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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神诞的祈祷

    那一天,家里来了大客人。年特回家的时候,利诺和一个胖得流油的人在饭桌上哈哈大笑,见到年特就拉了过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最富盛名的铠甲商人姆斯,我在和他谈你的铠甲的事情。”
    “喔!早就想来拜访。”姆斯主动和年特搭讪“太绝了!你身上常备麻*醉药吗?是不是早就想扎那著名的屁股?有什么感受?”
    “感受的话,你去问屁股的主人会比较清楚。我只能给你提供相同的服务,让您亲身体会”年特狠狠地掏出开瓶盖的锥子“粗了点儿,不过感觉基本一致!”
    “哈哈不要生气嘛。”姆斯道歉“没有恶意的,现在这是很有名的俏皮话,大家都在谈。”
    “不要在我家。”
    “不要介意。”利诺来打圆场,端出老酒“我们谈正事吧。”
    那一餐还是很不错的,说起被米蕾妮娅打碎的铠甲,姆斯十分惋惜:“那造型和设计都是上乘,幸运的是最重要的马甲部分没有损坏。我是商人,不是工匠,所以只能给您现成的东西或是联系工匠。”
    “那都无所谓。”年特已经不想要太珍贵的铠甲了,经过这次,他清楚地知道恐怕没有什么铠甲是米蕾妮娅打不碎的,所以太珍贵的东西只能是浪费。
    在明白了年特的想法后,姆斯十分高兴:“没错!像您这样的人就是我们最好的顾客了。很多人得到珍贵的铠甲后,爱惜到舍不得用。像您这样每个月都可能会需要新铠甲的人才是真正懂得其中奥秘的人。相信我,铠甲都是用来打坏的,否则只会像小孩子一样哭泣。”
    “同样的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呀!”年特和姆斯渐渐聊开了,就用夜明珠定下了一个奇怪的交易姆斯给年特提供一个系列的铠甲,而不是一套。铠甲的设计风格由年特独享,一次生产十套,不是很名贵,但是其他的任何人不能制造同样风格的外观。
    “这倒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交易。”
    “就是所谓的品牌了。我正在和骑士公会商谈细节,就是关于未经许可不得穿着的权利约定。”姆斯回答“你不知道你做了一件什么样的好事,神也会赞美你的。”
    “我做了什么?”
    “你挽救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小作坊,这是地址,过几天你可以去看看。”
    “不会有质量问题吧?”
    不管怎么说,姆斯是值得信任的有信誉的人。现在年特并没有心情考虑铠甲如何,因为神诞日快要到了,那是全大陆共同的节日,比新年还要重要的节日,而他作为治安队长,负责的区域里正好有一个很重要的建筑物神诞圣堂。
    这座圣堂不在白玉圣城,而在王城居民区的中央,原因很简单,这座神诞圣堂是庆典活动的重要场所,必须是离所有的人家都不远的地方。
    “那么,今年的治安就要依靠各位了!”哈马斯亲自召见了治安队的所有队长。说起来,负责维持治安对学生骑士来说是很好的任务,很多著名的骑士都是在这个时期受到老百姓的拥护,为今后成为大人物奠定了基础。
    “年特,你留下。”
    在阳光明媚的皇家园林里,年特跟随哈马斯随意地漫步。雄狮和勇者的雕像是这里几百年来的主题,修剪成各种形状的树木体现着园艺家自然和规矩相交融的哲学。走在这里,就觉得有一种没有涵养无法步行的感觉。
    “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武艺只是次要的方面。”哈马斯和年特倾心交谈“这一点,也许和你们玫瑰郡不同,但是在以诺,舆论是很可怕的,一个骑士必须能够拥有自己的拥护者。如果让人民失望了,充其量是一个打手,不能成为伟大的人。”
    谦卑地点头,年特回答:“是!陛下。”
    年特知道哈马斯这么说是因为用小麻醉扎了米蕾妮娅屁股的事情影响太大了,虽然有很多误会和不得已,但是在民间流传上一个月,从街头传到巷尾,事情的味道就会变了。现在没有人感激他阻止了可能殃及十万人的大咒,反倒成了出名的流氓。
    “还有一点,作为男人背黑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哈马斯似乎很了解他的想法“男人嘛,手段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人能够理解。去和美莲见见面,求得她的原谅,让她知道你也很辛苦。这些事情都是应该完成的任务,否则,到你毕业的时候还挂着不良的名声就不好了。上流社会的人很关心美莲,而教会的人我也不用说了。如果他们为难你,就算你回到玫瑰郡也是无法脱离影响的。”
    “陛下!”年特回答“我逃走过,但是那滋味不好受。所以,您说的我明白。”
    哈马斯柔和地说:“真的明白吗?我可是在看着你。还有,不管从哪里学的,记得不要随便使用神圣魔法了,有些事情你还不太了解。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还想和你好好谈谈。”
    “是,陛下。”年特知道是因为在比武大会上由蔻大放魔法招致了注意,虽然不知道哈马斯有什么秘密藏在心底,不过按照父亲的嘱咐,哈马斯的话他是一定要听的。
    这时候安卓美公主和几个女伴抱着一堆东西笑着跑过来了:“爸爸!我也要去过节!”说着,偷偷瞟了一眼年特。
    哈马斯有些纳闷:“你去过节?宫殿里不是有宴会吗?”
    安卓美拎着华贵的裙角,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女伴们:“不!我听说,外面好热闹!每年的神诞圣堂都好豪华,有好多好多小孩子,好多好多糖果,有人讲故事,还有还有,街上会好热闹!”
    “你去神诞圣堂?老大不小啦!”哈马斯笑了“到时候,就算骑士们肯放水,神官一定不让你进的。至于街上嘛,那一天也是最乱的一天,不去为好。”
    安卓美狡黠地咬着嘴唇:“所以,我要借一个人!喂罗斯门德治安官大人,你的治安队需不需要弓箭手打工?”
    年特优雅而谦卑的行礼:“谢谢,不需要。我的任务很重,没有时间闲逛的。”
    “你!”安卓美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不用你带着也能跑进圣堂!等着瞧!”安卓美突然一脚向年特的脚面踩去,然后跑掉了。
    哈马斯微笑着望着女儿远去,突然问道:“管区内的情况怎么样?”
    年特的钢靴很结实,安卓美公主那一脚对他来说只是心神荡漾。他及时回答道:“很平静。我的管区居民层次很高,文化修养都很好。”
    哈马斯叮嘱说:“继续警惕,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事。否则,你就完了。”
    不管心情如何,也不管年特如何寻找,米蕾妮娅从以诺消失了。谁也不知道那个人见人爱的姑娘带着怎样的心情去了哪里。
    神诞的日子近了,年特的巡逻任务渐渐加重,每天几乎除了睡觉都要巡逻,吃饭的时候也在街头巡视着。
    由于人手不够,天字一班都以中级骑士的身份加入了他的巡逻队,别的管区也有人员调拨过来帮忙,全校的课程都暂时中止了。
    这是一年当中人们最渴望欢乐的时光,也是犯罪率最高的一个月。哈马斯下了严令,全民休息一个星期,在节日期间偷窃、诱拐、械斗者,一律处死,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敢犯罪的都是凶悍的家伙。
    “求求您!”偷苹果的流浪儿不住磕头“放过我吧,我实在是太饿了!”
    “在此期间盗窃是要处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求求您!虽然只是一个苹果,但我也是希望过个愉快的节日啊!如果您把我送到监狱,我就没命了!”
    望着泪流满面的脸,年特下不了手。原来即使在以诺,也有这么多人吃不饱饭。教会再努力,也不能让人用祈祷吃饱肚子。
    “神的慈悲也只能是让人诞生吗?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是人们自己的问题啊!”年特扔下一个金币:“去把苹果买下来,再好好吃一顿。”
    “队长!”有人悄悄地说“我们算不算渎职啊?”
    年特还未回答,那个流浪儿赶到他们前面“扑通”跪倒,用力磕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永世不忘兔子骑士您的大恩大德!”
    “不必了,别再叫那个绰号就行。”年特带着队伍离开了,突然听见边上有人尖刻地说:“好伟大啊!”美莲拿着一束花,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想必是在逛街的时候见到了这一幕。
    “利用渎职和金钱对穷苦人施以恩惠,就感觉自己在做伟大的事。把自己的荣耀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虚伪!城里有数不清的流浪儿,你真的关心过他们吗?你又能帮助多少呢?”
    “这一个。”年特瞅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美莲在原地站了一下,浑身发抖,终于还是头也不会地走了。
    “老大!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斯芬克有一点儿心惊胆战“美莲姐会恨死你的!”
    阿滋说:“大哥呀!美莲姐姐有多恨你,也就有可能变成多爱你!你不要把她拼命往恨你的方向推嘛!”
    “闭嘴!什么爱恨之间的!你上回也说她喜欢我,结果搞成这样了!我只是自作多情而已,你还算是有一颗女人的心吗?”
    “谁叫你把亚修打死了”
    “决斗啊!我怎么知道他离开盔甲和宝剑一下就死了!而且正好撞在铁的地方!”
    几个人拌着嘴,路过神诞圣堂,突然看见守卫在神诞圣堂的卫兵在和一个人争执着什么。
    “过去看看。”
    那是一个穿着灰袍的家伙,阴沉沉的,那张脸白得可怕,竟然看不出多大年岁,说是二十也好,四十也很有可能。卫兵正在搜他的身,但是他什么也没带,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疑,惟一可疑的是他的人。
    “我们发现这个人从里面出来。”卫兵十分肯定“他是从窗户进出的,神诞圣堂刚刚才布置好,到明天傍晚启用前,都不许人进出。”
    “你是什么人?说话!”年特发火了,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也不反抗,也不回答,让人怀疑是不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如果他身上没有东西,会不会把什么放进里面了?”年特下令叫所有的人过来“看住他!我们进去搜!”
    然而在搜遍了所有的角落之后,治安队一无所获。神诞圣堂布置得简洁整齐,没有被破坏或是污染的迹象。
    “我只是好奇里面什么样而已,另外想看看各位负责的程度。”那个人突然说话了,而且满脸都是耍猴成功后得意的笑容。
    “混蛋!”众人狠狠打了他一顿,那人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大家也没有办法,最后将他赶走了。
    “气死我了!为了这个要他的命也不至于,打一顿就算了。”
    这个时候伍德带着人经过:“喂!我来帮帮忙,最近你这边真是不得了,回去休息吧。”
    周围的人都说没有问题,年特也确实很累了。谢过伍德,年特骑着马缓缓回到骑士堂,将执法的徽章缴了库,突然觉得天气很好。
    和风趁着明亮的阳光,蓝天让人觉得世界格外开阔。一只云雀突然喳喳地叫着钻到云霄里去了,白色的水仙在湖边开放,绽放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寒冷的日子有这么美丽的花啊!”年特不由自主走过去,在湖边蹲下来伸出手去抚摸。那花那么小,却散发出如此爽朗的气息,年特被那金黄和洁白相掩映的美丽征服了,粗糙的手掌伸在那里,舍不得触摸“湖水都有些结冰了呢,那种倔强和高雅的姿态,就像是美莲。”
    年特终于还是来到了那个小广场前,仍然有很多人在这里顶风写生,见到他骚动了一小阵,使他想起一年以前的偶然相遇,美莲在这里画流着鼻涕的北风骑士。发生过好多事情,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学长!”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年特扭头一看,几个文科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和他说话“可不可以请您做我们的模特?”
    “不,”年特虽然不想,但还是笑了“那个流鼻涕的位置我心有余悸。”
    “一定不会让您流鼻涕的不,我们是说”打头的小姑娘不太会说话,但是看上去不答应,她会很失望,年特便问:“干吗找我这种臭名昭著的人做模特?”
    “才不是!”一个小姑娘叫了起来“就是美莲学姐对我们说你这样的人才高尚!我们相信美莲学姐一定不会说错的!”
    “她什么时候说的?”年特苦笑,觉得这事很值得推敲,搞不好还是亚修翘掉之前的事。没有想到学妹们异口同声:“今天中午!”
    “独立公寓二十八号。”
    说是公寓,简直就是别墅。年特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个高级住宅区,因为伍德的公寓离得不远,只是品位上比起这儿来差多了。雪白的墙上残留着秋日的爬山虎,木头做得小栅栏里有整齐的花朵叫不出名字。但是园丁近来似乎疏于管理,所以那些花朵就和她们的主人一样倔强地生活在寒风中。
    “她近来不太好,几乎画不出好东西来,只有亚修的画像随手就能画出,如果画人,画谁都是那张脸和身材。我们都担心她就此放弃画画了,那真是可怜”
    从门外的垃圾桶里,年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撕得粉碎的失败作品,果然,几乎什么都画不好,除了人像,都是开个头就撕了。
    “如果人像是因为总是画成亚修才撕掉,那么风景为什么也画不好呢?或者说”年特觉得美莲变成这样,自己是有责任的“也许亚修活着的时候,美莲只是喜欢拿他当个笑话,但是他死了,我竟然立刻就招架不住。这个世界上死人最大啊”年特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儿什么,道歉的话应该带束花,四下张望,对面的公寓院子里竟然就种得到处都是梅花,和凌乱的健身器材一起占据了院子,而且花朵很嚣张地从栅栏里一朵朵探出头来。
    “也是高级骑士的住所吧?”年特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从那里就地取材,刚刚伸出手
    “你是不是打算从这里摘花去送给对面的大美女?”
    年特一抬头,有个挺眼熟的家伙在除草,似乎是个初级骑士在给人做扈从,此刻像是抓到了贼的样子笑嘻嘻地望着他。
    “是啊,行个方便。”
    “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幼狮数一数二的费隆大爷的房子?”那个家伙笑得很恶心。
    年特一怔:“这么巧,是他家?”
    “没错,怕了吧?要是你掏出十个金币给我,我就当做不知道,费隆大爷的脾气你听说过吧?”
    “听过!”年特隔着栅栏一拳把他打昏“你竟然不认识我,也是个奇迹!”
    几分钟后,年特拿着一把梅花站在美莲的门前,敲响了门。
    “美莲?”
    “谁?”
    “我!”
    “滚!”
    这几句对话都过于短促,年特不免有些灰心,但是都到了这里,低声下气也好,道歉嘛,姿态就应该低一点儿。年特扯着嗓子大喊:“美莲!今天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你不开门我就”
    二楼阳台拉门声“哗啦”一盆洗画笔的水五颜六色地倒在年特头上。
    美莲:“就怎样?”
    “就(忍了)赖着不走。”
    脸盆也砸下来“当”的一声落在头顶,不疼也砸得挺响。
    美莲关上窗回到屋里:“那就冻着吧!”
    一个小时后,年特流鼻涕,打了个喷嚏:“美莲我是无所谓,可惜这花”
    美莲的声音优雅而冰冷:“梅花是不怕冻的!”
    年特:“结冰了!”
    美莲:“这么久了吗门开着,进来。”
    “谢谢!”年特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算是知道当年亚修的滋味了。讨好冰山美人,就一定要冻成冰棍才行。
    年特寻着声音上二楼,屋里出奇的简洁,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旷和朴实。年特本来以为会摆满名画和雕像,实际上最奢侈的装饰就是窗帘,此刻也开着。美莲就坐在一个画架前,对着窗台上的花瓶发呆。
    整扇窗的光线明亮地照过来,美莲回过头,脸色十分苍白,那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美丽,了无生气,年特惊呆了。
    美莲:“我的盆呢?”
    “啊?我立刻去捡!”年特回身,但是美莲把他叫住了。
    “算了,反正我也画不出。你已经见到我了,其实你我都清楚,你也没有什么可道歉的。”美莲回过头去“你走吧。”
    年特呐呐地说:“我听说你的心情一直不好,作画也不太”
    美莲霍然扭过头,神情十分激动:“你是来嘲笑我吗?还不是拜你所赐!亚修是个靠不住的家伙,所以我一直不肯答应他,你更差,你说,你能怎么帮我?我现在画这个花瓶,就是画不出来,你说,你能怎么帮我!”美莲喊着,眼中流下泪水来,转身不再看他“帮不了我就快离开!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年特的脑筋飞速地运转,一个念头一直在他心理,他害怕想得不对,但是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他小心地走过去,从美莲抽泣的肩头望到了那幅画了一半的花瓶。他还记得当初美莲的画就是死物也有一种活生生的感觉,现在只是不幸失去了平衡,他要把那杆天平一点点儿搬过来
    “你走!你走!”美莲正在大发脾气,突然瞥见那个花瓶真品,被一只大手拿起来,然后自由落体,在地上碎成八瓣,登时不哭了,整个人都呆住。
    年特拍拍手,似乎还算满意:“我走了,保证你现在画得出了。”
    “你”美莲气得说不出话,用颜料猛丢“滚!”
    年特撒腿就跑,总算没有落得五颜六色的下场。美莲仍然气愤不已:“这个混蛋是来干什么的?!”
    “似乎不行”年特捡起屋外的脸盆,蹑手蹑脚放回屋里,又顺手把花插进了花瓶。
    “像贼一样,以后我的生活都要像贼一样了”
    傍晚,有人前来拜访:“我们是王家博物馆的,从美莲小姐家来”
    “王家博物馆?”年特的感觉隐隐不好,对方递过一个信封:“麻烦您赔偿这个旧历魏国花瓶,大概是五千金币!”
    “什、什么花瓶?”
    “就是这个,”对方帮他把信拆开“幸好美莲小姐已经画好了你才打碎,就是这个,可是价值五千金币!”
    年特起初为花瓶吃惊,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幅画上。
    “好,她还是恢复了!”年特高兴地大叫,吓了对方一跳,年特毫不在乎地进屋掏钱“这个是我的信对吧?”
    “对!但是那幅画并不是值钱的作品”
    “什么话?这是稀世珍品!你们不懂!”年特痛快地掏钱,让客人们对他另眼相看。问题是客人们带的话还有下文:“美莲小姐还有让我们带话,她明天想画屋外对面的风景。”
    “屋外对面的风景?”年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费隆半夜才回家,月色不好,黑漆漆一片:“今天也算帮了朋友的忙。啊,好累!年特?!难得我帮你忙,你不回家休息,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年特举着火把站在大树下:“我特地在等你回来,家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费隆不解:“没有啊,问这干吗?”
    年特将长剑抽出来一挥“嗖”的一声,一块巨石飞起,四十五度角直奔目标,原来旁边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竟然有一架投石车。
    费隆眼都直了:“你拉着投石车?!”
    “轰”的一声,费隆家的两层小楼成了平地,所有的人都被惊醒,到处都是狗叫,灯光不断亮起。玫瑰花圃成了昔日的传说,红色的花瓣像雨一样在晚风和尘埃里飘飞。
    美莲拉开窗帘,街道已经被火把照亮,对面是一块烟尘四起的平地。费隆正拿着一把巨斧猛追:“不要跑!恩将仇报!见色忘义!”
    年特没命逃窜:“我帮你盖新的!盖三层的!”
    美莲笑了:“这混蛋。”她挥着胳膊大声喊:“喂!我改主意了!”
    “什么?”年特抬头,美莲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在想,这个也没什么好画,明天我想画白玉圣城!”
    年特冒汗:“那那需要几年时间”
    身后风声响起,一扭头,大斧砸下
    “看你哪儿跑!嗯?盖房子?今天我睡哪儿?”费隆把年特压在地上不放,拧他的胳膊“住你家?别骗我!我知道你租的房子只有阁楼!打得准?呃?我要把你用投石车送回家去!”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伍德穿着鸭子睡衣:“怎么搞的?在演喜剧?”
    美莲一笑,拉上窗帘躲在后面,心里有一种甜甜的感觉,荡漾着,荡漾开来。
    终于,喜气洋洋的神诞之日来临了。经过吵吵闹闹的一天准备,傍晚的时候,神诞圣堂的大门打开了,随着大神官走入,洪亮的钟声响了十二声,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色的灯笼,门外贴着风干的蓝铃花,小孩子盛装打扮,大人冲到街上相互拥抱,在高呼了三声“恭喜”之后,庆典活动正式开始了。
    “没有人点灯放在地窖或是桌子下面!”大神官面对徒众伸出双手“灯总是放在灯台上,使进来的人得见光芒!使外面的人也心中安详!若眼中有光,便全身有光,如同神的眷顾!开始吧!叫孩子们把灯举起来!”
    于是,圣堂的灯火通明,游行开始了。小孩子们举着父母准备好的灯笼只身上路,汇入了前往圣堂的队伍。
    “请进请进!有好吃的点心和主人的热情!”
    每年的神诞之日,莱特尼斯的小孩子们拎起灯笼,只身上路在黑夜中行走,象征光神在人间艰辛的历程,纪念能够将神也感动的好客传统。他们可以敲开三家门口挂着红灯的大门,主人一定会盛情招待,给他们准备好的精美食品。他们得到休息后,就继续前进,带着得到的三种不同的食品克服对黑暗的恐惧,最终找到神诞圣堂,作为冒险旅程的终结。
    圣堂里,大神官给予贡献出食物和别人分享的孩子们祝福,孩子们就在那里尽情地分享快乐,直到天亮。至于大人们在充分尽到了主人的责任之后,没有小孩的深夜里做什么都行啦。
    十二点后,广场会有各种集会,各个年龄段的人都可以有正当的理由彻夜不归。虽说是在黑夜中冒险的涵义,却有大堆的骑士在维持治安,正是一年当中最安全也是最喧闹的夜晚。
    每个人都有过凝望着背影长大的时光,为了这个理由,幼狮学院的学生骑士们日夜不停地漫步在街头。糕点的味道从每一家的门缝里传来,混合着花香和再也普通不过的欢笑声。为了那欢笑,骑士们全副武装漫步在午夜的街头。
    “开门啊,我们又累又饿,不给松饼我们就不走”孩子们顽皮地嬉笑着挤在门外,等待着灯光从门缝里照出来,而得逞的一瞬间他们笑得更欢了。
    女主人插着腰,男主人端着糕点盘子,还有热气腾腾的麦茶。“哎呀,当年光神大人漫步街头快要病死的时候也没有你们可怜快进来。”
    年特凝望着,直到那门缝里温暖的光亮再次消失了。每个人都默不做声,宫廷乐师站在指定的地方演奏月光奏鸣曲,神诞圣堂的歌声也响起来了。那歌声发自一百位八龄的好女孩,带着祝福穿过十八道弯来到这里。
    “走吧。”年特带领巡逻队前往最后一个道口,几个胆小的女孩子紧紧跟着他们。年特一回头,她们就好紧张。
    “妈妈说,”一个小妹妹把篮子紧紧抱在胸前“如果害怕的话就跟着骑士哥哥走。”
    一种信任感让每个疲惫不堪的骑士们心头都暖洋洋的,年特微笑了,虽然他的面孔在头盔里面躲藏着,但是他知道温柔的心意可以穿透一切。也许高傲的骑士们不屑于表达出来,那就是护面甲比坚固更深刻的存在价值。
    “妈妈说的一定是对的,那就跟着我们走吧。”
    街上整洁而空旷,只有小孩子和巡逻队。每一个执勤的骑士都尽忠职守,靠近神诞圣堂百米之内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小妹妹们拎着裙角轻巧地施了一个礼,跑到圣堂里去了,当厚重的楠木大门开启的时候,真是无比美好的瞬间。
    年特凝望着,很羡慕站在那里负责为她们开门的圣堂骑士。阿滋和斯芬克带领一只小分队一直驻守在离神诞圣堂最近的治安检查站,见到他这副样子都不禁笑了。
    斯芬克说:“我们的老大心肠意外地好呢。”
    本城三霸唱起颂歌:“老大心肠好,老大了不起,老大天下第一”
    “别闹了,”年特询问情况“没有可疑的人靠近吧?”
    “放心啦。”阿滋笑着“不过有一种很难对付”
    正说着,就有一个小孩和负责临检的查尔德吵起来了。那小孩穿着华贵的天鹅绒外套,斗篷上有烫金的花边,手里拎的马灯也是水晶罩子,家世显然十分显赫。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查尔德看着他递过来的通行柬,每个小孩从四岁到八岁只有五次机会参加节日活动,四岁领取教会的通行柬,每年登记一次,而这上面已经有五个红色的印章了。
    查尔德交换了通行柬,微笑着说:“小弟弟,你已经超龄了。还是等一下去狂欢夜市吧,神诞圣堂是进不去了。”
    那个孩子却很有派头:“哼,要你管。我老爸你惹不起的。”
    “什么?”本城三霸叫了起来“我们都不敢这么说,听好,我们的老爸是”
    查尔德不急不缓微笑着说:“我的父亲就是国务卿行政大臣,两朝元老,可以惹一下吗?”
    “什么?”本城三霸发出了比刚才更响的叫声“不可能,我们都不知道!”
    年特觉得很丢人,把他们挥挥手赶到后面去,低声说着:“是真的。他和你们不一样。”自从那天夜里之后,查尔德似乎开朗很多,逐渐健谈起来,就连皮肤也不是那么黑了。
    然而那个小孩却不气馁:“混账!我是四皇子安卓伦?哈马斯,退后,无礼贱民!”
    “哎呀,”年特头疼“怎么今年王室成员总是捣乱,不行就是不行。”安卓美公主没有出现,她的弟弟倒是跑来了,最让他难过的是,那个贱民的口号他自己也很久没有说过了,现在却被小鬼呵斥。
    查尔德体现出了家教的渊博,怡然不惧,微笑着打了个响指:“陛下一定已经担心了,要不要我们送王子殿下回去?”
    磨刀米尔西突然出现,剑光一闪,王子手里的通行柬碎成了整齐的两半,只是一瞬间,很多人还来不及看清,剑就已经回到了壳中。
    小王子呆呆站在那里,突然开始大哭:“我要进去!我就是不走”
    众位骑士面面相觑,倒也没有什么办法。年特无可奈何地挥挥手:“阿滋,你把王子殿下送回去,买些好玩的东西给他。”
    “啊?为什么是我?”
    阿滋大叫抗议的时候,一个随队前来的中级骑士默默走到小王子面前,蹲下来轻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那个小王子突然像是触电了一般停止哭泣,然后二话不说拎着灯往回跑掉了,听话得不得了。
    “啊呀,还是有人会有办法的。”大家笑着打量起那个不太熟悉的骑士来,那骑士有些瘦削,沉默地点头向年特致意,眼睛很漂亮。有很多随队人员是平时在别的管区,临时才被学生会调拨过来,不认识的家伙很多,大家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时候,有人轻轻拉年特的披风。
    “大哥哥,松饼分给你吃好不好?”一个小男孩把通行柬给了查尔德,却把糕点举起来递向年特。他看上去有些顽皮,但笑容使他不失是个纯真的天使。
    “谢谢!圣堂就在那边。”年特笑了,见到可爱的小孩子的笑容,辛苦也觉得有回报“你真的得到很多点心呢!”
    “因为我很可爱呀!”小男孩嘻嘻地笑了“每年我都得到很多的!不过我已经八岁了,今年是最后的机会进圣堂了。大哥哥每年都站在这里保护我,我也很想感谢哥哥们的照顾,这是妈妈特别嘱咐的。”
    “那么我就吃了!”年特接受了“快去罢,再见”
    “再见”
    “去年站在这里的是别的什么人吧?”年特把松饼掰成两半“有人想一起沾个光吗?”
    二十多人一起伸手:“我”
    “轰!”突如其来的爆炸使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甚至没有小孩儿的哭叫声,一瞬间,巨大的火球冲上天空。神殿的大门被巨大的力量从里面推开、撕裂,大理石屋顶飞出五十丈外,火舌冲破大门和墙壁倾泻而出,强烈的冲击波使年特毫无准备地飞出十米开外。
    等爬起来的时候,树木在哔哔剥剥地燃烧,烧焦的孩童无法辨认,骸骨和宫殿的瓦片零碎地搀杂在一起,宏伟的神诞圣堂已经不复存在。大门口负责开门的圣堂骑士尸体落在附近,银色的铠甲焦黑触目惊心,圣像在烈火中断了脖颈倾斜在废墟中。
    从里面喷出来的焦糊糊的尸体散落在四周,有些没有烧焦,断手断脚的把鲜血倾注在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上。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渐渐弥漫开来,血色肉和白色的骨裸露在破碎的衣衫外,还有破碎的灵魂和怨恨。年特的眼前有些发红,用手往脸上一摸,血!全都是血!
    从来都不知道血有这么粘!
    狮虎在流泪,
    天真和青春的挽歌亵渎了生命的驿站,
    第一次死亡后,便再也没有死亡。
    骑士们带着满身伤痕巍巍站在燃烧的废墟旁,质问着苍天。
    “神哪,发生了什么?”
    “年特!你不是骑士了!”
    骑士公会的法庭。
    还没有审问,愤怒的公会主席瓦尔多劈头就是这一句话,而只有这一次,年特无言以对。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在瓦砾堆里寻找孩子尸体的父母,那母亲怨恨的眼神“呜连个小孩子都保护不了,你怎么做骑士的?”
    “按照工会公约第一章第三条,以及王国法律第一百三十条,治安队长年特犯有渎职罪!立刻格去骑士称号,开除学籍。由于受贵族血统保护,不予追究刑事处罚,即刻驱逐出境!对本判决不服,可以上诉王国法庭或是教廷,但不得驳回骑士公约部分判决。你有什么话为自己辩护吗?”
    年特有如死了,曾经有多少次,他胡搅蛮缠,死里逃生,无法无天的事也做了,但此刻他不能相信发生的一切。当文明的殿堂和儿童的笑颜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叫人怎能去面对?
    年特哭了,还来不及分享小松饼的味道,石块便已化作泪雨纷飞,心也碎了,脸上的泪痕干了,心里却在泣血。
    “不是的!”安卓美公主的声音从听审席上传出来,穿着治安巡逻队的铠甲,一双手拼命拉下头盔,声音已经嘶哑“我们一直在巡逻,一走就是十几个小时!我们没有偷懒!没有渎职!你们这些老混蛋坐在这里就可以把责任推过来吗?混蛋!”
    “这里不是您闹的地方!就是陛下也无权干预骑士法庭的判决!”作为同样痛失亲人的老者,瓦尔多已经丧失了最后的理智“来人!把公主殿下送回去!”
    “放开我!年特你说话呀!你说呀”安卓美公主被人抓着胳膊架起来带走了,娇蛮哭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在巡逻时间内和公主约会,甚至允许她假扮骑士!又是一条渎职罪!你还有什么话说?把他带走!带走!带走!”瓦尔多拼命敲打桌子,然后扑在上面抱着头呜咽“我的丽莎才五岁!爷爷一定为你报仇!”
    屋里有如死寂。人们默默地看着年特被人押走了,瓦尔多哭喊着“报仇”被人从座位上扶起,突然昏了过去。没有人叫嚷捉拿凶手,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炸药也没有这种威力,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师,都来不及从屋里离开。
    “自爆魔法吗?”恐惧在人们心底挥之不去,大约一千三百名儿童成了不知原因的牺牲品,大神官和一百六十名神职人员尸骨无存,全城沉浸在哀恸之中,节日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煎熬。
    人们发疯似地奔走,不管是不是失去了亲人,掏出金钱或是拼命地慰藉,只是避免自己也被那气氛搞得发狂。
    一个节日永远从这座城市消失了。
    哈马斯从漆黑的屋子冲出来疯狂地拥抱自己的女儿,教皇的愤怒不能抚平民众所受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一份由骑士公会和教会的联合声明贴了出来:三万金币给指出背后主使者或是能够提供重要线索的人,报仇雪恨者奖赏一千万金币。
    完全无需奖赏,只要是真正的骑士都愿意用生命去交换这份荣誉。炎龙骑士团和天蓝骑士团都调集了相当的人手从边关赶回,骑士公会里派出三千人马前往周边收集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当夜执勤的巡逻队员超过三万人,人人对天发誓没有见到成年人接近神诞圣堂。
    骑士公会开始有人公然指责是教会方面有人混入,而且作为所有魔法师的管理机构,教会难辞其咎。教会死了大神官,米蕾妮娅也刚刚离去,教皇当然难以忍受这样的指责。
    但是能够引起这样毁灭性魔法的,就算是自爆也只能是屈指可数的高级魔法师,人们开始怀疑是某些著名的神官,当怀疑都找不到确定的对象的时候,人们对教皇的信任动摇了。
    突然有一天,有人说“米蕾妮娅正好失踪了!”也有人说,如果米蕾妮娅是自爆魔法师,那指使者就是教皇。无知教徒反驳说米蕾妮娅是自行离开的,当众受辱之后活不下去也和教会无关。
    结果越描越黑,没过几天骑士公会就贴出了告示捉拿米蕾妮娅,说是头号通缉犯。其实捉拿是找死,任何人能够说服米蕾妮娅前来澄清的都可以得到一千金币,倒是幼狮学院挤来了不少求购小麻醉的家伙。
    米蕾妮娅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不过一夜之后就被人揭光了,许多无聊的人拿回家贴在床头睡不着的时候欣赏,流浪汉也认为机会难得。
    那是最黑暗的时候,以诺整个陷入了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