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议的人还不仅于此。
“嗨!这么慢”门铃响了,翟英杰过来开门,欣喜的表情转成微愕。“是你!?”
门外站着韦琼伊。她穿了一件素色的连身洋装,丝缎的长发刷得黑亮,冰艳的脸蛋脂粉末施,在清冷的气质中别含了一点年轻清纯的韵味,十分引人。她对着翟英杰,了然地问:“你在等我姐姐?”
“对。”他大方承认。
也是,韦梨竹有他给她的钥匙,不用按铃。
韦琼伊不说话,只是站在翟英杰面前望着他,直勾勾地,直看到他侧开身子请她进门。
“要找到你这儿并不难。”她坐进沙发,随意浏览了屋内的装潢,一会儿视线又调回翟英杰身上。
她找他干嘛?他想不出理由。不过她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实在非常直接,那不是单纯的注目。翟英杰坐下,任她看着,知道韦琼伊一定有事要说。
“什么事?”
“你和姐姐我听说了。”
“喔。”
“真的吗?”
翟英杰本要回答,想了想,反问:“你怎不问她呢?”韦琼伊不向韦梨竹求证,反而跑到他这儿来,有点没道理。
他想起上回见到她们相处的情形,以及韦梨竹从未在他面前提过韦琼伊的事,这对继姐妹感情似乎十分生疏。
韦琼伊没有解释,眼光闪了闪,又锁着他。说:“离她远一点。”
这更没道理了。
“你是替你父亲来的吗?”如果韦闲云也听到了风声并且觉得不高兴,他应该自己找他去谈的。
“不是。”韦琼伊回答。
这可让翟英杰困惑了。他和韦琼伊只有见过一次面,而当时相处的气氛也很好,现在她却专程前来要求他离韦梨竹远一些,难道她对他有什么不满?
“你不觉得这要求太突然,也太没道理了?”
“完全不会。”她显然有她的理由。
“你对我有意见可以坦白直接说。”
“我没有。”她沉下脸,神色晦暗。“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喜欢她?”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对了味,就是喜欢了,爱情来的时候根本不论时机和理由。
“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翟英杰耐心答道。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她!”韦琼伊继续说,声音里掺着委屈,还有一点似有若无的不服气。
翟英杰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出来了,她不是对他有意见,是对韦梨竹。
她在忌妒自己的继姐?
“琼伊”
“那我呢?你喜欢她,会不会也喜欢我?”她问,又用那种直勾勾的目光看他,毫不含蓄。
那种眼光翟英杰是清楚的,当女人对他表现出兴趣时就是这么看他,不过韦琼伊做得更大胆直接,没有一点故意的暧昧与扭捏。她明艳的眼睛很美,有一种早熟的姿采,本来韦琼伊就是个美人胚,和韦梨竹相比并不逊色。
可翟英杰没被催动,看着她,问:
“你们姐妹有什么过节?”
“如果你和她交往,我们就有了。”
“琼伊,你只见过我一次。”他这导火线当得未免太无辜。
“我哪点比不上她?她能给的,我也可以!”她一吋一吋靠近翟英杰,坐到他身边。“翟大哥,请你看看我,你觉得我如何?”她唤得亲热,年轻美丽的脸庞意图显明。
这是对他的考验吗?她在勾引他!
换作过去,翟英杰确实没有抗拒诱惑的节操,美人当前很可能真被撩动,因为他从不和谁固定交往,自然也就没有需要忠贞的对象。但是现在,他对女人的兴趣都集中在韦梨竹一人身上了,而且正好不打算背叛她。
眼前出现棘手的问题了。因为韦琼伊的身分特殊,无论如何,她是韦梨竹的妹妹,他要拒绝她,但却不想得罪她。女人恼羞成怒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得细心处理,不能害她难堪。
翟英杰正要开口响应,这时门前传来开锁的声音,他注意力一时被引去,突然,韦琼伊唇角漾起一抹恶意的浅笑,她扑贴上翟英杰胸膛勾住他脖子,迅速用力地吻住他的嘴唇!
呈现在韦梨竹眼中的画面是一对男女热情拥吻。
她想不到翟英杰会送她这样的礼物,更想不到他的对象竟是琼伊!
翟英杰反应迅速地推开身上的娇躯,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他吃惊地瞪着韦琼伊。
“翟英杰!”韦梨竹失控地怒吼。“小竹,这是误会,我没有”
“你无耻!”
“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说!”他一脸冤枉,起身拉住她想解释,但被韦梨竹挣开。
“我不要见到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竹!”
他追上前,差点被摔回的门板毁容。翟英杰重重一叹,懊恼地转身看到韦琼伊得意的微笑。
他被设计了。
。--*。--*。--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才有了开始就想更进一步,一旦得不到满足便往外发展,生物欲望远胜过对感情的尊重。韦梨竹不能接受,何况他的对象还是琼伊。
她的妹妹耶,他太下流了!
她从震愕到愤怒,然后觉得刺痛,那是被爱情背叛的难受。
她不想再看到那骗子的脸了,永远不想。
“怎么了?”门被拉开。
“没事。”她坐正,脸上的表情恢复平常。
三木玲子坐到女儿对面,仔细调整和服布料,抚平所有皱折后才将双手置于膝上,看她。
“妈妈下午不到公司吗?”
“待会儿。听管家说你没有吃饭。”
“我不饿。想研究一些资料,公事要用的。”她到东京出差,趁便回家。
“台湾那边,都上轨道了?”
“嗯。”“小竹。”三木玲子唤。
韦梨竹一直闪避的眼神这才乖乖对上母亲的,心虚地怕被看出异样。
“妈。”
“别太累了。”幸好,母亲只是关心她的身体,慈祥地叮咛。
她松了口气。“我知道。”
“别学那个人一样,弄坏了身体得不偿失。”
“你说爸爸?”
三木玲子睨了女儿一眼,有些别扭,不自在地又整整衣服,才承认:“明白就好。”
她个性中若有任何不坦率的地方,绝对都是遗传自母亲,韦梨竹十分确定。
“这几天我会放贵司的假。”
“为什么?”
“让他多陪陪你。”
韦梨竹眉头一蹙。“不用了。”
“当然要。分开了这么久不见,让他陪你是应该的,贵司也很乐意。”三木玲子理所当然地安排。
韦梨竹完全了解母亲在打什么算盘,她放下手上资料,敞开说清楚:“妈,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样?”
“制式的安排,太不自然了。”
三木玲子看着女儿,表情带着严肃。“你是对我的作法不满,还是对贵司有意见?”
“我对贵司没有意见,倒是您该问问他的意见。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手足一样,我相信他也只拿我当表妹看待,谈感情太勉强。”
“胡说,这项安排他完全乐意。”
“因为是你的安排。只要是你的意思他没有不听从的。”
“这不更好。小竹,你绝对找不到此贵司更优秀、更顺从忠贞的对象了,这对他来说也是福气。有了贵司当后盾,我便能顺利将财团移转给你。”三木玲子说,观察她抗拒的反应。“除非,你有其它喜欢的对象了?”
她脸色微变。
“小竹!”
“总之我反对这种策略算计的态度,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妈妈这样自作主张,对我、对贵司都没有好处。”
她说得斩钉截铁,然而三木玲子仍未改变心意:“我当年就是顺其自然,才会走到劳燕分飞的下场。”
“这不能相提并论”
“正因为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所以更要审慎考量。贵司是自己人,从小苞在我身边,人格品行完全清楚,不会有哪个年轻人比他更令我满意,更适合你。”
母亲实在太一厢情愿了。
她的个性中若有任何固执之处,想必也是遗传自此。
“小姐,有你的电话。”女佣通报。
“哪里打来的?”
“台湾,说是公司的人。”
三木玲子起身。“去听吧,这件事就先说到这儿,我也要出去了。备车。”
“是。”
“妈妈!”韦梨竹喊住母亲。“你知道你不能勉强我。”
三木玲子回头看她一眼,平静地说:“这几天,就让贵司好好陪着你吧。”
她的用心,她有一天会明白。
这不是害她和贵司之间尴尬吗?韦梨竹头痛地走进起居室,麻烦,她眼前有一大堆麻烦。
“喂。”
“你躲得也太远了!”话筒那端传来的,是最大最大的麻烦。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翟英杰。她脸色一变就想挂掉电话,他像猜到她的反应低吼:
“你最好不要挂我电话!好不容易挖到了号码,再打十次八次甚至一两百次我都愿意,你知道我的耐心的,你就算躲得掉也不想别人被你害得鸡犬不宁吧?”
无赖!
黄姨这个不可靠的女人。
韦梨竹紧捏着话筒,彷佛那是翟英杰的脖子。一会儿,才冷冷出声:
“你想干嘛?”
“你都不听人解释的吗?”
她声音更冷,像裹着一层冰,还有锐利的尖角。“没必要。”
她是认定自己被欺骗了,并且马上将他裁决出局没有转圜余地,宁为玉碎好刚烈的个性!翟英杰叹气,无奈地开口:“我是冤枉的,真的。”
“我那天看到的不是琼伊?”
“是她。”
“你们没有搂在一起?”
“有。”
“接吻?”
“这我”
“你不要脸!”
“我可以解释。”他说。“我什么都没有做,真的!那天她忽然来找我,话说没几句扑上来搂住我就亲,我一时不防而你正好进门,看见便误会了,就这样。我和琼伊根本不熟,我比你更觉得莫名其妙。”
好烂的借口。“翟英杰,你说谎也不晓得打草稿!”
“你不相信我?”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还是白痴,一个铜板拍得响?你如果什么都没做,琼伊好好一个女孩子会自己找上你家,还故意勾引强吻你?不可能!何况时间也未免太巧,她刚抱住你我就进来撞见了,你敢做就敢担,不要推卸责任,那只会让我更失望。”
他听了咬牙。“你以为我脚踏两条船,而且还是姐妹花,我有这么低级!?”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我没有!”
但韦梨竹全然不信。
“我现在只庆幸没有随便将自己奉献出去。你这种不专一的人根本不懂感情的意义,你只有滥情和游戏,我不是你的玩具!”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火了。“我明白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说的气话我不会计较,但后面这句就太尖锐也太过分了。我没有跟你游戏也没拿你当玩具,你的判断能力到哪去了!?”她不是一向很冷静理智的吗?骂起他来倒是毫不犹豫地口不择言。
“是你承认男人都只想那些的,我不给你,你当然转头就去找别人。”
“你搞清楚,是我尊重你,不是你真的抵死不从。我若真想的话,当时只要使出浑身解数你还能不就范吗?”
“你”她被他的话回得满脸通红。
“她要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沉默。
“我如果真的背着你乱来也不可能选那时间,你不要忘了我们有约,除非我是白痴。”她说的巧合反而更印证他的无辜,翟英杰指出。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追问:“你明白了吗?”
“我眼睛看到的让我无法相信你。”
那就是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该死!
“所以你就逃回去?”
“我没有逃,我回日本是出差。”韦梨竹坚决否认。
他冷哼。“出差,什么样的大差事需要劳动到你大总裁放下整个公司不管亲自出马?我都不知道呢。”
“不关你的业务你当然不知道。”
“你何时返台?”他忽略她的冷淡。
“我何必跟你交代。”
“你到毫要怎样才会消气,真的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韦梨竹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想见你。”翟英杰柔声说,毫不掩饰他的思念和情意。“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不行!”
“那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他不要就这样和她划清界线。
“你威胁我!?”
“不敢。”他的声音听起来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公司内部正值多事之秋,你不坐阵难道不怕霍权泰那伙趁机搞小动作吗?他们可是期待得很。”
这还不叫威胁?
韦梨竹忍着气,沉声问:“琼伊呢?”
“我怎么知道,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误会发生后他只想着如何对韦梨竹解释清白,根本没心情管她;而她显然也不想帮忙收拾,一溜烟就不见人了。
“你倒撇得干净爽快。”
“反正我怎么说你都不接受就是了,你根本认定我是兽性多过人性。你到底哪天回来!?”他要见到她的人,才能当面将事情解决,隔着电话线对扯一点作用也没有。
“该回去的那一天。”
“你敷衍我!”
“那正是我对你的感受。”
“小竹”
“不要叫我!”他说得没错,不管他如何解释她就是无法相信他,相信她那生疏但确有名分的妹妹会使这种手段。她清楚琼伊不是热情的人,即使她真的爱上翟英杰,也不会这样主动大胆。
一个铜板拍不响,他一定也有责任的!
她生气,她不原谅他。
“你对我如此缺乏信心,我们很难沟通。”他说。
“那就不要沟通了。”
“你不可理喻!”
“是你对不起我。”
“小竹”
她切断了电话,起身快步走出房外,站在檐下的回廊,从阴灰厚重的云层中透出一丝微弱的阳光,它洒在庭园,但带不来温暖。她眨了眨眼,仰起头倔强地把泛酸的湿意硬逼回去。
为爱情流泪的女人是傻瓜。
她不当傻瓜。
shit!翟英杰瞪着话筒,这是报应还是怎地,她总是叫他踢铁板!他又按一次号码,敲到一半手指停住,挫败地挂了回去。
没用的,他的话她根本不听,他知道她的固执,比较起来她宁愿相信韦琼伊的清白而不是他的,不见面是别想解释清楚了。
他这是招谁惹谁呀!这种被栽赃又百口莫辩的感觉究竟要怎样她才肯信他?从没一个女人让他这么没辙,忽然十分怀念过去那个洒脱的自己了。
但没办法,他就是惹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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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天野贵司都奉命陪在韦梨竹身边,跟着她出门、购物、洽公,安静地陪在一侧,不论他心里是否乐意,他都是一位严谨顺从的好伴侣。
“小姐。”韦梨竹坐在花园中,他走到她身畔。
“你永远也改不过来吗?”从小到大她不知纠正过多少次了,但贵司总是谨守分际。
“习惯了,这样称呼比较自在。”他脸上的神情严肃低敛,少有变化。
“别忘了你是我表哥。”她抬头示意:“坐吧。”
他坐下,但不像平常隔着距离坐在对面,而是选择她身旁的位置,和韦梨竹并肩赏看园中的景致、天上的云。
“你离开台湾一个星期了。”他说。
“嗯。”“还不打算回去?”他知道“凌云”的公务早已解决。
“我想多留几天,喘喘气。”
“你有心事。”他直接点出。
韦梨竹心绪一收,看他。“你想说什么?”
“逃避并不是你的风格。”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轻声道。
她微怔,准确无误被点中心里的事,她是在逃避。
“我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她嘴硬。
“翟英杰。”
她眼睛瞠大。“你有没有告诉我母亲?”
“她只知道这个人,不知道你们在交往。”显然天野贵司帮她瞒住了。“你喜欢他吗?”他问,这才低头转向她,还是那严谨的表情,猜不出任何情绪。
韦梨竹垂眼,明白在贵司面前是藏不住的。“喜欢,非常喜欢。”否则不会把心交出去,现在也就不会这么苦、这么恼,更不会没志气地躲在这儿整理情绪。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冷静理性、坚强能干,没有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想不到碰上爱情的事会这样慌然失措,完全不成气候。
“那就别躲,要分要合当面说。畏缩躲藏是没有用的,这道理你比我清楚。”
“我已经没有把握了喜欢一个人,会想要完全独占,我不能容忍他的背叛。爱上一个人是多么难得,可是要对方符合我的期待又是多么难求。”纵使翟英杰矢口否认,但她心底已经有了阴影。
“以你的自信,不该怀疑自己的眼光。”
天野贵司话不多,但他总能一语切中重心。她说不相信翟英杰,其实是不相信自己。
她错愕地看他。
“会让你喜欢的人,我相信一定不差。”
“我以为你应该阻止我。”但他的话听起来却是鼓励她回去见翟英杰,这可不符合母亲的期望。
“我不会。”他说。“你从小就优秀出众,而且十分有主见,在我认为,擅自替你作任何决定都是多余的,你知道自己要的东西,而你不要的也强迫你不得。”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她母亲虽然一厢情愿,但贵司让她自己作选择。
“贵司,坦白说这几天陪我,你心里勉强吗?”
他看她,平抑的嘴唇难得扬起轻浅的弧度。“不。”
“你对我妈妈总是言听计从,不管她有没有理。”
“因为她是唯一让我服气的人。”贵司答道,原来这就是他的理由。三木玲子收养他、栽培他,而他不只感激她,也崇拜她,所以如此听话。
所有施恩望报的人都想遇到天野贵司这种人。
韦梨竹闻言笑了。“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自己喜欢的是你。”
他的确是万中选一的好对象,也许严肃无趣一点,但是聪明体贴,而且温和,难怪母亲非要撮合不可,如果她喜欢贵司那就皆大欢快了。她说完看见他眼睛对着她,她把脸蛋凑过去,在碰到他的嘴唇之前侧过,轻浅吻了他的颊边。
如果,终究只是如果。
“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神情明显震荡了一下,看着她。“有。”
“是吗?”她微笑,他也有啊,这样母亲可真的不能勉强了。“我决定回台湾了,谢谢你,表哥。”他说得对,逃避不是她的风格。
她叫他表哥
天野贵司凝望离开的纤细背影,一向敛沉的眼中闪现从来没被发现的热情,但很快地,又回复于无形。
她不知道他情愿喊她“小姐”是因为不想把她当妹妹。
而他不阻止她,是因为明白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