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瑛的预感不幸应验了。
隔天黄敏儿没来上课,是不是因昨天的“谈判”让她自觉无颜来学校!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播音室在第一节下课时广播着:“宋浩男老师,宋浩男老师,请马上到校长室!”
宋浩男听到广播,放下正在批阅的考卷,快步前往校长室。他到这间私立中学六年了,还未曾被校长“召唤”过,他多多少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敲敲校长室的门,他开门进去,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沉重气压逼了过来。屋内校长、教务主任都在,另外还有一个三十几岁、衣冠楚楚却满脸怒容的男人。
“你就是那个宋浩男!”那男人怒冲冲站起身。
“是。”不明他何以一副准备宰了自己的模样。
那男人冲过来就是一拳,宋浩男反应极快,偏过头闪了过去。
那男人一击不中,更加生气,大叫:“我打死你这人面兽心的混蛋!”再度挥拳。
校长和教务主任忙上来劝架:“白先生,有话好说,别动粗。”一人一边架住了他。
宋浩男心里隐约有了谱,也罢,兵来将挡永来土掩,他从没打算要掩盖。
好容易把那姓白的男人的情绪按捺下来,校长额头上已满布汗水,他好声好气地劝道:“大家先冷静,坐下来慢慢说。宋老师,你也坐。”
大家坐定,姓白的男人狠狠瞪着宋浩男,看样子像随时想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
“这位白非凡先生,是黄敏儿的舅舅。”校长回到办公桌取了信,递给宋浩男,面色很凝重:“你看看这封信。”
他接过信,信上写着:
老师:
我走了,为了不让你为难,所以我走了。说我走得无牵无挂,那是骗人的,写这封信时,我哭得眼前都模糊成一片。我不怪你对我这么冷淡,你怕别人会对你指指点点吧。
我只是恨上天让我们太晚相遇了,不然我们一定会是很相爱的一对。我知道你放不下江老师,好,那我退让,能成为你心里美丽而永远的回忆,我也心满意足了。
爸、妈,对不起,你们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女儿。
老师,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去死。我已经是你的人,心也是你的。这一辈子我们无缘做夫妻,期盼下次投胎,我们共结来生缘。
敏儿绝笔
宋浩男放下信,问:“她怎么了!”
白非凡被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激怒了,身子越过两人之间的置物几,眼光几乎要把他射穿洞来:“她怎么了!你居然还有脸问她怎么了!我告诉你,敏儿吞安眠药死了!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她穿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封署名给你的遗书。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你是用什么花言巧语骗我们敏儿,害得她想不开要自杀?你还配为人师表吗?”他怒吼着,一声比一声高。
“白先生,请别激动。”校长圆着场面,颇形心力见绌:“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黄敏儿是本校学生,这事本校一定会给家长一个公道。但我们谁也不偏袒,也该让宋老师说说话,问他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好!”白非凡身子往后一靠,抵着沙发,双臂交胸,两道燃着熊熊怒火的眼光不离宋浩男:“我就听他怎么解释!”
“宋老师,你就说吧。”校长说。
宋浩男也意外黄敏儿就这么寻短见死了,她昨天说要他后悔一辈子,原来就指这件事。怎么这么傻?爱不到一个人,就要走这么极端的路,他心里不是不遗憾。
“白先生,黄敏儿的死我深表难过。她是我班上的学生,表现一向平平,我并没有太注意她。几个月前某一天,她突然来找内人说她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为了那个人她想考外交系,托内人请我当她家教。内人为了想辅导她脱离畸恋,于是劝我接下来。
“当时我总觉得她怪怪的,很喜欢问东问西,对我们家的事很感兴趣。十几天前内人有事上台北,她又跑来上家教,那天我本来已经叫她不用来了。她倒水给我喝。你问我和她有没有关系,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有,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黄敏儿有很严重的幻想症,她想象我是很爱她的,把我一切的举动都视作为对她爱意的表现。
“发生这件事后,我当然不再上她的家教。于是她开始打无声电话骚扰我,还要我跟我内人离婚,好跟她在一起。后来我内人也知道这件事了,她把黄敏儿找出来想好好劝她,但是黄敏儿并不接受,并说她要做一件让我后悔的事。很遗憾,她选择走上绝路。”
“王八蛋!”白非凡扑上来揪住宋浩男衣领,忿怒使他忘却了身分和礼节,一个西装笔挺的斯文人竟爬上桌子:“鬼才信你的话!敏儿会对你下药!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敏儿哪里会做这种事!你别以为死无对证,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诱奸自己的学生,敏儿还是未成年少女,我一定要告你告到跪地求饶!”
“白先生,白先生。”教务主任上来劝架,白非凡若真提出起诉,对学校是很大的伤害:“事缓则圆,有话慢慢说,凡事都可商量。你告了宋老师,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大家好好谈嘛。宋老师在本校教学认真,学生一向都对他有好评。他和江如瑛老师是学校公认的模范夫妻!同出同入,形影不离。我敢对宋老师的人格打包票,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教务主任何以来这么大的信心?
教书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学生都见过了;和人同居、勒索、逃学、偷窃、细车种种难以言宣的事,他都处理过。虽然不是人人如此,可是近年来学生愈来愈难管教也是事实。很多家长平常不关心孩子,等出了事才来怪学校不负责任,甚至一味倒向孩子,漠视孩子的偏差行为。
他和宋浩男同事多年,两人是不太熟,但是他看得出他是个傲骨的男人,他做过的事他不会隐瞒。
“他是你学校的老师,你当然替他说话。”白非凡想到黄敏儿遇人不淑,下场悲惨,心头火起,一拳就打下去。
宋浩男自然不会乖乖挨打,擒住他手腕,两人扭打起来。
“不要打不要打”校长和教务主任急忙上前拉开两人。
这时江如瑛出现了,她来到门外时听到有人争执喊叫的声音,匆促地敲了敲门,一打开门,便看见宋浩男和白非凡正打成一团。
她听见广播叫宋浩男,心里不放心是不是黄敏儿的事情爆发了,赶来弄个明白。
“浩男!”地喊。
校长和教务主任把两人分开了,白非凡还要再打,被校长架住了。他看见一个十分秀丽的女子赶到宋浩男身边,柔声问:“要不要紧?”
刚才白非凡不要命的纠缠厮打,宋浩男头发乱了,他的衣服也皱得不成样子。宋浩男是打架出身的,白非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仅是自我防卫,若正正经经要搏斗,不用一分钟白非凡便倒地不起了。
“江老师!-来得正好!”教务主任抹着汗:“黄敏儿吞安眠药死了。”
江如瑛呆了一呆!敏儿死了!怎么可能!昨天她还和自己说过话,她死了?
“这位是黄敏儿的舅舅,白非凡先生。黄敏儿留下一封遗书,说宋老师和她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因为不能被社会接受,所以她自杀了。江老师,这件事-知道吗?”
“我知道。”江如瑛沉浸在深深的悲哀里:“宋老师和我说过。昨天我还跟她说过话,她情绪很激动,不肯听我们的劝她怎么这么傻?”
白非凡开口想讥刺她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可看到她忧愁的模样,话到舌尖却说不出来,就是没办法对她说出残忍的话。
“白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我若是能早一点发现敏儿爱的是我先生,我们一定会好好劝她!今天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白非凡瞪着宋浩男,这个臭家伙前辈子是烧了什么香,娶得这样温柔贤淑的好太太?
“-相信他的鬼话,敏儿会用药去迷惑-先生?”他冷冷一哼。
江如瑛毫不迟疑地说:“他的为人我很了解,如果他拐骗了敏儿,他是不会隐瞒我及任何人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非凡看着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江如瑛,再看看即使光站着也教人不敢小觑的宋浩男,有一丝折服与被打败的感觉爬上心头。
是,以他周旋商场数年的眼光来评断,他所接触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企业人士,也很少人家宋浩男这样给人偌大的存在感。他一开始就被忿怒和成见冲昏了头,不然他很容易就看得出宋浩男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那敏儿真的向宋浩男下药?这会是真的吗?黄敏儿是白非凡从小看她长大的,他印象中的她一直是可爱而活泼。如果这是真的白非凡感到迷惘和痛心,他不懂现代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顿了顿,他需要理清思绪。敏儿死了,这事已无从对质;放过宋浩男,他心有不甘,死了爱女的大姊哭得肝肠寸断,他非讨回个公道不可。可江如瑛的证辞又令他有些犹豫,照他们的说法,宋浩男反而是无辜被扯进来的,若说他有什么错,该怪他长得太英俊,惹来这场横祸。
是,白非凡冷邃的眼光盯着宋浩男富有男子气概,却教人难以归类的英俊脸庞,即使自恋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宋浩男比他要来得有魅力。对了,就是魅力,宋浩男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散发着一股无穷的魅力。就是这股魅力,教人心折、教人迷惑、教人沉醉!
“那是你的一面之辞,我不相信。”基于维护黄敏儿的名声,白非凡必须站在这边的立场说话:“敏儿会死,你脱不了干系。不论为生者或死者,你都要负起责任。”
说完,他向校长和教务主任一颔首,昂然而去。
校长室内气氛很是窒滞,校长坐了下来,摆摆手,有些疲惫地说:“大家坐下来再说吧。”
说?要说什么呢?看白非凡的打扮气势,就知道黄家有的是钱,人家不会看上区区的赔偿金,铁定要告宋浩男,这样一来,学校的声誉必然要受很大的影响想到这儿,校长是一个头两个大。
宋浩男将披在额前的乱发向后一拂,说:“这件事我会给学校一个交代,校长不用伤脑筋了。我下一节还有课,我先走了。”
他揽着江如瑛,离开校长室,校长眼睁睁看着他挺拔不屈的背影消失,竟说不出话来。
黄敏儿服安眠药自杀的消息传开来,在校内引起轩然大波。
班上有那敏感好事的,猜测起黄敏儿生前种种奇怪的行径。她爱慕宋浩男的事情在班上并不是秘密,实际上还有好几个同样倾慕宋浩男的女学生,她们彼此结为同好死党,谈论交换搜集到的宋浩男的小档案和照片。
黄敏儿曾向那几个死党夸耀过宋浩男在担任她的家教,令那群女孩子嫉妒不已。后来黄敏儿变得愈来愈歇斯底里,宋浩男对她又特别冷淡,她们不禁猜想黄敏儿的死,是不是和宋浩男有关系!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校都传遍了这个空穴来风的耳语。谣言愈传愈匪夷所思,走在校内,学生都用一种好奇又异样的眼光窥视着宋浩男和江如瑛。
同事间也带着生疏的客气,他们也听到了风声吧?
宋浩男还是如往常一般照常教书,看不出他有什么影响。
黄敏儿头七当日,宋浩男和江如瑛请了事假,到黄家去拈香。
灵堂内外黑压压站了不少人,黄敏儿的父母都是望族,吊唁的花图挽联挂放得塞满整条巷道。
白非凡站在一位妇人身边,正低声安慰,瞥眼看见宋浩男和江如瑛联袂而来-愣了一下!说:“宋浩男来了。”
那妇人是黄敏儿的母亲,白非凡的大姊白慈莉。她猛然拍起头,喝问:“他是哪一个?”
白非凡指予她看。
白慈莉扑上来,揪打着宋浩男,口里喊叫着:“你还我女儿命来!还我女儿命来!”
现场霎时乱成一团,黄家的人忙上来拉开白慈莉。白慈莉涕泪纵横,她这几天思女过度,眼睛都哭肿了,仍然乱嚷着:
“宋浩男!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骗了我女儿,逼得她连爸妈也不要而去自杀,说什么要跟你结什么来生缘,你是怎么做人家老师的!啊!你是衣冠禽兽!畜牲!还我的女儿来!”
白慈莉情绪太过激动,突然全身一软,失力地倒了下去,旁边的人忙七手八脚地扶着她。
“你来做什么!我们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白非凡咬着牙。
“我来上香。”宋浩男平静的。
白非凡手一挥:“不用!敏儿地下有知,也不稀罕你的处情假意。你给我滚!”
“非凡,来者是客。”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神色有点憔悴,他嘱咐旁人把白慈莉扶进屋里休息,审视着宋浩男:“就让他上香吧。”
“姊夫——”
“谢谢。”宋浩男和江如瑛来到灵前,堂上摆着一张黄敏儿放大的彩色照片,影中人慧黠倩兮。
宋浩男和江如瑛在众人低低的窃议声和贬夷不一的目光中,朝灵前一鞠躬,撮起炉中一捻香,放进供灵的另一个小炉子里,再向遗像一鞠躬。
“非凡,你帮我招呼着。宋先生、宋太太,借个几分钟我们谈谈行吗!不赶时间吧!”黄父问。
黄父延请宋浩男和江如瑛到屋内较僻静的房问,关上房门,外面的喧嚷听不见了。
三人分坐两处,宋浩男静等着他有何话说。来这儿之前!他已有心理准备,屈辱是免不掉的,他自认问心无愧,心中一片坦然。
别人看这件事,一定认定他是有亏的一方。但,别人怎么看他,又打什么紧?自负的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宋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直说吧。我听内弟非凡说,你说敏儿纠缠你,并在你茶里——”身为一个父亲,他难以直叙女儿的亏行,顿了顿,他又说:“你们是这样才发生关系的是吗?”
黄父看来是个明理的人。宋浩男淡淡答说:“嗯。”白非凡回来向他禀告宋浩男的言语时,他还有点半信半疑。没有任何父母听到自己的女儿去引诱男人时会毫不怀疑的,但他见了宋浩男本人之后,见到他看江如瑛的眼神,他霎时明白他所说的都是真的——这个男人的眼中只有他的妻子。以他的条件,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要得到,何须去诱惑自己的学生!而他也不会去要别的女人。
黄父颓然地垮下肩头,一瞬间像老了好几岁。
他和白慈莉事业都忙,很少在家照顾孩子。敏儿是个外向又爱胡思乱想的女孩,他们都忽略了她,如果他们能及时注意到她的异状,也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他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我在敏儿抽屉发现她一本日记,里面写了很多关于你的事。”黄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笼罩在浓重的悲哀之中:“看了她的日记,我晓得这都是那孩子在幻想,她太需要爱了,而我们没有关心她、照顾她,所以她才转而寻求一个对象去爱,偏偏她找上了你。我很抱歉,希望敏儿的任性没有破坏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向二人鞠躬致歉。
“黄先生不要这样,我们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江如瑛忙说:“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黄父目眶微红,满布血丝,这几天他睡不安枕,外要张罗女儿的丧礼,内要安抚妻子悲恸的情绪,弄得他心力交瘁。
外头响起诵经奏乐的和音!他心中一酸,忍不住滴下泪来。江如瑛看着,眼眶也湿了,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有个女人打开门说家属要陪着诵经,黄父佝偻着身子站起来,带着无限的哀伤和凄凉。他向宋浩男和江如瑛道歉不能久陪,并为女儿所制造的麻烦再次重申歉意,待丧事告一段落,他会去学校解释这一切,希望校方不要为此误解了宋浩男。
两人出了黄家,江如瑛流下泪来,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拭着泪,可是眼泪仍不停地冒出来:“我只是难过。”
宋浩男也忍不住叹息了。
晚上好友程铭树来拜访宋浩男,宋玄正要出门。他见到如宋浩男翻版般的宋玄时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玄,是曾听说他们有个儿子在美国,却没料到会是一个卓尔不群的青年。
“妈,我出去了。”
江如瑛在内应声,宋玄朝程铭树点头微笑!套上球鞋走了。
宋浩男招呼他:“坐啊。”
程铭树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问:“那个是你儿子?这么大了!”
宋浩男嗯了一声,轻轻带过。他并不是怕程铭树揭他的底,但这会连带伤害了如瑛,他不愿他再追问下去。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人不能一步踏差,错已铸成,历史如何重写?
“怎么想到过来坐!”两人家不远,但是程铭树孩子还小,他每天都在家陪小孩玩耍读书,很少到宋浩男家来。
“想好久没跟你聊天,过来坐坐嘛。”
宋浩男眼尖,没错过他一-那的不自在。
两人聊了一些言不及义的事,程铭树老是神不守舍,突然不耐烦地叫了出来:“哎呀!受不了了,我干脆和你直说了吧!是校长叫我来跟你说,他希望由你主动提出辞职,别让他难做。”
“好。”宋浩男答得干脆。
程铭树为他不平:“你可以不理会他的,他凭什么辞你,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谁对谁错都无所谓,他也是受到董事方面的压力,怪不得他。其实你不来说,我也准备要走了,这样你刚好有个交代。”
程铭树苦恼地望着他:“你干嘛这么潇洒?难道学校没有半点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你听我说,先留下来,等事情过去了,没有人会再拿这件事来当话题。”
“谢谢你的好意。”宋浩男微微一笑:“我已经决定了。”
程铭树苦劝了良久,但宋浩男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动的人,说到后来,程铭树口干唇燥,他依然不为所动。
“那我问你,你把工作辞了之后打算要做什么?”
宋浩男倒没想得那么远,走一步算一步。
“浩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潇洒,还是没神经,有时我真佩服你的爽快,说放下就放下,一点犹豫也没有。”程铭树慨叹地看着好友,摸着下巴有感而发:“奇怪!我们同样有妻有小又是同年,你看起来就比我们这些即将挺胸凸肚的欧里桑年轻帅气许多。一份几万块薪水的工作我们视如性命,不敢随便说不干就不干,你眉也不皱的,好象是丢掉一个不要的破碗一样。我这么拿你和我们这些同学比也许不恰当,你是个有实力的男人,走到哪里谁都争着要,也难怪你不把这份工作放在眼里。”
“发牢骚代表你老喽。”宋浩男调侃他。
“怎么不老!”程铭树大声疾呼:“每天被我那两个小表整得七荤八素,不老才怪。”
送走了程铭树,江如瑛从她的画室出来,电话响了,她顺手接起:“喂?是——云意是-,好久不见了。找浩男?好,等一下。”
他接过来:“我是宋浩男。”
之后他一直沉默着,电话的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宋浩男脸上敛去了笑容,看不出是忧是喜。
“好,我会上去,代我向宋夫人问好,再见。”结束通话。
“云意打电话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爸入院了,情况很不好,是脑溢血。云意叫我上台北去看他。”
江如瑛心一窒,说:“那我们明天就上台北吧!学校那边怎么办!”
“我们明天一早到学校向校长递辞呈,接着就出发。”
一连串的事故,江如瑛有一种彷佛这一切都是在作梦的迷茫之感。
她的困惑惘然想必写在脸上,宋浩男握住她,问:“想什么?”
“没有。”她轻叹:“这阵子事情真多。”
“-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
“在我身边没一件好事。”
她被他正经的语气逗笑了,他竟也会说出这种自怨自文、毫无自信的话。她装出很严肃的表情说:“经你一提醒!好象真是这样呢。好吧,从今天起你就改个名,叫恶运之男,别叫什么宋浩男了。”
“好啊!-竟然捉弄起我来了。”
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就捉住了她。将她圈在双臂之中,气氛一瞬间变得旖旎缠绵,他们彼此依偎,两人的心像飘荡在云雾之上,倘徉在充满柔情的天空里。
他俯身下来,她仰头上望,正当四唇将触未触之际,一个杀风景的声音随着开门声闯进甜蜜的二人世界:“妈,我回来了。”
江如瑛慌忙推开宋浩男。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宋浩男-着眼。
宋玄在两人脸上看来看去,他可不是笨蛋,立刻察觉他必是坏了什么好事。
“唉!好热,好热。”宋玄装腔作势以手当扇,在脸脖处煽了几下。此时才不过三月,哪就热到这个地步了?一面走,一面假意煽着:“怎么这么热呢!一定是多了一个大电灯泡的缘故,我看还是回房去好了。”朝江如瑛挤挤眼,闪进房间。
江如瑛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回头盯着宋浩男的脸直看。
“-在看什么?”
她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小玄的口才很好,有时好得太过分了,有点轻嘴薄舌的。我在想,他这么会说话,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宋浩男失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