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午午睡醒来,带奚晓出去玩耍晒太阳是简思必做的事情,s市是水乡,河流纵横,阮廷坚买房子的小区中就有一条小河流过,河边栽种了一排柳树,很有诗情画意。奚晓热衷的儿童游乐区正好在河边的一个小便场上,简思陪她玩耍时坐在长椅上看着水岸拂柳,总有悠然避世的宁静之感,人也慢慢变得开朗平静,她觉得好转的不光是晓晓的身体,还有她的心情。
日子过的虽然安逸悠闲,她却不再总是回想过去,纠缠她的不过是些是非对错,她发现自己不再执着地去分辨,那种总是萦绕在她心间的阴霾便龟缩在她可以不去顾及的角落。这和逃避不同,她学会漠视自己和别人的错误,她已经从这个错误里有所收获,这就足够了。
奚晓一岁多,热爱玩沙子,小区的儿童区里有最上好的细白沙,击败了简思和朋友们买给她的所有玩具,成为她的最爱。她自己挖坑,堆山,不要别人帮助,简思只用笑眯眯地在沙区外看着就好,省心省力。
沿河的小路上缓慢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离的还有些远,却还是让简思立刻认出了他。他是来看女儿的吗?简思无法注视他,转而愣愣地看着正挖沙挖的不亦乐乎的奚晓。
奚成昊停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没再靠近,他也在看奚晓,简思站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晃半年没见,说陌生也的确有些。
“孩子最近好么?”他说。
她连忙点了点头,滔滔地复述医生对奚晓的诊断,原本以为能消耗些单独见面的尴尬时间,没想到居然几句话就说完了。她有点儿突兀地停顿,显得刚才那段像是汇报的话没头没尾。
奚成昊看了她一眼,又直直转回到丝毫没有察觉爸爸到来的奚晓身上“晓晓还认识我么?”
简思还真是无法回答,离开时奚晓还是个咿咿呀呀刚会发生的奶娃娃,现在已经可以说些简短的字句了。照道理应该不记得他她又不怎么忍心说出真话。
她叫了晓晓一声,奚晓抬头咧嘴笑了笑,即使没正眼看奚成昊,她也听见了他惊艳般地轻声喟叹,这半年奚晓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胖乎乎的小脸长出了可爱的小尖下巴,李阿姨很权威地说将来她会有最漂亮的瓜子脸。秀气的婴儿长成了个小美人坯,而且十分像他。
和她一起挖沙的男孩叫小成,比奚晓大了2岁,早不是玩挖沙子的年龄段了,但只要奚晓出现,他必定放下手边比较“成熟”的游戏,陪奚晓挖沙,数十天如一日。小成的父母在国外,是爷爷奶奶带的,听保姆说了小成的“异动”身为某集团董事长和夫人的两位老人还特意赶来观察,对奚晓的“美貌”赞不绝口,简思觉得幸亏奚晓才1岁多,要是十七八,这两个爱孙成痴的老夫妻非把奚晓替孙子抢回去当媳妇不可。
小成三岁多,自主意识自然比较强,他的堡垒搭在奚晓的“拱桥”边,招致奚晓强烈不满,抗议未果,干脆动手强拆。
奚成昊眯着眼看女儿的恶霸行为,没有出声。简思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晓晓,生怕奚成昊怪她把女儿教得太骄横。孩子的脾气是宠出来的,晓晓可爱漂亮,大人难免格外迁就她。每当她有不对过分的地方,简思刚想责备,一岁大的娃娃居然就很会察言观色,往她怀里娇娇地一偎,简思也就卸甲投降,责骂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小成的劳动成果被奚晓的几胖脚化为乌有很是恼火,委屈地抬头瞪做了恶事毫不惭愧的小胖子。刚把话说利索的奚晓,双眼亮晶晶,看着蹲在地上和她也差不多高的小成说:“你要听我的话。”
那神态简直和奚成昊如出一辙,简思大感头痛,都说耳濡目染,她自问不算是个爱发火耍横的人,她父母从小爱她如珠如宝,她也这么对待女儿。显然奚晓和她很不一样,完全没她乖巧柔顺的性格,她和奚成昊相处也不多,神态和口气却不知怎的学了十成十,简思悲哀地觉得,奚家人的霸道个性估计是先天遗传。
小成瞧着奚晓,腮帮一鼓,很无奈地瓮声瓮气说:“好吧,我听你的话。”很有黄盖的风范。
奚成昊扑哧笑了出来,好看的眉眼染了笑意,赏心悦目。简思听见他笑,无心地看过去,他那对她来说久违的俊美笑颜竟让她的心刺痛不已。
“晓晓。”她对着女儿拍拍手,奚晓在沙地里蹒跚着向她跑来,简思抱起她,面向着奚成昊,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爸爸这个词在她喉咙里似乎有千金重,怎么也吐不出来。
“晓晓,还认识爸爸吗?”奚成昊倒是很自然地从她怀里抱走奚晓,亲了亲她的脸蛋问。
奚晓不是个怕生的孩子,对面前这个高大的帅哥十分友善,虽然她对“爸爸”没有太切实地感受,却也不太抗拒他的亲近。她很恶劣地一只手掐住奚成昊的脸,手上的沙子搽了奚总裁越来越频繁登上杂志封面的俊脸,问他:“有没有礼物?”
奚成昊的脸被她捏成很搞笑的样子,简思却不敢笑,赶紧拉下她的手,奚成昊白皙的脸颊已经留下一个沾满沙子的指印“你你别介意。总有朋友来看晓晓,给她带玩具礼物,所以她一看见陌生人就觉得会收到礼物。”
奚成昊虽然被女儿“欺负”了,板着脸眼睛里却还带着无奈的笑意,听了简思的话却骤然寒了眼神。“陌生人?”他冷哼着轻轻重复,简思一噎,她的确是失口了。
奚成昊抱了奚晓就走,看来完全知道她们住哪儿,简思安慰了几声满脸失落的小成,保持和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回了阮廷坚的别墅。
一路上这对父女喁喁低语,进门的时候,奚晓已经很亲密地用小胖手勾着奚成昊的脖子,爸爸爸爸地叫他。
李阿姨齐大姐见奚成昊来了格外高兴,千方百计地撺掇奚晓给爸爸表演所学“才艺”简思就一直微笑着站在一边看着,默然无语。李阿姨齐大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做了个怒其不争的眼色。
“奚总,这次是来公干还是特意来看她们娘俩啊?”李阿姨笑着问,娘俩两个字有意义地加重口气,简思皱了下眉,脸红了红。
“出差。”奚成昊淡然说,眼睛一直看着在他腿上扭来扭去撒欢的奚晓。“准备一下,我带晓晓出门,玩具在司机那里,回头送过来。衣服不知道晓晓现在多高,所以还没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伤感,作为父亲,他竟然不知道女儿长了多大。
李阿姨和齐大姐故意沉默,简思不得不开口说:“晓晓的衣服太多了,现在还有没穿过的,不用买的。”
奚成昊抬眼看了她一下,她愣了愣,她似乎总是说不在点子上,对奚成昊来说,晓晓的衣服再多,也无关紧要,他不过是想尽一下父亲的疼爱之情。简思皱了下眉,决定别再多话,晓晓该享受父爱的,这和她和奚成昊的婚姻无关。
奚晓出门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妥当,一向是齐大姐跟着奚晓出门,虽然奚成昊没吩咐她也理所当然地换了外出的衣服,奚成昊也没拒绝。接奚成昊的车子也到了门口,李阿姨暗暗着急地推了毫无反应地简思一把,简思皱眉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跟着去的意思。奚成昊抱着奚晓,一脸冷漠,刚来时的那点儿笑意全没了,似乎还有些生气,什么都没说,看也没看简思一眼,带着齐大姐扬长而去。
“太太,你干嘛不跟去啊!”李阿姨见人都走了才急的跺脚,年轻小夫妻,又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好不容易见面了,一起带孩子出去玩一玩,吃顿饭,聊聊天说不定就和好如初了。嗯就算进展没那么快,至少也彼此近便一点儿,不至于这么疏远尴尬吧!
“晓晓这么长时间没见着爸爸,我要去了,她说不定会一直缠着我,和他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简思皱起眉,轻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想得太多!”李阿姨嗐了一声,和简思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也是真心想她好。“奚总也未必真的只是来看孩子的。”李阿姨说,声音却不太响亮,像简思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老婆,哪个男人说舍下就舍下了?!
刚才她明明瞧见奚总时不时趁简思出神或者看别处的时候看着她,简思生完奚晓,身材恢复得更加凸凹有致,因为当上妈妈的缘故吧,竟然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少妇娇媚,比她刚结婚的时候更加耐看了。和她出门的时候,那个回头率啊陌生的男人都看的如痴如醉了,奚总这个正牌老公怎么可能就无动于衷呢?虽然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毕竟奚总也没提出离婚什么的,李阿姨觉得这事总有转机,可简思却一副置身事外听之任之的态度,让她这个局外人干着急。
但当着简思,她又不敢把话说满,万一奚总真的没复合的意思,她这么瞎说八道不是害简思更伤心吗?她活了一把年纪,在奚总那张脸上还真看不出什么明确的苗头来。如果他有那个意思,刚才只要说一声“跟着来”不就完了嘛,简思还能拒绝啊?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到了晚上六点多,奚成昊才带着奚晓回来,齐大姐和司机里里外外搬了十多趟才把今天的收获搬运完毕,在厅里推成一座小山。简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商场的儿童专柜都搬回来了吗?“怎么买了这么多?”她无意识地呐呐叨咕。
“都是晓晓要的。”没想到奚成昊居然冷声回答了。
“你太惯她了。”简思皱眉。
“没你惯她惯得厉害!”奚成昊显然十分不满她的话,迅速反击。
简思知道他是指她纵容奚晓欺负小成,她无法解释,只好垂下眼不再说话。奚晓好像明白爸爸战胜了妈妈,咯咯咯地在爸爸怀里得意地笑。
晚饭比较简单,简思没想到奚成昊居然会带着孩子回来吃饭。奚晓爱吃零食,吃饭总是很费劲,还总是不要齐大姐喂,讲条件般的缠着简思喂。不过今天奚成昊是她的新宠,爬上他的膝头,把喂饭真相荣誉赐给了他。奚成昊喂的似模似样,李阿姨齐大姐看了暗暗发笑,觉得奚总这么居家的模样十分搞笑。简思倒是笑不出来,瞪着眼看他把半碗奚晓平时嗤之以鼻的菜粥顺利地喂了进去。
饭后奚成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齐大姐她们给晓晓洗澡。
李阿姨急得竟然掐了简思一把,这太明显了,奚总是在等简思留他啊!
简思咬了咬嘴唇,她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请他留下的话,虽然他是来出差,相关单位会为他安排好住处,毕竟不如这瑞安全方便,还能增加他和晓晓相处的时间。她等在浴室外的小厅里,一会儿奚成昊出来她就找机会开口。机会来的很快,他的手机响了,他出浴室来接,简思看他径直走到小厅的窗边,背对着她,大概没发现她。厅里很静,她清楚地听见他的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很快回去的知道了,我不会忘记的”奚成昊的口气也很特别,声音压得很低,虽然平淡,那种亲密之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简思听不清女人说了什么,但个别字词却异常清晰,礼物、想你
奚成昊挂断电话,回身看见简思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她会在那儿似的,继而皱起了眉。
简思被他的表情轻微刺伤,她不是想偷听他的电话,刺探他的生活。
奚晓洗完澡,不肯上床睡觉,嚷嚷着爸爸陪她,奚成昊看了看简思,答应着女儿的喊声,走进奚晓的卧室。
知道晚上九点多奚晓才睡着,简思不便回房睡觉,一直在厅里坐着。奚成昊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站起身。厅里的水晶灯辉煌夺目,光线却异常柔和,她低垂着眼睑,橙黄的光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好像是最美的瓷器。
奚成昊站在楼梯口,抓着西装外套的手紧了紧,默默地看着没有抬眼的她。
“嗯”长时间的沉默让简思越来越局促“要走了吗?”
她不是催他离开,刚才李阿姨和保姆收拾奚成昊买回来的东西,她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并没把行李带过来,而且司机一直在院外的马路上等他。他根本没打算留下来。
他的双目骤然一深,嘴角冷漠地抿起,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她发觉他冷飕飕的眼光,更不想抬头迎视,这凛然的感觉——她突然想起那个女人的电话,或者他这次突然来访,有其他的用意?比如说来和她谈离婚的事。
一直他都没有说起,她觉得如果她太积极地和他谈离婚事宜,他会觉得她对那段婚姻更没诚意,或许会让他更加难受,所以她一直是等待他的决定。
他有了新女友,新生活,不正是她所求的么?她不该难过,不能难过。
他看了她一会儿,冷着脸向大门走。
“嗯”她支吾了一声,他几乎是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简思撇着脸看窗外的昏黑,尽量平静地说:“路上小心。”也许是太压制了,口气听起来有些虚假的客套。
奚成昊哼了一声,关门离去的声音非常响。她瞧着紧紧关闭地大门,苦笑着想,他果然还没有当父亲的自觉,这么响的关门会吓到熟睡的孩子的。
奚成昊走下台阶,脚步突然有万斤重,他回头看了看亮着灯的窗户,都放下了纱帘,里面的一切显得朦朦胧胧。
她从来不挽留他!
试都没试过一次!
几年前是她提出的分手,他去了美国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所有相熟的朋友,不过是希望她随便向谁打听都能轻易知晓。在国外这几年,他从没换过号码。几年后,明明是他提出分手,还是感觉自己被她抛弃!
她怎么就不问一问,他为什么给女儿起名叫奚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