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古若愚愈来愈顺眼,但我始终不明白,他究竟看上我哪一点?
论脸蛋--差强人意。
论身材--我只有身体。
论个性--当然更不可能完美无缺。
那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对一个这么懂得挑女人毛病的男人来说,我吸引人的魅力在哪里?好想知道哦,可是他偏偏不肯告诉我!
“doremisollati--”
“很想叫你第一名。”
“真的吗?你觉得我有天份?”好高兴!
他坐在旁边,淡淡斜来一眼,唇角浅勾。“用一根手指弹单音,也能奏得如此腥风血雨,哀怨凄厉,真的不是常人能办到的,有天份,有天份!”
好过分!
“我不学了!”
“啊,你生气了。”
“对,我气死了!”虽然是我自己请他指导的,但是这个老师教学态度不良、教导方式欠佳,即使有音色最棒的史坦威钢琴也不足以弥补。“你说点好听的啦!”
“说什么好听的?”干净的指尖随意拨弄着琴键,信手拈来就是一段优美旋律。
我偏头,陶醉地倚住结实肩膀。“随便,只要听起来不会刺伤我的自尊心。”
他分神瞧我,眉梢轻扬。
“你是想听甜言蜜语吧?”
不笨嘛!
“现在灯光美、气氛佳,来点佐料很不赖呀。”
他笑:“我差点忘了,你毕竟也是女人,女人就是女人。”
“怎样?”
“你知道我只会说实话。”
“难道要你说实话,你就说不出好听的了?我有这么不堪吗?我总有一两项优点吧!你看不出来?”
他居然沉默了,而且一直笑!
伤人耶!我高抬下巴重声嗤哼:“赞美恭维是讨好女人的手段一个男人有着三寸不烂之舌,若无法说服女人,算什么男人!”
“省下你的莎士比亚,这种刺激对我没用。”
“好吧,那你干脆说实话,把我的缺点一一列出。”
“何必?”
“试试看我会不会恼羞成怒,给你一拳,把你甩掉啊!”琴声忽地止息,笑意随之逸去,这回是货真价实的缄口静默--
安静到我浑身不自在。
迸若愚低头,盯视我许久许久。
“你怕吗?”
他不答,依然看我。
从我的角度,视线恰好对上他的嘴唇,一丝怔忡搅乱了心跳,那薄软的唇瓣曾经救过我的命。突来的好奇与冲动--我仰高,主动贴吻了他。
短短三秒,点到即止的接触,我碰到他的嘴唇,温温的,比我想像的还要柔软,还要好尝
但这是一个无味的吻。
从头到尾,他动都不动,没有一点反应,我退了开,看见木然的表情。“对不趄!”
狂劲的力道及时阻止我的掩面逃避,我的肩膀被扳回,强迫地面对他的脸,他勾抱住我,摘下眼镜,深幽瞳眸有异样的晶亮,在错愕瞬间,我的嘴唇已被封住。
这是一个一个噢,老天,脑袋空白了!完全不知如何形容才好,我只能本能地感觉到宽大的手掌在背部摩挲,揉我揉得好紧;他的嘴唇印着我的嘴唇,辗转流连;他的舌头绕着我的舌头,缠绵吸吮,这是一个我不曾经验过、深入的、热烈的、不要命的吻!我的心跳得好乱,我的身体变得好软,我快不能呼吸,我要死了
“吸气。”和来时一样突然,他松开,双手捧住脸颊让我大口喘气,清爽的气息漫入鼻腔,我的神智却仍恍恍惚惚,只听见低沉满足的笑语:“这种刺激,比较有用。”
当我再度清醒时,已不在原来安全的地方。
这一天我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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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库存滞销二十年,难得遇上个识货的,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管他为何喜欢你,反正他喜欢你就行了!”
“朵朵,是这样吗?”我把量好的面粉倒人筛粉器。
“对啦,我就不会问我的男人这种问题。”朵朵用力打蛋。
“你那些男人个个都用下半身的精虫思考,这种脑细胞管辖范围的问题只会把他们考倒。”小佩切着奶油,不客气地说,
“喂,你什么态度,上帝创造男人,本来就是下半身比上半身发达,这又不能怪他们!”
“恶心!”
“蕾丝边,嫌什么嫌,你二十年前还不是靠你老爸的一只精虫才会诞生!”
“啧。”小佩头一甩。“拿糖来!”
朵朵扬着胜利的笑容转向我:“所以听我的就是了,聪明,不必太钻牛角尖。”
朵朵这回说的,我无法认同。
迸若愚可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而我,我又为何如此在意呢?
因为我对他,已不仅是喜欢了,所以我会好奇,会想探讨,在他眼中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即使没有特别的过人之处,也想知道--我的缺点,他能否通盘接受?
他说过当他连一个女人的缺点都爱时,就能和她过一辈子。
“材料弄好了吗?都拿过来!”阿舒指挥着,一边挽好袖子,接手最后的混合工作,我们的槭风蛋糕好不好吃就看她的表现。“我也觉得聪明不必想太多,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听凭内心的感觉吗?没有什么道理吧。”
小佩连连点头:“这还像句人话。”
“那我说的是鬼话啊?!”朵朵嚷。
“别吵。”
三十分钟后大功告成,热呼呼的,我等不及冷却先切下一块,才咬一口,滋味美妙到差点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好香喔,大姐,一定不是你的杰作吧?”博闻从外面回来,闻香走进厨房。“啊炳,我就知道。”
“要不要来一块?还有红茶,小心烫哦,吹吹。”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提醒:“朵朵,他是我老弟,自己人。”绝活就不必使出来了。
朵朵一楞,回神。“靠!对喔,歹势歹势,看到帅哥就有本能反应。”
“来。”阿舒切了端上。
博闻高兴地接过,陪我们在茶桌坐下;“谢谢,舒婷姐的蛋糕最棒了!”
“哪里,没有你的手艺好啦。”
“哪里,我都是跟你偷师的。”
“哪里,我都是乱学乱做的。”
“哪里?都进到我们的肚子里了啦!”朵朵插嘴。“阿舒,我说你也别老是混在烹饪班了,你的功力早已出神人化,教课都绰绰有余,不要再浪费时间,就凭这几手,赶紧去钓个男人来用用。”
“我--朵朵,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是为你好,也为男生好,现在什么时代了,到哪还能找到你这样温良谦恭俭让的女性同胞?”
“有道理。”我附议,小佩也点头。
“我--我--”
“你看我们这样不羡慕吗?”
“很羡慕,可是我--”
“那就加油!”
“可是我长这个样子、生这副嗓子,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怀疑投错了眙,除非是同性恋,哪个男人会看我一眼嘛!”阿舒低头跺脚。
整整半分钟,我们三人面面相颤,回不出一句话来。
的确,每次四个人同行,都被当成一男三女
“我认为舒婷姐很好啊,看不出你哪里像男人了。”突然,博闻小声了,喝了口茶,用我做姐姐的这辈子没见过他如此诚恳的表情注视阿舒。“顺便声明,我不是男同志,这点我大姐可以证明。”
红潮一路从阿舒的脖子往上爬,直到耳根红透,她感动得泪花都快喷出来了。“谢谢!”
而我亦然,骄傲地拍拍老弟肩膀,我们的家庭教育素以培养善良人格为准则,事实证明教育成功,我真是以他为荣!
门铃这时作响。
“我去开!”一定是古若愚,我们约好了,我快步出去开门。
但站在门外的,是我意想不到的人。
“颜皓?!”
他抬起头,颓丧憔悴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小杜。”
“有事吗?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他惨淡微笑,又低下头。“我对你这样,你还关心我。”
我沉默,觉得和他的距离已隔开许多。
“小杜,你实在是个好女孩。很好很好的”他低语喃喃。
“丽诗对你不好吗?”
“她”颜皓忽然抓住我,语气激动:“小杜,我知道你好,你帮我去和丽诗说吧!你告诉她,我爱她,不管她要什么东西我都会给她,她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就算对我发脾气也没关系,只求她不要那么冷淡,不要不理我,我好痛苦!”
“颜皓!你冷静点,放开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说要和我分手!才交往不到一个月她就要分手,她和前男友复合了,因为他成熟稳重、有社会历练、有足够的经济支配权,所以她回到他身边去!我呢?我算什么?那些东西,我以后也会有,她为什么不能等?!”
“颜皓--”
“好不好?小杜,你帮我跟她说,你帮我劝她。”
我觉得失望透了,对自己,也对他。
我曾经崇拜的对象,遇到挫折时,竟慌乱得像个无能的孩子,四处寻求援手--他甚至不想靠自己解决!而我,我对他的意义,也就是个跑腿的说客而已,一直都是。
我的心,现在对他只有同情。
当然同情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不能,我帮不了你。”
他看我,眼里的失望明显可见。“我知道你还气我”
“我没有,真的。我只是无能为力,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颜皓,没有人能帮你,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感情,就该靠自己争取吗?”
他神色落寞,安静一会儿,再抬头开口:“你说的我明白,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不会再求你了。但是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好吗?只要一个。”
“你说。”
他上前,张开手紧紧、紧紧拥抱住我,贴近我的耳边说:
“对不起,小杜。”
留下这句话,颜皓头也不回离开了,而我发现自己真的不再有任何感觉,我瞅了会儿他离去的方向,然后转身--赫然看见古若愚,就站在离我几步之远。
他也正看着我方才所看的方向,眼眸一转移向我,问:“你有话要说吗?”
“没有。”
他定定直视我,三秒钟之后,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我没有话要说,因为我根本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呀!
但他很显然是误会了。
“你当他没神经啊,谁看到那种场面不会想歪?去讲清楚啦,笨蛋!”朵朵骂人。
好嘛,讲清楚就讲清楚。我要去找古若愚,跟他说明始末,然后我也要骂他笨蛋!骂他神经过敏!思想邪恶然后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请问古若愚医师在吗?我是他的朋友。”
“古医师刚交班,才走几分钟,你现在去停车场也许还能赶上。”护士小姐热心指点。
“谢谢!”我谢过人,小跑步到露天停车场,在医事人员专属的停车区域寻找他的黑色宝马。这很容易,远远便瞧见极易辨认的高大背影,正靠在车门上。
“欸--”我走近些,发出的声音还卡在喉咙一半就硬生生给煞住。因为在他靠着车门的身体前,倚靠了一个女人,穿着白袍的范玲杏双手正勾住他脖子--亲吻。
我的膝盖以下一定僵化了,才会动弹不得,只能愣杵在原地,进退失据。
我瞠视眼前的情景。
相接的嘴唇缓缓分开,从我的位置看不清古若愚的表情,只见到范玲杏脸颊陀红,美丽的眼睛深情款款、意犹未尽地凝视他,轻轻说了些我听不到的话,然后她的目光发现我的存在,又说了几个字,唇角微扬,转身走回医院。
迸若愚回头。
“你有话要说吗?”我冷冷地问。
“有。”
“我不要听!”
我掉头就跑,但才几步就被追上,他拉住我。“你先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气急败坏地吼。“很好嘛,我跟别人抱在一起,你跟别人吻在一起,咱俩这下扯平了!”
“我可以解释。”
“用不着!”
“你难道不介意?”他瞪着眼睛问我。
介意,我介意得要命!我从来不曾觉得这么生气!像有一团火,直往心头烧。在脑袋内乱蹦乱跳,失控的火苗烧断我的理智与冷静,现在若去照镜子,一定会看见自己血红的眼睛,我气得想揍人!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他想说自己是被迫的?刚才可没看见他有丝毫挣扎的动作,想必也是乐在其中他说过的,范玲杏是完美的,是他见过唯一没有缺点的女人。
“我要回家了。”我闷声说,挣开他的手。
“你不想听我的解释,我却想听你的!”
“我已经说过我没有话好讲,反正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了!”
“聪明。”泜柔的声音在背后呼唤,我听见他的叹息。“我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
我停住。
“虽然知道,我却觉得很好。就算只是填补空虚的工具,起码在你心底也有一点意义,私心以为等你断了对他的迷恋,就是我的机会”停顿了一秒,低沉的声音转为自嘲。“显然我是想得太单纯了,抱歉低估了你的意志力。”
才不是,不是这样的!
“但是我会等你。你听到了吗?我会等你,当你不再向前看,当你回头望的时候,你会看见我在等你。”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想回头,想告诉他事实,可是我的脖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僵化了
于是我终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