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分明觉得自己睡的很浅,她甚至感受到她的脖颈隐隐的有些疼,那药瓶就放在床头的鎏金精雕梳妆匣上,伸开手就能够着;她甚至知道她让小婢女留的一盏灯一直没有熄灭,那是一盏精美奢华的琉璃莲花灯,如萤如豆的灯光静静的摇曳在琉璃上方,美不胜收;她甚至迷迷蒙蒙的能看到室内一件件华美精致的摆设,即使是角落里的榻几橱柜,也无一不奢华贵雅,好似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她不是个囚犯,而是个高雅尊贵的贵族小姐。
那男子的气息真实而强烈的出现在她面前,久久的凝视着她,好似可以那样看着她直到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那男子低低的叹息,那声叹息疼宠而温柔,低靡而钝涩,似沧海桑田,似云山雾雨,饱含了千情万绪,重重的叩着丹丹的心,压抑、惊惧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丹丹知道这不是梦,她身边正站着一个男人,伸开手,睁开眼,她就能抓住这个人,看见他的脸,可是,她忽然发觉她根本醒不过来,睁不开眼,她感知到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仅仅一瞬,丹丹脊背生寒,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被下药了。
她一动不能动,却保留了最灵敏的感知,她不知是那药的特殊作用,还是这个男人刻意而为。
随着一双手慢慢的落在她的脖颈,丹丹的心跌入了冰谷,陷入绝望。
可。那男子又是一声低沉的叹息,温润的大手带着淡淡的粗砺从她的脖颈落在双肩。握住她的肩头,将她缓缓的扶坐起来。一手轻轻的揽着她的后背,一手缓慢而轻柔的打开了她脖颈的纱布。
一圈一圈,缓慢而轻柔,待纱布取尽,他倾身将梳妆匣上的药瓶拿起,轻轻的,百般轻怜的涂抹在丹丹已经敷了药的伤口处,用指腹温柔的摩挲了片刻,然后。他俯下头,灼热而温润的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丹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栗一下。
丹丹的颤栗似打扰了他,他顿了片刻,恋恋不舍的抬起头,将纱布重新缠好,将她散乱的发丝拢在耳后,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头,小心翼翼的如同婴儿般将她放下。又帮她拉好被子。
然后,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她身边,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她
魔鬼,变态。丹丹恐惧的在心底尖叫。心如冰坨子一般吓的凝缩成一团。
她醒不过来,在感知加倍敏锐的情况下,被动的承受着一个男人如同被诅咒一般的凝视。这种惊恐在她心里无限倍的放大,比她身边站着一个魔鬼还要惊秫上千倍。
丹丹觉得她是被吓昏了才睡过去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丹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触电般的掀了被子跳下床,将捧着金盆进来的婢女吓了一跳。
果然,果然,看着镜中一圈一圈缠绕的纱布,不是她之前的手法,比她绕的更贴心更美观。
脖颈处那个炙热又惊秫的吻似乎还在,感觉那么清晰,丹丹被毒蜂蜇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哆嗦,她全身绷紧,狠狠的搓了搓脖颈,揪着胸口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她受不住了,心底的承受能力已然到了极限,再不离开这里,她不知道会窒息还是崩溃!
“我能不能见一见秋萝?”婢女虽然对她敬畏殷勤,却也负责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丹丹只能在方寸的屋里自由活动,就像华丽牢笼中的一只鸟儿。
所以,夏惠一进屋,她就提出了要求。
夏惠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脖颈处微微的一滞,也不问她见秋萝的目的,直接点头。
丹丹有些绝望,夏惠对她越是宽松,便是越笃定她逃不出巫蛊教,不过是放任她挣扎罢了。
秋萝对丹丹想见她,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与惊喜,几乎不能置信。
她一进了丹丹的屋内,再也没有之前的倨傲轻蔑,无比的谦卑与小心翼翼,眉眼里尽是艳羡与谄媚。
丹丹遣了屋内伺候的婢女,等秋萝眼冒星光的逐一窥视完室内的摆设,对着她讨好又迎逢的轻轻一笑,丹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芝兰圣女怎么样了?秋兰护法还有之前的意思吗?”
知道希望渺茫,可丹丹还是想从秋兰身上下手试一试。
秋萝眼中立刻露出一抹惊惧,她扑通跪地“艾姑娘饶命,是秋萝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艾姑娘高抬贵手放过秋萝与秋兰护法”
丹丹蹙眉“何出此言,秋兰护法怎么了?”
秋萝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眼神闪烁,满是敬畏的看向丹丹“您毁了阴冥祭坛,伊桑巫师魂飞魄散,芝兰圣女的尸身不见了,宫主盛怒,就,就抓了四大圣女护法”
阴冥祭坛被毁,阴尸大乱,巫蛊教天翻地覆,等一切平息下来,才发现芝兰圣女的尸身不见了,又因丹丹之前那袭话,芝兰圣女的残余灵力成了四大圣女护法的觊觎对象,所以,她们四人成了最大的嫌疑,现已被囚禁。
丹丹却是震惊于秋萝口中那句她毁了阴冥祭坛。
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阴冥祭坛和什么伊桑巫师是巫蛊教的立教根本和几百年传承,是巫蛊教的命脉根基,都被她毁了,她是巫蛊教的罪人,将她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为何巫蛊教宫主还留着她的命,甚至如此礼遇?除了不放她离开,几乎将她奉为贵宾。
丹丹还欲再问,秋萝却是一句不肯多说,战战兢兢的跪地磕头,下足了狠劲,不一会儿额头已是淤青一片。
“你回去吧,可以经常来看看我!”丹丹看了秋萝一眼,顺手将梳妆匣上的药瓶递给她“拿去抹一抹吧。”
秋萝先是感激的接过,待看清那玉瓶上的符文,立刻又惊恐的双手举过头顶捧还给丹丹“谢艾姑娘好意,秋萝不敢用此圣药。”语气无比的虔诚敬畏。
圣药?区区一瓶外伤药竟然是圣药!丹丹诧异的拿回来细看,瓶内的药泛着淡淡的幽香,闻香识药,的确是上品,再看瓶身,通透的玉质上用朱砂描了若隐若现的奇怪符文,倒似与她曾经看过的那半张藏宝图有些相似。
难道,丹丹的神色一瞬凝重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摸向脖颈,似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我的脖子还有些疼,这种药再给我拿几瓶过来!”当春惠再过来例行视察的时候,丹丹故意将那玉瓶丢在春惠身前的桌案上。
玉瓶滑了出去,落在玉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春惠冷艳绝色的脸蛋勃然阴戾狂怒“辱我圣药,我杀了你!”她想都没想,一掌拍向丹丹的前胸。
“住手!”两道金纱彩链凌空飘来,一条缠住春惠的手腕,另一条揽住丹丹的腰将她带离了出去,堪堪躲开了春惠的掌风。
“你想干什么,你忘了宫主的圣命?”夏惠厉喝,脸色比春惠还要苍白几分。
春惠的情绪似有所平复,对丹丹的态度却是更仇视,她凶狠的瞪了丹丹一眼,冲了夏惠冷笑一声“我可没你这么好的雅量!”然后摔门而去。
夏惠青着脸看了春惠的背影一眼转身看向地上的碎玉瓶,她的眼底也有锋芒掠过,不过一息便恢复了雅丽冷凝,淡淡的对丹丹道:“你没事吧,不要再试图用任何方式激怒她了,宫主想让你知道的事情,自然会让你知道。”
丹丹暗叹,好个冰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不能从夏惠口中探知什么,便想从春惠身上下手,才一试探,便被夏惠一语道破了。
丹丹垂了垂眼“我要见你们宫主。”
夏惠有些意外的看向丹丹,随即摇头“宫主今日不在圣教。”
虽然夏惠说那变态的宫主不在圣教,丹丹临睡前还是做足了防备,她白天忍着焦躁强迫自己睡足了,前半夜又闭目浅眠,待到后半夜她一直瞪大了眼睛,努力的保持足够的清醒,待到稍稍有些发困的时候,她甚至用牙狠狠的咬自己的手掌,深深的齿印,几乎渗出血痕。
可是,不知怎地,她又浅眠了,如同昨夜,似睡非睡,半醒未醒,除了不能睁开眼睛,其余的感觉器官异常的敏锐,就如她只是闭目养神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一切动静。
夜半时分,虽然丹丹睡前插了门闩,又用了三个能搬的动的小屏风和榻几抵住了门,门却依然被轻轻的打开了。
一个男人推门进来,不同于昨日,他的脚步轻缓中带着急迫,就好似,他很渴望与她相见,满心期待而来。
丹丹用力的咬紧牙关,试图醒来,她分明已经用尽全力,口内腥咸,牙根绷的紧痛,可是,她依然睁不开眼,说不出话。
那男子似知道她之前的举动,轻轻叹息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握在他宽大温热的掌心,用从怀里掏出三个玉瓶摆在梳妆匣上,打开一个轻柔的涂抹在她手掌的牙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