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过蔚蓝的地中海,飞机进入法国南部领空,我坐在机窗旁,眼下是富饶的普罗旺斯乡村平原,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记得有一位法国作家,夏秋两季住在纽约长岛,春冬两季隐居在普罗旺斯乡村,一年两本随笔,记述在两地的生活感受。我已经不记得他任何一个文字,甚至他的名字,相比之下,我更欣赏他享受生活的方式。
飞机继续北上,大约一个小时后,我远远地看见了高耸雄伟的艾菲尔铁塔,我知道我的目的地到了,作为欧洲心脏的浪漫之都巴黎,已经在我的身下。飞机在戴高乐机场安全着陆,我走下悬梯,脚下是法兰西的土地。千慧,我们就要见面了!
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我兴冲冲地在机场大厅里四处张望,我在搜寻她美丽的脸,我渴望见到她甜甜的笑容和那双清澈的眼睛。
“姐夫,还认识我吗?”一个娇美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我转过头,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站在我的身侧,面带微笑。
“小卢,怎么是你?!”来人叫卢巧巧,千慧的属下同事。
“杨总临时有事,到卢森堡开会去了,让我来接你。”千慧在欧洲的职务是集团财务总监代理分公司副总,同时兼任公关主管。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昨天还和她通话了呢!”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失望。
“是这样的,这次会议本来应该是葛总去参加,但他妻子生产,他临时回国了。只好让杨总代他去了。”她说的葛总是葛方,葛洪的儿子,正大集团欧洲分公司总经理。
“哦,这样。怎么在国内生产,你们葛总的爱人没和他一起在欧洲吗?”
“这个,本来是在的,可是两家老人盼孙子心切,一个月前就先回去了。”卢巧巧拢了一下头发,笑笑又道“姐夫,咱们先出去吧。”
“哦,那走吧。”
没能见到千慧的巨大心理落差,让我的情绪很有些沮丧,我有一种空空的感觉。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卢巧巧叽哩呱啦和我说了很多话,我都心不在焉。
上车后,我忍不住又问道:“小卢,什么会议这么重要,还非她不可,你们公司又不只她一个副总?”
“嗯,好象是什么铝钛合金矿的使用限制和价格方面的会议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为什么非要杨总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她有没有说要去几天?”我歪头看着她。
“这个杨总没说,不过估计短不了。因为这次会议协调的都是航空方面的合金,欧洲各大集团都参加了,恐怕少不了会产生争执。”卢巧巧看了我一眼。
“那她中间能回来吗?”我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这个杨总也没说,不过听说会议是封闭的。”卢巧巧饱含歉意地笑了笑,又道“其实那些事儿我也不清楚,杨总就告诉我来接你,还让我这几天陪你把事情办妥。”
“哦,那辛苦你了。”我想想也是,这些事儿我问她确实不太合适。
卢巧巧看了看我,笑笑道:“怎么,姐夫想杨姐了?”
我看了她一眼,随意回道:“嗯,我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卢巧巧见我情绪不振,似有些不忍,又道:“要不,就给杨姐打个电话吧!”
我笑了一下,道:“车上不方便,一会儿我会打的。”
随后,我们又聊了一些闲话。卢巧巧不停地对我介绍着沿途的景物。我浏览着窗外的异国风情,心情略有些回复。
“姐夫,你快看,那个大楼就是圣日尔曼的球迷俱乐部!”
“怎么,你也是球迷?”
卢巧巧兴奋地道:“算是吧,来巴黎这么久了,不是也是了!听杨姐说,姐夫也是球迷?”
我笑道:“是倒是,不过你是圣日尔曼的球迷,我们是对头,法国球队我只喜欢马赛。”
“不会吧,姐夫你干嘛喜欢那个丑陋的球队?”
“呵呵,丑陋也一种魅力嘛!不过圣日尔曼这些年可是江河日下了!”
“谁说的,上周还胜了摩纳哥呢!”
“”说说笑笑,卢巧巧把我拉到了一家酒店。我吃惊地道:“小卢,干嘛让我住酒店?”
“不住酒店那住哪啊?”卢巧巧显得有些慌乱。
“当然是住家了,千慧是我老婆,她不在我就不能住啦?”我义正辞严。
卢巧巧听我一说,当时一愣,讷讷道:“这个酒店是杨总事先安排好的呀!”
我气道:“杨总杨总杨总,她这都是些什么安排?你们杨总是不是吃错药了!”我确实有点儿火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跑去开会,找了个小丫头来应付我,还不跟我打招呼;更可气地是还不让我住家里,弄了个破酒店,当我是客户啊,什么意思嘛!
“姐夫,我”
“不干你事儿,酒店我死也不住,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说完我走开两步,掏出手机,开机,拔通了千慧的电话。
“老公,你到了吗?”
“早就到了,我说你怎么跑去开会了?”
“老公,真对不起,这个事儿挺急的,我又来不及跟你说,只好”“再急见一面都不能吗?”
“我也想见你啊,可会议是封闭的,我又不能”
“这种会议有什么可封闭的?卢森堡又不远,晚上回来早上再去不就得了?你开车也兜一个来回了。我这来一趟容易吗?”
“这个要不我想想办法,你先到酒店休息一下吧。”
“哦,对了,你干嘛有家不让我住非要我住酒店?我告诉你,我不住酒店!”
“程东,你又孩子气,不让你住家,是因为我不在家没人照顾你,你语言又不通。再说住酒店有什么不好,事事都方便。”
“语言不通我住酒店就能通了?再说没人照顾怎么了!之前你走了一年多,我不也是一个人在家吗?难道你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我看见?”
“你胡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我言语有失,顿时一阵尴尬。千慧又道:“好啦好啦,你愿意住家就住家吧,让巧巧领你去,她有钥匙,我去开会了。”千慧迅速把电话挂断了。
我看了看手机,无奈摇了摇头,把电话收起。卢巧巧站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我。我道:“小卢,千慧说你手里有家钥匙,是吗?”
“啊,是,是,有。”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
卢巧巧背着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傻笑了一下,道:“这个这个”
“你不用说了,这个也是你们杨总安排的,对吧?”我哭笑不得地打断她,没好气地道“好了,快送我回家吧!”
卢巧巧载着我,重新出发了。
“小卢,你跟我说实话,千慧她到底干嘛去了?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这个这个刚才不是都说了吗!”
“封闭会议,不能回家,必须住酒店,又事先把家钥匙放你那。这些事儿换了是你,你信吗?”
“嘿嘿,嘿嘿”卢巧巧只剩傻笑了。
看着这个傻姑娘,我知道跟她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索性不再说话了。
千慧的住处在巴黎市郊,是一栋很老的楼,只有五层,但里面的设施还是很现代化的,甚至还有电梯,不过却是那种铁笼子式的,站在里面让人觉得不是很舒服。千慧住三层,据卢巧巧说,整个三层都被她们公司长年租下了,住的都是公司里的高级员工。这一点我信,在法国这样的欧洲国家,一般人是住不起这样的旧房子的。国内人人羡慕的高层公寓,在发达国家里,住的都是普通白领。以此看来,正大集团对驻外员工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
进门后,卢巧巧把钥匙交给了我,让我休息一下,说明天早上再来,就逃也似的跑掉了。可没两分钟,她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给我扔下了一些欧元,并告诉我附近有一家中国餐馆,可以在那里解决用餐问题等等等等。
我斜了她一眼,没说话。我都不用问,用屁股就能猜出来,肯定是出去打了个电话“杨总”又有了新的交待。
卢巧巧走后,我随意看了看千慧住的房子,按国内的说法,应该是两室两厅,不过要大得多,尤其是客厅,差不多有四、五十平。简单看了两眼之后,我开始东一下西一下地乱翻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不对头的不仅仅是千慧的房子,而是从一下飞机就不对头,全都不对头,整个过程就象特意布下的一个局。
哪有那么巧事儿,昨天通电话还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刚到就跑去开会去了,还要开很长时间,中间又不可以回来。住宿的安排也是漏洞百出,好好的家不让我住,非住什么酒店,我强烈要求之后,又变戏法似的弄出一把钥匙,分明是千慧料到我会有此一举,事先做出了两手准备。还有那个卢巧巧,眼光闪烁,说话支支唔唔,一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演员。
我跟鬼子进村似的,只一会儿工夫,就把千慧的房子扫荡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房子里东西不多,也很整洁,很有当初在家里的感觉。最后,我站到了衣柜前,打开了拉门,里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发现。我叹了一口气,又关上,身体一倾,就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千慧是那样深深地爱着我,既是个妻子,又象个母亲,现在孤怜怜地在国外,又强忍着认同了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心里对我的苦念,每一次通话,都让我深深地不安。如今我好不容易来了,还是一个人来,她居然躲起来不见我,这太不合逻辑了!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要说她真去开会了,打死我也不相信!
我头枕双臂,苦思冥想,一双眼有意无意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忽然,我的眼光不自觉地停留在了衣柜上,我脑中一亮,腾地起身,重新拉开了柜门。我随意翻看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件衣服,但我还是明白点儿什么了。
现在是换季时节,法国的海洋性气候虽然温差不大,但纬度在那摆着呢,必要的一些衣服肯定会有的,可现在千慧的衣柜只有这么两件衣服,显然是不对头的。就算她真去开会,也没必要跟搬家似的,把衣服全都带走。
我想了一下,拔打了小雨的手机,没通。她比我走得晚,英国又远一些,可能还没到。我又拔通了谢竹缨的手机。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我要跟她们认证一下我的想法。
“程东,看时间你刚到吧?怎么这么乖,刚到就给我打电话?”接到我的电话,谢竹缨兴奋异常。
“竹缨,你说一个女人的衣柜里没几件衣服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不常在那个地方住,怎么了?”
“还有什么其他可能吗?”
“那就不知道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挂了吧。”
“喂!怎么就挂了,再说一会儿呀!”
“回家再说。”
我挂了电话,竹缨的答案和我想的一样。对于千慧的贞洁,我百分之千的相信和放心。衣柜里没有衣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在这儿住;二是她出于某种原因把衣服收哪了。肯定是后者。很明显,从一下飞机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千慧为我的到来精心布下的一个局。可到底为什么,她不肯见我,还要布下一个骗局呢?我不知道,也想不通。
带着这个问号,我重新拔通了千慧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