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契斯,今天到处都流传着一个有趣的流言。”雷亚泰在麦修的椅子对面坐下。
造谣生事的想必就是雷亚泰了,麦修心想。雷亚泰是萨玛学会的会员,但直到前不久,麦修都没把他当回事,认为他只是盲从萨玛热潮的诸多半吊子之一。
但是发现亚泰跟伊晴曾经交往之后,麦修对他的态度从漠不关心变成厌恶轻视。那种态度本身并无特别意义,因为麦修对那些喜欢传播蜚言蜚语的人大多深恶痛绝。
“我很少留心蜚言蜚语。”麦修没有抬头,继续看他的早报。“我发现它们既无聊又不正确。”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就上流社会的标准而言,时候算是早的。俱乐部里仍然很安静。
在亚泰到达前,偶尔会出现的声音只有杯碟碰撞声和翻报纸的声音。俱乐部的会员大部分都是整夜吃喝嫖赌,直到快天亮时才回家。现在他们不是还在睡觉,就是才刚起床。
“事实上,今天早晨有两个传闻在流传着。”亚泰继续道。“第一个是你昨天下午以特别证书娶了史小姐。”
“那不是传闻。”麦修抬头瞄了他一眼。“今天的早报上登有结婚的启事。”
“原来如此。”亚泰的目光深不可测。“恭喜了。”
“谢谢。”麦修继续看报。
“第二个传闻几乎跟第一个一样令人吃惊。”
麦修没有问第二个传闻是什么,他知道亚泰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
“传说范奈克今天有个拂晓之约。”亚泰说。
“真的吗?”麦修翻着报纸,暗中希望伊晴的名字没有被扯进去。
“据说范奈克去赴约了。”
“令人吃惊。”
“也许吧,但更惊人的是,决斗在助手到场前就进行了。很不寻常。”亚泰停顿一下。“范奈克显然没能在决斗中保住性命。”
可恶!麦修心想,原来流言是这么传的。至少没提到伊晴也在场,这也算是运气好了。“那种事在决斗时难免会发生。”
“的确。尤其是在没有证人却使决斗按规则进行时,据说可怜的范奈克还没有出马车就遭到枪击身亡了。他的对手显然不想冒险。”
麦修几乎是如释重负地接受了这无可避免的结论。他太过担心伊晴的名声,因此没有考虑到他自己的名声。在上流社会看来“冷血柯契斯”重现江湖了。
他以残酷的手段射杀范奈克的谣言一定会成为丑闻,但流传几天后就会消失,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些谣言属实,也没有人会为范奈克的死耿耿于怀而一直谈论这件事。它们会跟其他的“冷血柯契斯”传闻一样逐渐为人所淡忘。麦修过去没有被谣言打倒,这次也不会。重要的是,伊晴不必再受恶毒谣言的困扰。他现在是她的丈夫了,有那个权利和义务保护她。亚泰等待着麦修反应,目光中充满好奇。最后他叹口气站起来。“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消息不感兴趣,柯契斯。那我就不打扰你看报了。代我问候新婚的柯契斯伯爵夫人。”
“我会转达的,雷亚泰。”麦修翻到下一页。他不打算跟伊晴提雷亚泰。他仍然不确定她对亚泰的感情。她虽然没有流露出旧情难忘的迹象,但他不想惹麻烦。
麦修继续假装看报,直到亚泰离开咖啡厅,壁炉前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折起报纸扔到茶几上。他把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凝视着跳动的火焰。
伊晴给了他爱的承诺,但麦修知道他不能太过倚赖那份承诺。毕竟他是趁她为他的性命担忧时,软硬兼施地强迫她嫁给他。饱经世故的他很清楚人在激动时会说出各种不顾后果、不合常理的话。当伊晴发现他的真面目时,她说不定会反目成仇。
他凝视着炉火深处,看到昔日的鬼魂咧着无牙的嘴对他笑。他们知道他新近发现的幸福有多么脆弱、有多么不堪一击。当幸福瓦解,他被迫退回阴影里时,他们会在那里等着撕裂他。
他的手在扶手上紧握成拳头,他和伊晴之间还有激情和萨玛,也许那就够了。
也许不够。
许久之后他还在凝视火焰时,费尔在房门另一头喊他。
“柯契斯,我就猜在这里可以找到你。”费尔始终兴高采烈的表情里夹杂着些许关切。他穿过房间来到壁炉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麦修抬头望向他。“为何有此一问?”
“你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如此而已。”费尔烤火取暖。“我来告诉你城里到处流传着跟范奈克的死有关的谣言。”
“省省吧,我已经听说了,它们很快就会消失了。”
费尔清清喉咙。“在平常情况下,很可能会。”
“目前的情况有什么不平常的地方?”
“你的新婚妻子。”费尔倾身压低声音,虽然附近没有旁人在。“不是想告诉你该怎么处理你的私事,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她听说此事时会作何反应?”
为时已晚的领悟使麦修变了脸色。他警告过伊晴不要向任何人承认她知道或听说过决斗的传闻,更不用说是她跟着他去过盖伯农场。但他没有特别关照她在旁听到别人谈论决斗的传达室闻时该作何反应。
伊晴令人伤脑筋的地方在于吩咐她做什么事必须非常明确,因为突然离题是她的专长。麦修抓着椅子扶手撑起身体。“失陪了,费尔。我得赶回家去跟我的妻子谈一谈。”
“恐怕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
费尔的表情既像是表示同情又像是感到好笑。“我来这里之前去过你家,伍顿提到柯契斯夫人刚刚才出门逛街购物。”
“我的老天!”种种不堪想像的可能性一起在麦修脑海浮现,使他一时之间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但愿流言还没有传到女士们耳朵里。”费尔掏出手表来看时间。“她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牛津街和蓓美尔街了。”
“还没有传到女士们耳朵里,你疯了吗?”麦修大步走向门口。“流言会随着早餐一起送到她们面前。”
“发现麦修在大家起床前就出门了时。我担心得要命。”翠欣对走在身旁的伊晴透露。“我以为他死定了。我发誓,这件事会让我作上好几个星期的恶梦。”
“胡说。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而且少提为妙。别忘了柯契斯的吩咐,我们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伊晴发现今天早晨的事使她和翠欣之间发展出新的情谊。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们两个都关心麦修。
“我知道。”翠欣说。“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回来。还有,你为什么打扮得像个马僮?”
“我当然是跟去阻止决斗发生。”伊晴解释。“我不能让麦修为我冒生命危险。”
“但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够阻止决斗?”
“我拟定了许多计划,但事情的发展使我不必用到任何一个计划。”
“只因为范奈克被拦路抢劫的强盗枪杀了。”翠欣打了个哆嗦。“真诡异。”
“的确,但我不会为他哀悼。”
“伊晴?”
“什么事?”
“谢谢。”翠欣小声说。
牛津街上热闹无比,时近踵正值采购的巅峰。衣着光鲜的淑女在橱窗前浏览找寻最近流行的服饰,她们身后跟着替她们提东西的女仆或男仆。
“柯契斯夫人,”一个身穿昂贵服饰、头戴时髦软帽的中年妇人朝伊晴露出淡漠的微笑。
她亮晶晶的小眼睛里充满好奇。“恭喜你昨天结婚,夫人。我在早报上看到了启事。”“谢谢,班夫人。”伊晴没有露出伫足长谈的迹象。
“我还听说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今天发生了很不寻常的事。”班夫人急忙继续说。“范奈克男爵今天一大早被人发现中弹身亡。你听说了吗?”
“抱歉,毫无所闻。我恐怕没空聊天,失陪了,班夫人。”伊晴催促翠欣走向最近的店门。“我们跟”她抬头瞄向店门上的木头招牌。“穆夫人有约。你知道她是一流的裁缝师。我们今晚见。”
“好吧。”班夫人眯起眼睛。“你和柯契斯一定会成为宴会上的焦点。也许我们到时可以好好聊一聊。”
“也许吧!”伊晴拉着翠欣走进裁缝师的店门,看到店里没有客人时,她松了口气。
“我们跟穆夫人没有约。”翠欣低声说。
“我知道。”伊晴转头往窗外瞧。“但我不想跟班夫人寒暄太久。她是著名的长舌妇。令柯契斯苦恼的那种人。”
“我知道。”翠欣低声说。“莲娜夫人提过她。伊晴,这家店的老板在哪里?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穆夫人一定是在试穿室为客人试衣裳。”伊晴在班夫人走远时,长叹一声。“太好了,她走了。我们现在可以去手套店了。走吧,我想在回家前去书店逛逛。”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后面的房间刺耳地传出来。“千万别说柯契斯残酷杀害了范奈克,晓柔。我不相信。”
“他们叫他‘冷血柯契斯’可不是乱叫的,密丽。”晓柔的声音中透着病态的兴奋。”就我而言,我太清楚他下得了那种毒手。范奈克只是其中之一,我的强森也被他杀了。你一定听说过卢乔治离奇死亡的传闻。”
“没错,我是听说卢氏诅咒那些传闻。但是,晓柔,毕强森已经死了好多年,卢乔治死在遥远的萨玛。范奈克的命案却是今天早晨才在市郊发生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柯契斯真正的天性,我可以向你保证哎哟!小心那些大头针,穆夫人,你扎到我了。““对不起。”裁缝师喃喃地道。
“据说柯契斯是个神枪手。”密丽若有所思地说。“他为什么要在决斗前杀了范奈克?为什么不等到决斗开始,当着证人的面杀他?”
“谁知道?也许他们在助手到达前起了争执。”晓柔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柯契斯永远不会因他犯的罪而上断头台。他太阴险也太精明了。”
“而且是个伯爵。”密丽说。“说到阴险,不知道他在跟‘孟浪伊晴’玩什么游戏。订婚还说得通。大家都知道他为了得到萨玛宝物,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但是结婚?”
“结婚未必是一辈子的事。”晓柔冷冷地说。“谋杀妻子并不是那么困难。”
太过分了,伊晴气愤得快发狂了。“她们竟敢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翠欣不安地瞄向分隔试穿室和展示间的帷幔。“我们也许该走了。”
“先让我跟谢晓柔说几句话。”伊晴开始朝试穿室走去。
翠欣急忙追上去。“伊晴,等一下,我不确定哥哥会赞成你这样做。你很清楚他警告过我们不可以谈这件事。”
“她们逼得我忍无可忍。”伊晴抓住帷幔用力往旁边扯开,三声惊叫迎面而来。
晓柔站在镜子前面试穿一件新衣,她的朋友密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
一脸不堪其扰的穆夫人跪在地板上标示衣裳的裙摆。
“麻烦你等一下,夫人。”裁缝师含着满嘴的大头针咕哝。
“不急,”伊晴在镜里直视晓柔惊讶的眼睛。“我只是想纠正谢太太的错误。她在散播不实的消息。”
“史小姐。”晓柔张开嘴又惊慌地闭上。“我是说柯契斯夫人,我没有听到你进来。”“显然没有。”伊晴厉声道。“你忙着传播关于我丈夫的不实谎言。”
翠欣拉扯着伊晴的衣袖。“我想我们该走了,伊晴。”
伊晴不理会她,她转向晓柔的同伴。“你好,魏太太。”
“你好,史呃,柯契斯夫人。”密丽挤出笑容。“恭喜你结婚了。”
“谢谢。”伊晴再度在镜子里瞪视晓柔。“好了,关于柯契斯的那些谎话。”
“它们不是谎话。”晓柔已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她挑衅地抬高下巴。“虽然没有办法证明,但任何认识柯契斯的人都知道极可能是他在决斗前杀了可怜的范奈克。”
“一派胡言,谢太太。”伊晴说。“事实上,这整件事都有证人在场目击,必要时他们会欣然为我丈夫的清白作证。”
密丽倒抽口气,伸手按住胸口。“我不知道有证人在。”
“伊晴,拜托,我们该走了。”翠欣气急败坏地说。“我们跟人约好了。”
“等一下,翠欣。”伊晴虎视眈眈地瞪着晓柔。“但是柯契斯不需要任何人来证实他的清白,因为认为他有罪实在是很荒唐可笑的想法。”
“别说得那么肯定,柯契斯夫人。”晓柔不甘示弱地回嘴。“全世界都知道你丈夫的名声险恶。”
密丽大为惊骇。“晓柔,拜托,你在说什么?如果让柯契斯听到你说他杀人,他会勃然大怒的。你必须小心。”
“没错,谢太太。”伊晴接口道。“我劝你在指控别人时千万得谨慎。”
晓柔眨了几下眼睛,不确定取代了她眼中的愤慨。她不安地瞄了同伴一眼。“我没有在指控任何人任何事,我只不是在说显而易见的事。”
“真的吗?”伊晴双手插腰,开始用鞋尖有节奏地敲击地板。“我看不出有什么显而易见的事,当然,除非是指你跟任何人一样有理由射杀范奈克。而且比大部分人更有理由。”“什么?”晓柔既震惊又愤慨地张大了嘴巴。
“你不可能是说真的。”密丽惊骇地瞪着伊晴。
裁缝师忽然僵住不动,嘴里仍然含满大头针。
“伊晴,”翠欣气急败坏地低语。“拜托,我们得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展示间传来。
“快请说下去,柯契斯夫人。”莲娜莲步轻移进试穿室。“我等不及知道晓柔为什么要在决斗前杀死范奈克。”
“林夫人。”裁缝师慌乱起来。“麻烦你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转头望向莲娜。
“我没有杀人。”晓柔喊道。
伊晴蹙起眉头。“我没有说晓柔枪杀了范奈克,我只不过是指出她跟任何人一样有理由那样做。因此,她在指控别人时应该小心。”
“我从来没有说过柯契斯杀了范奈克。”晓柔嚷道。“我说的是他可能做了那种事,如此而已。”
莲娜似笑非笑地望着伊晴。“晓柔为什么要在决斗之前杀了范奈克?”
“故布疑阵,嫁祸他人。”伊晴沉着地说。“使事情看起来像是柯契斯残酷地杀害了范奈克。”
晓柔的脸孔在气急败坏地愤怒中扭曲。“但是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伊晴噘起嘴唇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你希望因而产生的蜚言蜚语会迫使柯契斯离开伦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晓柔问。
“有他在伦敦荡来荡去令你局促不安,不是吗?晓柔?毕竟,他每次出现在社交界,你就得冒真相大白的风险。”
莲娜耸起眉。“什么真相,伊晴?”
“哦,晓柔这此年一直靠谎言为生。”伊晴说。“从来没有人为她决斗。她的朋友毕强森在‘地狱亡魂赌场’玩牌作弊被抓到,之后他就离开伦敦到美国去另谋发展了。至于柯契斯企图取代毕强森成为晓柔的情夫,那根本是荒谬绝伦的一派胡言。”
晓柔恶狠狠地瞪着伊晴。“你竟敢暗示我一直在欺骗我的朋友们。”
“只有柯契斯本人有可能想要澄清是非。”伊晴迳自往下说。“你不能冒那个险,对不对,晓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晓柔问。
“只要他不在伦敦,你的秘密就安全无隙。但是柯契斯最近又回到了社交界。想想看,如果他开始谈毕强森离开伦敦的事,真相就会大白,你在社交界不但地位不保,还会沦为笑柄。”
“你太过分了。”晓柔叫道。“我再也不能容忍了。”
“而我再也不能容忍你对我丈夫的愚蠢指控。”伊晴冷冰冰在说。“下次你想含血喷人地暗示他杀范奈克时,最好先想想你也有可能被陷害嫁祸。”
“你不能这样对我。”晓柔怒斥。
伊晴鄙夷地看她一眼,然后转向目瞪口呆的翠欣。“来吧!我们必须到手套店去,然后我想去书店逛逛。”
她猛然转身,不料却一头撞上站在试穿室门口的麦修。
“哎哟!”伊晴摇晃了一下,一时之间只看到绿色的稻草在眼前晃动。她发觉她的宽边草帽被撞歪了,往前倾斜而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抓住帽檐把草帽从眼前扯开。
麦修淡淡一笑,伸手调整她的草帽。“让我来。”
“我的天啊!柯契斯。”伊晴匆匆重新系好草帽。“我没有看到你,你怎么会在穆夫人的店里?”
麦修以犀利的目光审视试穿室里惊呆的女人们。“也许是我对时装产生了兴趣。”
莲娜一脸兴味的看热闹表情;密丽的目光焦躁不安地跳来跳去,好像在寻找逃生之路。晓柔发出一个窒息般的怪声,接着就姿势不雅地昏倒在地上。
“嗯,”伊晴仔细看了倒地的女人一眼。“我相信她这次是真的昏倒了。魏硫磺,你最好赶快拿出你的嗅盐瓶来。”
时钟在书房角落里发出沉重的滴答声,麦修坐在他的大书桌后面注视着他的妻子和妹妹。不知何故,他觉得时钟的滴答声异常清晰刺耳。他思索着如何开始他的训话。
翠欣很好对付,她已经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了。麦修猜她担心的是,他会把她撵出动因为她无意中违背了他不准她们谈论决斗之事的命令。
真正棘手的是伊晴,她的满脸愠色可不是好兆头。就算她感到忧虑,忧虑也被埋在她的义愤底下了。
麦修在书桌上交叠起双手,他望向伊晴。“也许我今天早晨没有把话讲清楚。”
“你讲得非常清楚。”伊晴向他保证。“你告诉我不可以跟任何人谈起跟范奈克的命案有关的话题。”
“请问你为什么要违抗我的命令?”
翠欣被他的语气吓得往后退缩,麦修不理会她。
伊晴冷若冰霜地看他一眼。“我没有违抗你的命令,爵爷。”
“那么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在裁缝店的试穿室里跟她们谈的是什么?”
翠欣绞着手绢。
伊晴被激怒了。“偶然发现谢晓柔在散播不实谣言又不是我的错,我只不过是想要制止那些流言,所以才指出除了你以外的许多人也可以被弄得像是杀害范奈克的凶手。”
“你几乎是在指控她杀害了范奈克。”
“并未见得。”伊晴小心翼翼地说。
“根本就是。”
“好吧,就算我的话可以被解读成那样。那也是她罪有应得。”伊晴眉头深锁地说。”蕾秋姑姑告诉我谢晓柔这些年来散播了许多诽谤你的恶毒流言,她在试穿室里等于是在指控你杀害范奈克。翠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翠欣听到她的名字时吓了一跳。但令麦修惊讶的是,她居然设法回答了伊晴的问话。
“对。”她小声地说。“完全正确。”
“你听到了吗?”伊晴得意地瞄他一眼。“如果我不插手,流言今晚就会传遍全城。”“流言已经传遍全城了,夫人。你在解读萨玛古文时也许聪明过人,但一遇到社交界,你就天真得不可救药。”
伊晴眼睛一亮。“聪明过人?”
麦修双手按在桌面上从椅子里站起来。责骂她为他辩护似乎很不近人情,但他也是不得已。“可恶!我告诉过你不要理会跟范奈克命案有关的谎言,伊晴。”
“我没办法对谢晓柔的指控置之不理,我不希望那些流言越传越离谱。”
“没有人在乎谢晓柔的看法,包括我在内。”麦修咬牙切齿地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担心的是你的名声。”
“我告诉过你我才不在乎我的名声。”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得提醒你多少次?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言行举止就得有伯爵夫人的样。”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柯契斯夫人应该表现得如何吗?”伊晴回嘴道。
“可恶!我不能容忍你的名字跟范奈克的命案扯在一起。”
“我也不能容忍你的名字被牵扯进去,爵爷。”
“对于无可避免的流言,最好的因应之策就是置之不理。”麦修。“相信我,夫人,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恕难苟同,依我之见,以毒攻毒才是反制之道。”
“要不要以毒攻毒应该由我来决定。”麦修恶声恶气地说。“谣言会随时间消失,向来如此。所以,你最好不折不扣地按照我的指示行事。你不可以对这幢屋子外的任何人说半句跟范奈克或他的死有关的话。听清楚了没有,夫人?”
翠欣突然跳起来。“不要再对她大呼小叫了,麦修。”
麦修吃惊地瞪视翠欣,伊晴也是。
翠欣的表情是畏惧中夹杂着坚决,她紧握着双手。“我认为你用这种态度对伊晴说话很不公平,柯契斯。老实说,她跟谢太太起冲突完全是因为她想为你辩护。”
“这不关你的事,翠欣。”麦修说。“坐下。”
“翠欣,我太感动了。”伊晴跳起来拥抱翠欣。“从来没有人这样维护我。我要怎么谢谢你挺身而出为我说话?”
翠欣大吃一惊,接着有点尴尬地轻拍伊晴的肩膀。“没有什么,伊晴。我不得不大胆地发言,柯契斯太不公平了。”
“可恶!”麦修咕哝道,重重坐回椅子上。
伊晴放开翠欣,退后一步,从手提袋里掏出手绢拭泪。“请见凉,我的情绪太激动。失陪了,两位。”
她冲向房门,打开它,消失在门厅里。
麦修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书房门在伊晴背后关上。“她的确很善于结束她不喜欢的谈话。”
“你真的不应该那样穷凶极恶地教训她。”翠欣嘀咕。“她只不过是企图为你辩护。”麦修若有所思、颇感兴趣地打量妹妹。“你什么时候变成伊晴的支持者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
“我改变对她的看法了。”翠欣拘谨地说。
“我懂了。既然如此,看来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了。”
翠欣提高警觉。“什么目标?”
“我们两个必须非常努力地防止她惹事闯祸。”
“那恐怕不会很容易。”翠欣慢吞吞地说。
“只要是跟伊晴有关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