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急忙看向他。
    他道:“生死境是这世间的裂缝,若不是雀翎打?开的话,证明方才是外界动荡,那只需要等到它再次动荡之时,或许那裂缝会?出?现,届时我们一起出?去。”
    这是个办法,但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着吗?
    万一要等好几年才出?现呢?
    云念抱着膝盖没说?话。
    裴归舟也叹了口气:“姑娘,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你朋友也是,如此状态出?了生死境八成得死,生死境虽然无聊,但是离天神最近的地方,这里没有?消亡,你的朋友在此可?以养好伤。”
    云念回身看了眼身侧的顾凛,他一贯没个正经,她以为他是强大沉稳的,可?如今的他面色惨白,身上的刀口比之她还要严重?。
    当时的顾凛离九星杀阵的阵眼最近,那些罡风有?一半都打?在了他身上。
    顾凛身边躺着江昭和苏楹。
    苏楹是受伤最轻的,她被江昭护在怀中,可?她身子?骨弱,九星杀阵的余威也够她受的。
    江昭……
    云念的手无意识攥紧。
    江昭身上没有?好皮,甚至有?一道刀口自左肩横到右腹。
    “姑娘,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
    云念讷讷点?头。
    ***
    满城都是业火。
    大火燃了半边天,南泗城的火着了一月。
    徐从霄搀扶着扶潭真人,身旁是陈晚,身后跟着同样?虚弱的林见悠和凌舟。
    “南泗城有?结界,进不去。”
    说?话的是徐从霄。
    身后跟着乌乌泱泱的仙门子?弟。
    扶潭真人的脸色很不好,全靠徐从霄撑着才没倒地。
    他抖着手摊开画卷,画卷上的人蛇尾人身,粗壮的蛇尾缠绕盘选,花色各异的链纹诡异又带了危险,面容清俊宛如谪仙,眉眼出?尘,偏生眸色深沉,盯着人之时只觉得脊背发寒。
    他也不敢相信。
    他也曾怀疑这副画卷的真假。
    为何会?是温观尘呢?
    仙门子?弟们在身后列阵,只待温观尘从中出?来便斩杀他。
    徐从霄握紧了自家?师父的胳膊:“师父,当务之急是接师弟和师妹他们出?来,莫要因此伤了身体。”
    扶潭真人反握住徐从霄的手,一夜之间苍老许多?,鬓发染上几缕白霜。
    “从霄,当年你受苦了。”
    当年的徐从霄一路追寻到南泗城,顺利潜入南泗城,住在一个平民百姓家?,本来都要查到浮煞门所作所为,却被温观尘发现丢入蛇窝。
    徐从霄想到什么,苦笑着说?:“我也不知他竟是小师叔,那一家?人也因我被杀,我悲痛欲绝追了出?来,在雁平川外被他碾碎了识海。”
    温观尘这人极为心狠,对?于一个心怀苍生大道坚定的剑修,碾碎他的道心比杀了他更加残忍。
    他享受这种折磨,将徐从霄变成那副杀戮工具的模样?。
    徐从霄望向自己的手,指尖忍不住微蜷。
    这些年他杀了太多?人了。
    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颤抖的手被人按住,徐从霄无措抬头去看,握着他的人是陈晚、林见悠和凌舟。
    “大师兄,这不怪你。”
    他们对?他摇头。
    徐从霄看向身后的仙门弟子?,无一人的眼中有?过厌恶。
    没有?人因为他杀了那么多?人而厌恶他,这非他本意,也不怨他。
    “如今只等他出?来,一举剿灭浮煞门。”
    扶潭真人冷声下令。
    “是!”
    声势浩大。
    扶潭握紧了拳,眸光紧紧盯着眼前被封禁的南泗城。
    南泗城的百姓也不知被雀翎弄去了哪里,这些日子?来根本没人出?来,这座城燃着大火,可?里面没有?一丝动静,谢卿礼下了禁制,没有?人可?以冲破一个渡劫的禁制。
    如今城里只有?南泗城的百姓、浮煞门、谢卿礼他们几人。
    扶潭真人忍不住道:“阿礼,念念,阿昭,阿楹啊……一定不要出?事……”
    滔天的业火中,白衫被热浪卷起。
    银冠歪歪扭扭,少年的乌发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脸颊,眼底暗红,修长冷白的手上满是污垢。
    眼前的河道什么都不剩了。
    他将整条护城河蒸干了。
    河道上今芒花摞起铺成宽被,白骨累累,泥泞下还掩埋了尸骸。
    整个护城河里是无数的尸体。
    是摞成山的白骨。
    谢卿礼的大脑一片混沌,跪坐在地,正对?着一具白骨。
    那白骨的拇指上戴了个扳指,本是上好的金饰,可?在河中沉浸这么多?年,扳指上藏了泥泞锈迹斑斑,岁月一点?也不心软。
    “外祖父……”
    他喘着气,只是不远的距离,他却连站起的力气都没,小心伸手握住那白骨戴着扳指的手。
    他又喊了句:“外祖父……”
    这半月来他的眼泪早已流干,如今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是地狱吗?
    他喃喃着:“师姐,师姐……”
    师姐,来救救我。
    师姐,来带我走。
    三?家?的尸骸,整整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一具尸身,都在这河道之中。
    他挖了一月。
    他们躺在厚重?妖艳的今芒花上,红和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万多?具尸体。
    整整一万多?具尸体。
    “师姐,师姐……”
    他喊着她的名字。
    “师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又开始执拗挖地,双手染满泥泞,碎荆剑身上尽是污泥,跟在他身旁帮着他掘地。
    南泗城的护城河已经被他蒸干,为何还是没有?找到她。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同心痣告诉他她还在这里,那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固执地以为她被埋进河道的淤泥之中,昼夜不停挖了整整一月,挖出?来一具又一具白骨,这些白骨有?些陌生,有?些熟悉,甚至他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还能?透过白骨上的一些首饰以及残留的服饰叫出?他们的名字。
    可?没有?她。
    唯独没有?她。
    他想要找到她,又害怕找到她。
    “师姐,师姐你在哪里……”
    谢卿礼绝望无助,心智在一点?点?崩塌,渡劫的威压下意识将这座城封禁起来,因为灵力四溢使得周围的许多?建筑跟着燃起。
    他挖了好久好久。
    他找了她好久好久。
    曾经以为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余生无非泥里打?滚,直到后来她来到了身边,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遇见倾心的少女,他想守着她过完这辈子?,可?不过转瞬之间,什么都不剩。
    身后又是空无一人。
    “师姐,师姐……”
    只剩下他痛苦的嘶吼。
    业火烧的越发剧烈,火浪要吞没整个南泗城。
    云念抱膝坐着,额头抵在膝上。
    她昏昏欲睡,意识不太清醒,在这里面总觉得困倦难耐。
    可?脚下的地面在此刻一阵晃动。
    【云念!快醒来!】
    系统尖叫。
    耳边是悉悉窣窣的声音,云念迷迷糊糊睁开眼。
    自她进来之时便昏暗不见天光的天幕被撕开,一缕微光投射进来,身下坐着的地面剧烈摇晃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