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喜欢大山,是因为生长在内陆,我出生的小城镇其实是个被连绵的群山包围着的山间小盆地,常走山路,走成了习惯,也走出了感情。常受山的恩惠,自然也就对山有了浓浓的情意,巍峨挺拔,又总是那么沉稳洒脱地俯瞰原野,永远都铁骨铮铮的大山,在我的眼里,她不仅仅是千年万年都不言变的自然巨人,还是我们举目可及处最温暖最放心的依托。幼小的孩子总会把母亲的怀里当做最安全的地方,那是因为,遇到危险时,母亲会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淳朴的山里人也把大山当做自己的衣食父母,无论春夏秋冬,大山总是倾其所有,用那些山菜山禽,青草干柴,供养着她的子民。大山就如无私的母亲,年复一年地默默奉献着。但更多的时候,大山更是以她庞大坚毅的身躯长久地矗立着,用信念和气势铸就了“坚如磐石”、“推山不移”这些人类教科书上最有气势的名词。
长大后又喜欢大海,是因为和大山有着不同概念的大海,其实也和大山一样有着太多神秘的故事,神秘就是不动声色的诱惑,一碧无垠接远天的大海,扬帆远航的大船,是我一想起大海就会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大海里有无尽的宝藏,也是世代居住在海边的渔民们的天然粮仓。小时候读童话海的女儿,心里一直无法放下那个生活在大海里的美丽女孩,细沙的月光海滩,五光十色的海贝,湿润凉爽的海风,自由自在的鱼儿,那个蓝色的海洋用父亲般的胸怀,包罗海中万象,滋生着众多的海洋生命,也用母亲般的忍耐与温柔,把海底的暗礁海沟,挑衅争斗都隐忍于无边无际的黛色之下。
地球上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形式,能够主宰其他动物命运的人类,应该就是高等动物了,其实,有生命的人类都是热爱生活的,人只要活着就要在岁月里穿行,就要经历承受来自于生活的冷暖甘苦,在生命的旅途上,人既是一盘棋中的一个棋子又是一个旁观者。在行走中由表及里地感受世事,于是你就会发现,就在远与近的距离中,山有山的苦衷海有海的难言之隐,触目处,明朗灰暗,似晴亦雾,纷杂而来。
很久以前就生长在山口的老树,用旋转着沧桑的年轮,告诉人类热爱生活就是顽强地活着,而它自己,既是这大山的一部分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早已熟知且看透了一切的老树知道,大山很多时候就像大肚弥勒一样,层层密林中,众生纷纭,强弱善恶皆有,和平与厮杀共存,而弥勒佛,又总是把苦涩深藏于心,永远都把宽厚的笑容溢在脸上。
春天来了,苏醒的不仅仅是小草和大树,毒蝎和响尾蛇也从冬眠中醒来。桃花梨花争春的时候,那些断肠草、罂粟、魔鬼樱桃们也都在阳光下伸着懒腰,神奇的马兰花丰满着所有的梦想,剧毒的白水仙也在潜心编织着阴王的花冠。松柏在风雨的洗礼中昂然挺立,奄奄一息的古槐却在月籽藤逐年的绞杀中腐朽倒地。食草的动物们把嫩草当做美食,食肉的动物们用螳螂捕蝉的链接,一方面用血腥的屠杀,把那些弱小无辜的动物狼吞虎咽于腹中,另一方面,又要躲着猎人的枪口和人类早已设下的陷阱。大山庇护着这里一切的生灵,把善恶强弱都揽入怀中。老古树常在风中叹息,知道大山不是上帝,也无法像上帝那样扬善惩恶,作为大山,她只能承载,又必须用威武的身躯,作为山的形象永远地屹立着,无论兽吼蝉鸣,我自岿然不动!
盘踞在海滩上的礁石,用被风化的岩壁,见证着潮涨潮落的自然规律,也许它就是曾经撞沉海盗船的那个英雄礁吧,沧海桑田,让它变成了守望归帆的老者,悠悠的岁月中,它知道了浩渺无边的大海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不仅埋藏着数不清的宝藏,也隐藏着永无休止的厮杀和血腥。大海里,无论是爬行或浮游的生物们,也都和陆地的生物们一样,有的辛劳一生为别人做嫁衣裳,有的寄生,荒淫无耻不劳而获,但无论是宽厚的、霸道的,它们都在各自的水域偶尔小闹,或做生死争斗,享受乐趣经受险恶。“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已成为记忆中最稚嫩最单纯的自由了。海洋里的鱼儿哪里会有真正的自由?即便是最凶猛狡猾,残暴贪食,以猎杀海豚、海豹、海狮、海狗、海象等所有海鱼海兽为食的“海上霸王”虎鲸,没准也会在某一片海域,一不留神游进一个罪恶的大网里。刚刚用伪装欺骗的手段获取猎物的胜利者,没准也会在顷刻间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海水冲刷平了礁石曾经犀利的锋面,岁月风化了它坚硬庞大的躯体,但它依然步履蹒跚地走在岁月的阶梯上。它是同情体谅大海的,大海其实也和高山陆地一样,没有办法只生长鲜花不生长毒草,也没有办法只承载善良不承载邪恶。有时候,大海博大的胸怀,只有容纳接受,却不能扼杀,不能拒绝。
也许有一天,上帝真的会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