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喝成这样,连路都走不稳,你以为你能走去哪?”双手微使力,制住那老想挣开他的小姐。
“走到哪就是那了。那、那、那里,随便都好。”纤指胡乱一点,周丹忽地又笑了起来。“反正反正会爱我的都不在了,去哪都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唷。”掩嘴咯咯笑,眼眶湿润红肿,很矛盾的神态。
郭书齐仍是瞪着她。她看来年纪轻轻,应该与他不相上下,而这个年纪,还是很叛逆的,他想,也许她是和家人闹意见。
“嘿!你唱歌啊,刚刚那首很好听的。”周丹见他不说话,笑着用手心轻推他胸口。“唱嘛,唱啊!”“你醉了。”他冷眼看她。
“啊?醉了要真能醉多好,这样就能忘记自己有多孤单、多不快乐呵呵、呵呵哈——”她笑着流泪,然后脚步一移,身子跟着转了个圈,她开始唱起歌来,边唱边轻跃着脚步。“孤单的人那么多,快乐的没有几个唔!”腿膝忽地一软,她被身后那双及时探出的温热大掌托住腰身。
“要唱歌回家唱,别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扰人安宁。”郭书齐双手轻握她腰身,冷声说道。他实在不懂,一个女孩子跟人家喝什么酒?
“家就跟你说了我没有家嘛。”周丹蓦地回身,伏靠在他胸膛,哀哀哭了起来。“我没有家啊!”看着胸前那颗脑袋,他有些莫可奈何。“好,就算没有家,也会有个住的地方吧。”老嚷着没家,那他换个方式问总成吧?!
闻言,她抬脸看他,仔仔细细地看他,豆大泪珠还挂在面颊上。“咦?现在才发现你长得很帅耶,不然——”圆圆猫眼转了转,粉唇忽地扬了扬。“不如我去你家住。”
郭书齐瞠眸,瞪住她。这小姐是个性本就如此随便?还是醉胡涂了?
“不让我去住啊?”醺醺然的,她的眼儿看上去也是醺然迷离的。“那就不要再跟着我了。”她猛然回身想走,脚下重心一个没抓好,身子又踉了跄,身后一双大手再度及时护住她。
她很是懊恼,老是被他挡住去路;他很是无奈,明明不相识,他做什么非要这样帮她,而她未必领情?
“你——”周丹回过身,秀眉微蹙,眸底似有火花灿灿,才想挣离腰间那双温热大掌时,胃部一阵翻涌,酸液直往咽喉窜“呕”一声,她无法再抑制身体本能反应,吐了出来。
“喂、喂!”察觉不对,正要松手之际,一阵温热混着酸味的秽物已往他胸口招呼。急忙之下,他手一放,周丹瞬间跌坐在地,他瞪着胸前那团脏污,俊朗的眉宇蹙锁,神情冷凛。
眼一抬,郭书齐正要开口斥责那可恶肇事者,才发现她早像团软泥坐在地上。双手掩面,那头栗发垂散两侧,教他看不清她神情,但那一耸一耸的巧肩和细微的吸鼻声,就足以说明小姐又是泪流成河了吧?!
长叹一声,他腿一屈,弯下身子。“你打算就这样坐在这里一直哭?”
周丹似是未闻,仍旧专心掩着面容不动。
“给我地址,我送你回去。”他双手搭上她肩,强迫她面对他。
怎奈小姐菱唇一张“呕”一声,秽物再度在郭书齐身上留下罪证。
说她没醉,她偏偏有着夸张的、稚气的举止;说她醉了,她又能自己一个人进浴室梳洗究竟,她是否清醒着?
已换下脏衣物,简单沐浴饼的郭书齐穿着旅馆提供的白色睡袍,双臂抱胸立在床尾,一双长眸紧锁对面那扇传出哗啦水声的门,像要穿透它似的。
在马路边和小姐牵扯许久,最后在她第二次朝他吐出秽物时,他忍无可忍,带着她直接上旅馆。他无法丢下她一人在路边游荡,却也不能将她带回家,想了想,唯有走进旅馆才能洗去他一身酸味和解决不知该将她带往何处的困扰。
认真探究起来,他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多事,男人在pub猎艳不是什么新鲜事,女人也不会不清楚独自一人身处pub所暗藏的隐忧,他理该视而不见才是,只是在店里瞧见那男人不怀好意欲欺侮她时,他却难袖手旁观。
啧,她等等走出来倘若尚未完全清醒呢?他该继续留下来陪她?还是叮叮叮,手机响起铃声。
他转身,在床铺上找到手机,拇指按了通话键。
双手一拉,确定腰前的结是打好的。
周丹缓缓昂起小脸,睇向雾蒙蒙的镜面经过梳洗,她清醒许多,又或者该说,她刚才不过是借着酒意发泄罢了——她想要有人疼爱。
然而,还有谁会爱她呢?
自小母亲便不疼爱她,父亲早逝,手足关系也不亲密,一个月前,最要好的死党为了小事与她翻脸,她仍难过之际,自高二交往至今的学长男友却在今天提了分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爱她的?
学长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要爱她一辈子,可交往时间连两年都不满,他竟为了她迟迟不愿与他有进一步亲密关系而送她一份分手的大礼,这样的她,还能相信谁的爱?
她想起pub那位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不也是把爱挂在嘴边,其实只是想占她便宜而已?要不是那位乐团主唱她陡然想起自己在旅馆,还是那个主唱带她来的。
坚持送她回家,最后却带她上这来,他最终目的也是想占她便宜吧?否则,与她不相识的他,又何必这样好心?
轻声笑了笑,周丹戴上假发,扭开门把,走了出去。
男子就站在窗前,很专注听电话,似乎没发现她已缓步移至他身后。电话那端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逗笑了男子,她从窗户上的倒影看见他温柔的神态。
——是在和心爱的女子通电话?
真好,如果有人愿意用那样的温柔表情、那样的专注态度对她,该有多好?
睇着窗面上映着的俊颜,周丹着魔似的,移步上前,她双手一探,从他腰间环过,十指相扣在他腰腹上,面颊贴上他宽阔的背心。
当另一个体温贴上背脊,腰腹间被紧紧搂住之际,郭书齐身躯一僵,他从窗面上看见一幅甚为甜蜜的拥抱画面,当然,他错愕的表情除外。
“我等等就回去,你别担心。”匆匆忙忙的,他结束通话。
“你做什么?”分开腰腹间紧扣的十指,郭书齐勉力转身,他看着因沐浴饼后脸容泛着桃色,神态显得十分性感的女子。
“做你想做的事。”周丹扬扬粉唇,欺上前去,双手拉住男子睡袍的衣襟。
郭书齐垂眸看着停留在胸前的那几根纤白指头,她有一双漂亮的手,修长而白皙,若在琴键上游走,会成为美丽动人的乐章这样的一双手,不适合用来勾惑男人。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掀睫,他望入她水灵灵的瞳底。
“爱我啊。”她双手顺着他衣襟往下,来到腰间的结。
“我们相爱吗?”对于她挑逗的动作,他彷佛无动于衷。
“做了,就是相爱的吧?!”她那双猫眼迷迷蒙蒙的,不是无知,是迷惘。
“谁给你这种观念?”大手往下,制住女子欲拉开他睡袍的举动。“男朋友,嗯?”
她咬唇,不说话了。
郭书齐深深睇了她一眼今晚虽是第一次遇见这女孩,可他发现她眼底不时泛着愁思。这年纪,怎么会这样不快乐?
“等等服务人员把衣服送来后,我送你回家,可别再跟我说你没家,你并不像游民也非流浪汉。”他把两人的脏衣物交给旅馆清洗,加上烘干,应该不须花上多少时间,他还能回家睡上几小时。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床铺走,等待衣服送洗时间,他先看个电视不为过吧?!可蓦然间,腰腹倏然一紧,背上多了柔软的触感,他身躯一僵,垂眸看着腰间那交扣的纤白十指。
“我没有家没有人爱的人,怎会有家呢?”虽已习惯与寂寞为伍,可是,她仍然有脆弱得需要一个肩膀、需要人疼爱的时候啊。“今天晚上,你爱我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亲情、没有友情,连爱情都失去了,她还剩下什么?
闻言,郭书齐一怔,然后低低开口:“你这是在邀约一夜情?”
面颊贴在男子背脊的周丹,深深迷醉这样温暖的体温,她满足地笑了笑。“我想要有人爱我,一个晚上也好。”
“你酒还没醒?”想起店里她被男客人吃尽豆腐那一幕,胸口莫名冒火,烧得他气躁,猛然一转身,他瞪视她。“还是只要是男人你都好?”
没预期男子的毒语,周丹明显愣了下,她垂眸须臾后,忽然笑了出来,她笑得开怀、笑得春暖花开、笑得不正经,也笑得一副无所谓。“是呀,你真聪明,被你说对了喔,只要有人愿意爱我,我都好呢,呵”“你——”语未竟,他瞠眸。
周丹忽然捧住他的脸,吻上他嘴角,她轻柔吮含他微凉的唇瓣,然后试图闯进他不为所动的齿关,偏了偏头,她寻找着最佳角度,却徒劳无功,男子一双眼沉沉望住她,薄唇抿得死紧。
“嘿,你没接过吻吗?不能这样张着眼看人,要闭上的。”见男子深幽幽的长眸仍停留她面容上,她伸出手心覆住他的眼。“都说了接吻要闭眼睛嘛。你不闭,我帮你就是啰。”
她左手心覆在男子眼眸,右手勾揽住他脖颈,粉唇再次蹭上他的。
她吻得认认真真、吻得小心翼翼,吻得他唇上的凉意被她驱逐,渐渐泛漫开温热想起什么似的,她拿下他眼皮上的左手,下移至他宽肩,轻攀住,而右手则往他唇一探,指腹抚过他上唇峰,顺着唇线游移到下唇,来回轻触、厮磨。
他的唇比学长的略薄。曾听说薄唇男人无情,可学长那宽唇不算薄,不也对她无情?那么眼前这男子,有不有情?
郭书齐敛眸,睇着小姐那透着红泽的面容,有什么辉芒在他墨邃的瞳底明明灭灭窜跳着,他眉宇蹙锁,有些气急败坏的,全因小姐太过大方的姿态,可她那专注凝视他唇的脸蛋,却又让他莫名一悸。
“你在看什么?”唇掀动,声嗓哑得连他自己都意外。
“看你。”她缓缓扬睫,望入男子深黝如井的眼底。
他带她上来这里,真只是梳洗清理,对她没任何意图?这样的男子会怎么爱女人?深刻吗?永远吗?温柔吗?
“有什么好看?”
“好看,你长得好看啊。”周丹一双手抚上他的面庞,从浓眉到那双颓唐的长眸,再到直挺的鼻梁,然后是抿直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