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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落尽梨花月又西24

    白月光下,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显得更为苍白,看得出来他面上痛苦的表情,绝不仅仅是我方才的那一剪子,见得静琳对他的态度,便猜得出他们二人一早便是熟识,当下也就不如早先那般警惕了。示意静琳将此人扶进了我的禅房,原本这样是不十分妥当的,但事出突然,再者若是给什么人见到闲言碎语的自是免不了了。“大哥,这是我青筠姐姐,这几日水月庵也不太平,所以青筠姐姐才会不小心误伤了大哥。”静琳一边替那名男子包扎伤口一面又向他解释道,我虽不知此人来历但听得静琳这样说,便也是在一旁歉意的一笑。此人的身份一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来,虽说但凭那一身青缎便看出来头不小,只是倒也不似寻常王孙公子般轻浮。
    待静琳将他手臂上的伤处包扎完后,他却执意不让静琳再处理他肩头的伤,肩头那一处虽看得并不真切,然后衣衫上已是印红了大片,想是伤得不轻,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才会伤成这样,既是这般穿戴又何以会没有下人在身边照顾周全呢?
    “冒昧一问,公子深夜这般狼狈逃至水月庵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此处已是水月庵与皇觉寺的范围,这两出分属皇城禁军管区,又是何人竟敢这样大胆行凶。”不管怎么说,深夜遇上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都是让人不能心安的。
    “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剑南一带的商人,近些年才移居京都,而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亲自从南疆进货,正往京都回赶时却是在山下遇上了土匪。这帮子土匪凶猛异常不仅抢了货物还要取我性命,若非仆从舍命相护,在下怕也是难以逃出生天了。”许是念及那些牺牲地仆从。那名男子的眼中竟显露出丝丝哀伤之情,相比较宫里头那些个遇事便推了下人们出去的主子来说。这份真情实在是太可贵了。
    静琳替他斟了杯热茶好言劝慰了几句,又向我道:“青筠姐姐是不知道地,静琳原是被一个戏班老板买来的,而后戏班子生意不景气班主便要将我们卖去青楼,彼时若非大哥相救。静琳或者早就沦落风尘了,静琳自幼孤苦承蒙大哥垂怜搭救本该随侍大哥左右,但静琳一直有个心愿便是想着青灯枯佛侍奉我主,为神明时时添些香火。”
    毕竟都是些不愉快地事,屋内的似乎也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所笼罩,时候不早了静琳口中的这个大哥终究是不能在我这常留的,最后还是决定让他暂且去到静琳地房间休息,那时的我相信我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我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个落难的普通生意人。但如果当时我能问一问他的名字,也许我会想起一切,也许当时我会马上赶他出门。这样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流言蜚语,这样我也就不会再一次对人心这种东西绝望。可惜没有如果。谁也不能再回头。
    早间起身时静琳早已不在身旁,房内依然残留着安神香的余味。自从来到水月庵虽说日子是凄苦了些,但这里近乎与世隔绝地宁静却叫我得以安然入眠。这几日赌气似的不再去皇觉寺抄经,然而仔细想想倘若真有人追问下来岂不连累了勿念大师,这便要寻了霜华一道去,走出禅房时却瞥见窗棂下有些香灰,许是哪个师傅又偷懒了吧,并未多想便朝着霜华的房间走去。
    皇觉寺大享殿内,空旷而幽静,我便是在释迦摩尼像地注视下,一遍又一遍的抄着心经。虽已开春,但天还是冷得吓人,不一会手便僵硬了,连方化开地墨也重又凝了起来。此地比不得皇宫,没有谁会记得我这个淑妃娘娘,皇觉寺原就少有人走动,而自从我来了之后勿念大师更是不准任何人前来大享殿打搅。于是这取水研墨之事便要亲自动手了,我取饼一盏小碟
    “天枢只愿菩萨保佑一家平安,求菩萨成全!”当我再回到大享殿时,却见到一个信徒虔诚地跪拜在佛像前真心的祈愿,难道诚心地供奉跪拜就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吗,或者他们所求的仅仅是个心安。走近了才发现此人不正是昨夜的那名男子吗?
    “大享殿可不是常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公子的伤尚未痊愈理当及早的回到京都找个大夫诊治,怎还留在此处,既是遭人抢了钱财,这点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忙。”清水滴在紫砚上慢慢化开,我轻轻磨了起来,爹爹以前常说做人其实就如同研墨,要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许是在佛门清静地呆得久了,很多事也不再执着了,只是心底对未凉有着些许挂念。
    听得声响,那人回转身来,他的脸依然有些苍白,想着昨夜里我那一剪子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在下与勿念大师乃是旧交,今次既然落难于此便也顺道要对大师他叨扰一番的,每回来到此处总要来大享殿内参拜一番,只为求个心安,不想却是扰了抄经人的心绪。”
    听得他这样一说,我却是拼命的忍住笑意,仿佛被留在这里抄经并非代表着被遗忘,而像是回到了年少时光,调皮的被先生罚抄文章一般,很多事情也许你站在不同的位置就会领悟到不同的东西吧。
    “虽然在下并不知道姑娘你为何滞留此处,但能在佛门圣地参悟佛经奥秘又何尝不是件幸事,不知姑娘信不信缘分,在下与姑娘原就是见过的,或者说在下当时遇见的是被唤作公子的你。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姑娘对在下可还有点滴印象?”
    段天枢?那个胸怀大志的南关商人,那个景桓曾想邀来畅谈的风流雅士,也是那个与皇甫闻人私交甚密的神秘人物,真的仅仅如他所说,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只是上苍对我开的另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