家护院,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庸轻轻地点头,说:“这样就好。”
叶绫舞心满意足地回家继续准备婚事。
安哲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暗暗地为她叹口气:叶大老板,你还嚷着以后家事你说了算,难道你就没发现,自从认识我家少爷以后,你其实处处都在听他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