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久到齐羽澜开始不安,孔淮殊终于又开口了:“为什么要说谎?”
    他并不知道孔淮殊用了什么样的理由才让高盛罢手,高盛现在以为自己就要迎娶公主了,要玩个一夜情还有可能,但绝不可能说出“弄到手”、“老老实实跟着他”这样准备长期发展的话。
    听到孔淮殊的话,齐羽澜霍然抬头,下意识辩解:“淮殊哥,我没有……”
    然而他却对上一双满含失望与愤怒的眼睛,刹时失声。
    孔淮殊活了二十六年,虽然年岁不大,但从小就跟着哥哥学着察言观色,他看人很少走眼,没想到今天在这猫崽子这里栽了个跟头。
    他低头给展煜发消息,抬腿绕过齐羽澜去推门,经过齐羽澜身边时,那小猫崽子突然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低低的说了句:“淮殊哥,对不起……”
    孔淮殊一愣,随即就要踢开他往后退,但他们距离太近,齐羽澜从口袋里拿出喷雾,对着孔淮殊的脸按了下去。
    那小小一瓶东西,喷射的半径却有惊人的一米远,落到孔淮殊脸上时甚至没能完全成雾,挂了他一脸的水汽,甜腻腻的味道钻进鼻腔,孔淮殊被呛的干咳,同时一脚把齐羽澜给踢了出去。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但效果不大,接触到水雾的皮肤都蒸腾起酥酥麻麻的灼热感,孔淮殊第一个反应是:草!不会毁容了吧?!!
    他顾不上在地上疼得打滚呻.吟的齐羽澜,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抬头看镜子,左右打量一下,虽然挂着水珠略显狼狈,但沾上喷雾的皮肤还是冷白的,只淡淡浮现出一点粉。
    终端上,他发给展煜的消息始终停留在正在发送的状态,消息前面的进度一直在打圈圈。
    他担心展煜那边会出什么差错,顾不上擦脸,下巴上还在滴水,就转身往外走,快步穿过客厅,他猛的一拉双开的大门。
    那实木的门,纹丝不动。
    “齐、羽、澜……”孔淮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绕过沙发,把躺在地上的人拎着领子拽起来,“你刚才喷的是什么?谁让你这么干的?!”
    齐羽澜脸色苍白,只是闭着眼睛一直道歉,脸色苍白的像墙皮,要不是还在说话,孔淮殊都要以为自己提着的是个死人了。
    “你……”孔淮殊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眼齐羽澜的样子,实在不像来主动勾引人的,拎着那小猫崽子晃了晃,低声问:“是不是有人胁迫你?”
    齐羽澜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睁眼看向孔淮殊。
    他不说话,孔淮殊却明白了什么,伸手把他那一头浓密的头发摸了一遍,在兽耳的耳根发现了一个圆形的电子设备。
    应该是监听设备。
    那东西刺入皮肤之下,他甚至在猫耳耳根摸到了潮湿的血迹,显然刚植入,孔淮殊没敢暴力拆下来,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意识到那喷雾是什么东西了。
    后颈的腺体一阵阵发热,很快,他就没力气拎着齐羽澜了,他退了两步,颀长的身形晃了晃,扶着沙发坐下,拿出终端打字:
    【谁】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齐羽澜目光闪烁,片刻后他爬过来,边哭边说:“淮殊哥,你难受吗?我帮你……”
    他飞速在那虚拟屏上回了问话。
    【不知道,我妹妹在他们手里】
    齐羽澜伏在他膝盖上,仰着头,眼泪把脸上的粉底冲出来两条痕迹,低声哀求:“淮殊哥,求你……我知道你和展少爷感情很好,我不会纠缠你的,就这一次……”
    他白皙的手指按在了孔淮殊的腰带扣上,还没等按下去,孔淮殊突然伸手,修长的手指几乎扣住他半张脸,迫使他伸长了脖子与自己对视。
    药效起来了,孔淮殊那张靡丽张扬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绯色,那是欲.望的颜色,龙舌兰酒在他周身躁动不安的浮动着,醇烈酒香中,他眼神却冷的可怕。
    “齐羽澜。”他露出个森寒的笑,凑近他那对儿兽耳,在监听器附近冷声说:“我成全你。”
    下一秒他指尖陷入那细小的伤口里,于温热的血肉中,直接把那枚小纽扣直径的监听器扯下来,黑色金属带出一道血线,被他扔在地毯上,鞋跟狠狠碾上去。
    齐羽澜痛呼一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捂着流血的耳朵,急声提醒孔淮殊:“这东西很难破坏,殊哥……”
    “我知道,β2号记忆金属会自动修复……”孔淮殊把那踩扁的东西捡起来,捻在指尖,能感觉到那薄薄的一片在细微的发生变化。
    他也没想过彻底把这玩意儿给毁掉,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留什么后手?还不如留下这一张已经暴露的“明牌”。
    他只要两到三分钟的时间。
    omega甜美的信息素随着伤口溢散在空气中,被龙舌兰酒捕捉到的一瞬间,便遏制不住的纠缠在一起,这是来自本能的欲.望,和食欲没什么两样,最原始又最难以抵抗。
    孔淮殊猛的攥紧腕上垂落的丝巾,指尖连同那轻薄的丝织品一起陷入掌心,借着刺痛让自己清醒。
    他再次低眸看向齐羽澜,声调毫无波澜:“你怕他们动你妹妹,就不怕我丈夫因为你爬我的床,迁怒你全家?归根到底,你是觉得我们做不出这样的事,到最后一定会原谅你犯的错,因为我们是好人,但好人……就活该被算计吗?”
    “我没办法……”齐羽澜红肿着眼睛喃喃自语:“我知道这样很无耻,但我也不能看着妹妹去死……”
    “我有办法。”孔淮殊随手扯开衣领,说话时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喘.息起来,“你之前没得选,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是配合我作戏,还是彻底把我给卖了,换你妹妹平安?”
    齐羽澜能在娱乐圈混到今天,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闻言只思索了十几秒,立刻做出决断:“淮殊哥,我听你的,求你救救我妹妹。”
    孔淮殊把他拎起来,监听器塞进他口袋里,把人丢到浴室,浴缸放水,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看齐羽澜一眼:“叫吧。”
    齐羽澜:“啊?”
    “叫。”孔淮殊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边叫边鼓掌,这还用我教你?”
    齐羽澜悟了,带着哭腔“啊”了一声,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孔淮殊把浴室门关上,自己远远的退到与浴室呈对角线的角落。
    所有的冷静在松了这口气后便一溃千里,他蜷缩着跪在地毯上,额头抵着冰冷的落地窗,缓缓吐出一声炽热的喘.息。
    他指尖哆嗦着打开终端,上一条消息还没发出去,但他相信展煜能察觉出异常,此刻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个时代早没了什么“守身如玉”的说法,伴侣之间能彼此保持忠贞已经算难能可贵,他在欲.望与本能之中苦苦挣扎,只是因为他相信同样的情况下,展煜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展煜值得。
    但话说回来,那药性太烈,他不确定对身体损伤有多大,如果硬熬着伤到神经就麻烦了,更严重点,他今晚要是就这么憋死了,那可真是丢人现眼。
    生死面前说什么忠贞都是狗屁,最后要是熬不住,他也只能对不住展大雕给他扣顶绿帽子了,毕竟他要是死了,展煜也不能和“贞节牌坊”过一辈子吧。
    想是这样想,他却反手将腕上的丝巾扯了下来,张嘴咬住,绕过后脑,紧紧的打了两个死结,满室的奶糖甜香里,舌尖抵着的冰雪气息就像风中摇曳的火苗。
    他额角轻撞玻璃,含糊不清的哑声呢喃:“快点……展煜……快点……”
    ……
    “咚咚——”
    “咚咚咚——”
    玻璃细微的震颤,被折磨到麻木的神经后知后觉的听见了声音,孔淮殊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毕竟这是高度相当于十二层楼的文化中心顶层。
    鼻尖的汗滚落下来,他手指痉挛般抓住玻璃,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高大的alpha遮住了月光,投下长长的影,他穿着黑色作战服,半张脸被面罩遮住,修长结实的大腿上捆着武装带,上面挂着的枪械在月色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展煜抓着一根升降索,又向下滑了一点,终于能和孔淮殊对视,他又敲了下玻璃,比了个手势。
    孔淮殊头晕眼花,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展煜让他往后退。
    他狼狈不堪的往后蹭着挪,掌心的皮肤擦过质量不太好的地板,药物作用下,麻痒钻心,从窗口到沙发,几步远的距离,他挪了足足有一分钟。
    嘴巴里的丝巾被分泌的唾液浸湿,孔淮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配药的人也是傻逼,这种药喷完之后他手软脚软,是准备让那猫崽子自己动吗?!
    见他退远,窗外的展煜才有了动作,他从腿上抽出枪,瞄准玻璃,套了□□的枪口只吞吐了一瞬火光,玻璃应声而裂,放射状的裂痕沿着弹孔蛛网般发散。
    他向后荡起,然后猛然回落,穿着制式军靴的脚踹在裂开的玻璃上,清脆的炸裂声里,他裹挟着夜风与无数折射着霓虹的碎片,落入一片龙舌兰酒香之中。
    孔淮殊浑身汗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展煜并不解释什么,扯落一侧窗帘,把人兜头一裹,抱着他纵身跃出破碎的窗。
    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中,孔淮殊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说:
    【对方撤回一顶绿帽】
    展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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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孔淮殊又梦见了那个少年佣兵队长。
    alpha少年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赤.裸在外精悍修长的手臂因为出汗,在阳光下泛着充满生命力的光泽,像山野间捕猎的年轻头狼。
    下身的迷彩裤高高挽起,修长的小腿浸在溪水里,正举着一根简易的鱼叉捕鱼。
    荒星的物资少的可怜,一行人一路被追得鸡飞狗跳,根本没时间补给,直到第十五天,才有机会喘上一口气,在这片小河沟附近暂时落脚,短暂的休息片刻。
    小河里有“鱼”,但鉴于这是颗不知名的荒芜行星,谁也不知道这鱼会不会跳起来“噗”的一声喷你一脸毒液,大家都没敢轻举妄动,先坐在一边啃压缩饼干。
    直到他们运送的“大宝贝”醒了,睡眼惺忪的从破破烂烂的小飞船里钻
    出来,站在河边唔了一声:“这鱼可以吃的。”
    海娜最近脸肿得很厉害,她最近给孔淮殊起了个新的外号,一口一个“小漂亮”,她扯着破锣嗓子问:“小漂亮,你说的尊嘟假嘟?我们特训时,能吃的食谱上没这玩意儿。”
    孔淮殊好奇的问:“那都有什么?”
    海娜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有草根子、树皮、小型啮齿类、各种灰扑扑的虫子,蚯蚓比较安全,但最美味的要数烤蚂蚱……啊,我想念蛋白质……”
    孔淮殊:……
    这鱼无法大规模养殖,在琉森星的高档餐厅里由顶级厨师烹饪后,一条标价五位数,他小时候爱吃这个,也很好奇这么美味的鱼长什么样,他大哥就专门给他买了几条放在鱼缸,这才知道这东西原来这么丑。
    所以,这实在不是能和烤蚂蚱上一张桌的菜,海娜不知道也很正常,他们的教官训练时,估计也没想到这群山沟沟里的泥猴儿能闭着眼睛遇到这种食材。
    “尊嘟能吃~”孔淮殊故意学她说话,笑弯了眼睛:“这种鱼多用来烤或者炖汤,味道很鲜的。”
    话音落下,面前已经没有人了,海娜宛如脱缰的疯马,带出一道残影扑进水里,支楞着耳朵的泰迪和贝尔两兄弟更是有棕熊的种族优势在,屁股一撅就在河边捞鱼,要不是那个小队长喝止了安杰,这家伙要扔炸弹炸鱼了。
    总之,这群鱼躲过了帝国无数队鱼贩子的搜刮,躲在这荒僻的星球上岁月静好,却没想到栽在了一群“土匪”手里,抄家灭口、株连九族。
    孔少爷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见过这场面,站在河边看着那些鱼,手足无措的被溅了一脸水花。
    那小队长走到他身边,脱了作战服外套,露出一身精悍紧实的肌肉,偏过头问他:“你喜欢吃这种鱼吗?”
    孔淮殊已经和他很熟悉了,闻言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喜欢,但我……抓不到……”
    他咳了一声,眼巴巴的看着小队长:“你要是愿意帮我抓的话,我可以按这鱼市价的十倍给你报酬……”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声补充:“不愿意就算了。”
    他生怕这些人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虽然他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