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露凉。
一道娇俏的人影,朝这间宫房走来。
左手挽着篮子,右手举着烛盏,画眉的娇容映着烛火,乍看之下,竟有几分虚无缥缈感。
但是魂魄无影也无足,更不可能穿了双小巧金缕绣鞋,脚尖踮得高高的,就怕自己的脚步声会太大,引来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开玩笑,在她的“目标”尚未达成之前,可不希望被人发现而功亏一篑。
轻轻的,画眉终于走到宫房门前,试探地推开门扉。
若是平时的赤江,别说是让人有机会半夜进入房里,只要是在距离三丈之远处冒出了道影子,他也会立刻察觉。
但是,由于他在白日与皇帝促膝长谈数个时辰之久,让他十分疲倦,因而并没有立即警觉的转醒,仍继续沉睡着。
浑然不觉自己是误打误撞的好运气,画眉不但顺利进入房里,也顺利地来到床边。
她举高手中的烛盏,映亮了赤江的脸庞、脖颈、胸膛、小肮、双臂,以及结实厚壮的上半身。
嗯,他的身材真是有看头呢!
来来回回的,画眉从他的锁骨、双肩、臂膀至十指指尖,胸膛至腹部,那处处结实分明的肌肉线条不断打量,舍不得挪开视线。
而且,她一边打量,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他这副肩膀有多宽?会比太监小牛子宽吗?这堵胸膛有多厚?会比另一个太监小虎子厚吗?看看这腹部的肌肉,会比太监小杜子那个肚子还要结实吗?
嘻,想知道是否结实,摸摸看不就知道了?
画眉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开始“下手”的理由,纤细的小手登时毫不迟疑的伸出去,缓缓从半空中落在男人的小肮上。
温热厚实的肌肤触感自她掌心蔓延开来,迅速扩及她全身,渗入她的肌肤、血脉,最后更直直入侵心房。
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只不过是轻轻贴了一下而已耶!
小手立即抬高,离开男人的小肮,接着画眉又再度试探性地把手贴回去。
反反复覆,这个简单又刺激的试探游戏她玩得很起劲,而且开始上瘾,意犹未尽。
而且,她的美眸也开始骨碌碌地朝男人身躯其它的部位打量。
打量的目光与方才相反,从小肮开始,往上移向赤江的胸膛、臂膀、双肩、脖颈,以及他沉沉入睡的脸庞,在在让她垂涎欲滴。
突然,画眉的注意力稍稍被他戴在颈上,垂挂胸前的闪亮小金瓶打断。她之前已注意到,这只小金瓶他一直随身挂着。
“是什么纪念吗?”轻声自言自语,她的小手不觉朝他的胸前探去。
“嗯”一直饱受莫名的骚扰,赤江再累也还是被吵醒了。
双眼才微微睁开条缝,他就看见画眉几乎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小手试图拔开他胸口那只小金瓶的瓶塞。
“不──”不能拔开,会有很可怕的事发生啊!
可是赤江来不及把“不”以后的字句吼完,小金瓶已开启,瓶里的香气迅速飘散出来,钻入他的鼻中,入侵他的四肢百骸。
为时已晚这是他坠入黑暗的深渊时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冷不防被赤江突然睁开双眼的模样吓了一跳,画眉当下第一个想法就是该糟了,她要如何解释自己压在人家身上?
而且,他还吓得一看见她如此胆大妄为的举止就张嘴喊“不”刺激过头,再度闭眼睡着?
当然,画眉没那么天真,真的以为他是睡着了,他应该是被吓得昏过去才是。
“来人”她慌慌张张翻身下床,直觉地想喊人来救他。
“欸,吵什么啊?”一记惺忪的、略带沙哑性感的男子嗓音子自她身后响起。
“咦?”画眉惊讶地回过头“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不,本世子现下醒了。”
以左肘为支撑,右手五指为梳,将略显凌乱的黑发朝后一爬,露出宽阔的额与坚毅的脸庞,微微的,男人朝她慵懒的一笑。
“怎么可能!你方才明明”画眉的心跳突然加快,使得她不得不抬手用力按住胸口,怕自己的心真的从胸口蹦出来。
“方才是方才,现在本世子可是清醒得很,小美人儿。”他又是一笑,慵懒之色微妙的有所改变,露出一丝男性的魅惑。
“可是、可是你方才明明”画眉着魔似的看着他,用力眨着美眸。
“喔,那是本世子为小美人儿你惊艳的反应。”
“惊艳的反应?”她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天底下所有女人都喜欢被赞美,她当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当这句赞美之词出自于一个极富魅力的男人口中。
是的,极富魅力。
烛光下,平时总是一脸忠厚,看似毫不起眼的男人,此时却是眉挑眼轻睨,双唇微微湿润,一头深黑发丝垂落在结实的双肩上,加上黝亮肤色的映衬,让人移不开眼。
一时之间,画眉目炫神迷,美眸用力眨了眨,还揉了揉,这才恢复原来的清明。
“你”一抹火热的却也怪异的感觉迅速掠过她心头。“你真的是赤江世子吗?”她表情微异地问。
“呵呵,天底下自然只有一名赤江世子,谁敢盗用本世子的名号,本世子绝不会善罢罢休。”他大方的说:“不过,小美人儿也可以喊本世子的另一个字号‘惊鸿’,来,喊喊看。”
“这于礼不合。”画眉觉得这么一喊,他与她之间似乎就变得太过亲昵了。
“那么,小美人儿夜半偷偷摸进本世子夜宿的地方,就合乎礼节了吗?”他有些调侃地反问。
“这”心虚地嗫嚅了下,画眉屈服了。“惊鸿?”
她这么一喊,他立刻状似享受地闭上双眼“啊,多么悦耳。小美人儿,你深夜来访,有何贵事?”
对他口口声声轻薄的以“小美人儿”喊着她,画眉实在应该抗拒,不过,因为她有求于人,又怎敢抗议什么。“本宫是想来恳求世子”
“嗯?”他警告似的哼了声。
她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本宫是想来恳求惊鸿帮忙的。”怪人,怎么称呼不都是在叫他吗?计较这件小事做什么?
“求本世子帮什么忙?”
“这件事嗯,要从本宫的一点小小嗜好开始说起。”
画眉从小就喜欢绘画。
她不但极有天分,宫里也请来知名的画师教导,让她绘画的技巧进步神速,无论是真实的花草鸟兽,或书籍中所叙述的飞龙翔凤,她信笔画来,无一不栩栩如生,令人连连惊叹。
绘画本来是项风雅的嗜好,但是不知怎么着,画着、画着,画眉有一天突然腻了。
腻了?腻了画花画草、画鸟画兽?
不是。
要不就是腻了画那些飞龙翔凤?
也不是。
正确的说,画眉不是对绘画这项嗜好腻了,而是对将画绘于纸上腻了。
绘画,难道就只能画在那一张张平平的、白白的,无聊透顶的纸上吗?难道就不能画在纸张以外的东西上?
想法整个改变,画眉的绘画方式亦跟着改变了。
再度拿起画笔,她又开始作画,在帕子上画一对蝴蝶,在摆放珠宝的匣盒上画了朵杏花,在白玉花瓶画上一条鳞光闪亮的龙,在象牙屏风画上鸳鸯戏水图
她什么都画,也什么都想拿来画画看,画到皇宫里所有的人从一开始的惊奇渐渐习惯。
这个时候,画眉又更进一步。
她开始找人来绘画。
没错,她并不是把人的相貌画在纸上,而是把人当成纸一样来画。
她要宫女脱掉外裳,仅穿着抹胸,露出luo背给她画;要太监脱鞋卷起裤管,露出小腿给她画。不少生性害羞的小爆女被她画得羞愤大哭,也有好几个毛头小太监被她画得满腹泪水
很快的,画眉的鼎鼎“画名”在皇宫中暗地传了开来──怎么不是明里?嘘,这可是不能说的秘密啊。
然而一直只在宫女、太监身上作画,让画眉又快要腻了,就在这个时候,她与赤江相识,便立即把目标放在他身上。
“你肯让我画吗?”像是溺水者见到浮木,画眉美眸发亮,热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急切地问道。
尽管对她所言的奇怪嗜好大感惊诧,也对她所提出的大胆要求深觉不可思议,惊鸿倒也因此被激出兴致。
略略一思索,他扬起一抹微笑。“有何不可呢?本世子就让你画。”
“太好了!”
“不过,本世子有几个交换的条件,公主必须同意遵守。”
“本宫一定都同意、都遵守。”管他有多少条件,她有得画最重要。
“第一,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这个自然!”她也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要是皇上知道了,必定跳脚发脾气,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第二,想画本世子没问题,但你只能选夜里这个时刻前来,所绘的画作都得经本世子鉴赏满意。”
“这个自然!”她对自己的画功极具信心,相信自己的画作一定会让对方满意。
“第三,本世子要求你每次绘画之后要付谢礼。”
“这个自然!”想来也合理,他乃堂堂南鸿国世子,不是随便哪个平民百姓,她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他想得到谢礼也是应当的。“只是,不知道惊鸿你想要什么样的谢礼?黄金白银?还是什么样的宝石呢?”
“黄金白银?宝石?呿,那太俗气,本世子不屑。”他以狂放的口吻道。
“那你想要些什么呢?”见他如此猖狂,画眉也动了气。“只要你说得出口,本宫就付得出来。”
“此话当真?”
“假不了!”
“此言不悔?”
“驷马难追!”
“很好。”伸臂舒展身子,他将双掌放在脑后枕着。“那你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