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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她也该死

    韦后死了?
    凌波仍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却已经有人用枪尖高挑了一颗头颅出来。她几乎是本能地勒马退后一步转过了头,竭力抑制那种要呕吐的冲动。她只觉得一阵阵如同痉挛似的惊悸,即便是当初被李重俊劫持的时候,她也是愤怒多于惊惧,但此时此刻,她终于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没错,她怕了。
    “不可一世的韦皇后,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云娘冷笑着叹息了一声,遂朝凌波靠近了些,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事已至此,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成王败寇,古今都是如此。就算没有你,李三郎也一定会动手。先头张柬之等人拥太子兵谏洛阳宫的时候,那是有大义名分,所以不用如此酷烈手段。可李三郎今次便如同昔日太宗皇帝,难道你还奢望韦皇后她们能活命?”
    听到云娘这及时的提醒,凌波陡然一凛,强自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就在这时,斜里又传来了裴先的声音:“县主,玉玺并不在那人身边,应该还在含凉殿中。卫尉卿薛崇简已经赶来,带来了郡王之命,说是请县主带人进去取出玉玺,然后去迎郡王入宫。”
    凌波这才看到含凉殿的大门口已经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年轻人,赫然是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见裴先已经下马。喝令前方将士让开了一条道,她便咬咬牙跃下了马,带着云娘和芳若大步走上前去,竭力不去看四周投来地那些目光。踏着溅满了血污的台阶来到殿前,她这才发觉薛崇简的甲胄上布满了斑驳血迹。心中不由一悸。
    “此番能够如此顺利,多亏了十七娘说动了杨思勖!”薛崇简抱拳行了一个军礼,这才沉声道“若不是他和宫闱丞高力士事先打开了各道宫门,这一路拼杀怎么也得折损无数勇士。三郎说了,天亮之前便要迎相王安定大局,还请你尽快找出玉玺。”
    面对这个曾经险些成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凌波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当先跨进了门槛。大殿中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鲜红地地毯上能够看到无数污黑的脚印,地上墙上飞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四处的地上还倒伏着生死不知的宫人内侍。她越往里头走,越是觉得脚下沉重,幸好身后跟着的并不止是一个薛崇简。还有芳若和云娘,她这才多了几许倚靠。
    经过正殿和内寝,穿过一条狭窄的长廊,凌波便站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跟前。轻轻推开那扇门,她还来不及跨过门槛,眼前便忽然闪过一道寒光,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候,她只觉得肩头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被拨到了后头。紧跟着,只听一声惨呼,她就看见一个人影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而她只来得及看到那个傲然挡在她面前的人影。
    自然,那除了云娘不会有别人。
    陡然遭到这样地突袭,薛崇简不禁大怒,更让他恼火的是自己差点让别人得了手。见跌落在地的赫然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依稀还有些眼熟,他便拔出腰刀挺身上前。端详了片刻便冷笑道:“想不到这含凉殿中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却还叫你逃得了性命!柴淑贤,你身为勋贵之后却甘心为虎作伥,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那就让我送你去和你那主子作伴吧!”
    闻听柴淑贤这三个字,凌波这才意识到刚刚的突袭来自何方。望着地上那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女人,看着那个咬牙切齿双目圆瞪的女人,哪里还像是往日那个雍容华贵的女官?尽管知道此人乃是韦后最信任的心腹。绝对不能留下。然而,当看到薛崇简提着腰刀朝柴淑贤当头劈下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薛二哥,刀下留人!”
    薛崇简一刀砍下的时候听到这声音,原本指向柴淑贤颈项的刀锋不禁一偏,恰恰砍在了她的右肩上。然而,他随即毫不犹豫地举起腰刀再次恶狠狠地斜劈了下去,愣是将柴淑贤的惨叫声和喝骂声全都掐断在了半道上。发觉有不少热血溅上脸,他便旁若无人地用袖子擦了两下,这才转过身举重若轻地道:“十七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心软?柴氏全家如今肯定是希望她一死了之,绝不想看到她活着祸害了满门。斩草不除根,恨你入骨地她若是编造一些乱七八糟的,到时候就是你倒霉了。”
    凌波何尝不知道这些,然而,此时一个活生生的故人就死在面前,她还是感到脑袋一片空白。好一阵子,她方才恍过神,再也不敢去看地上那身首异处的尸体,匆匆来到了一旁的柜子跟前,娴熟地移动了几本书和一个花瓶。不多时,那柜子中间就弹出了一个暗格,她从中抱出了一个锦匣,打开盖子查看了一下,又回转身来。
    “这便是玉玺了。”
    薛崇简没注意到凌波话语中的艰涩,铿地一声回刀入鞘,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有了这个便可名正言顺地迎相王入宫,那只会仰韦氏鼻息的小皇帝也就该下台了。事不宜迟,十七娘,你我一同去迎三郎。他带着大队人马押后入宫,此时大约先到凌烟阁等候了!”
    见薛崇简丝毫没有接过那个锦盒的意思,无奈之下凌波只得亲自抱着出了书房,踏出门地前夕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此时此刻,她完全无法用什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的话来安慰自己,甚至也说不出什么各为其主的话。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借口,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自私和野心,仅此而已。
    “十七娘,把玉玺举起来,让将士们看清楚。”
    和薛崇简并肩走出含凉殿的一刹那,她陡然间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无奈之下,她只得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锦匣,而旁边适时响起了一声大喝:“今日多亏诸位勇士健儿奋力拼杀,如今阿韦已死,大唐社稷再无倾覆之危!当此之际,该当迎相王入宫,重定社稷,以安天下!”
    “相王万岁!”
    闻听此言,底下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望着那熊熊燃烧地火炬,望着人们脸上兴奋地红光,望着那些不断挥舞的手臂和兵器,凌波只觉得目弛神摇。此时此刻倘若是相王李旦本人在此,面对这样地高呼,只怕也会感到不知所措。而且,那声音中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杂音,既没有人提到临淄郡王李隆基,也没有人提到太平公主,人们为之欢呼呐喊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就在这欢呼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忽然有几个军士从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内侍中揪出了一个女人,把人拖上前摔在了台阶下头。为首的那个军士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旋即怒气冲冲地喝道:“这女人我认得,是尚宫贺娄闰娘!”
    起初变乱刚起的时候,贺娄闰娘就警觉得快,匆匆换上了一套宫人的衣裳,果然,不多时便有大批军士冲进了含凉殿,见到衣着华丽的高阶女官就杀,不少年轻貌美的宫人也没能幸免于难,郑氏母女更是第一拨就被人给杀了。她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竟还被人认了出来,此时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瞅见凌波一身甲胄英姿飒爽地站在薛崇简身侧,她又羡又妒,当下便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嚷嚷了起来。
    “县主,县主救命!当初皇太后要借李重俊之事诬陷相王的时候,我也曾从中帮忙效力!我我知道安乐公主如今正在哪里奴婢可以戴罪立功!”
    听到贺娄闰娘情急之下竟是自称奴婢,凌波不禁皱了皱眉。想到那一次的事情虽说是她用计胁迫,但贺娄闰娘确实有从中出力,她便朝身侧的薛崇简看了一眼。然而,薛崇简却是冷冷一笑,径直走下台阶去,旋即居高临下地问道:“安乐公主在
    贺娄闰娘闻言大喜,连忙答道:“安乐公主在紫兰殿”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当头而至,旋即便感到胸前一阵剧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穿胸而过的钢刀,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便气绝倒地。
    薛崇简漫不经心地拔出了腰刀,环视了一眼周遭鸦雀无声的众羽林军将士,随即对站在左侧的一个羽林飞骑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到众羽林飞骑齐声领命而去,凌波只觉得自己的两脚都在打颤。她虽然见过薛崇简数次,但从未想到他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就在这时,底下依然聚集的数百羽林军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永年县主素来党附阿韦,她也该死!”
    此话一出,凌波顿觉心中一惊,眼看众羽林中响起了不少附和的声音。她这时方才感到,自己刚刚那点怜悯之心实在可笑得很。在这种兵谏逼宫政变的节骨眼上,她本人都是危若累卵,还奢望什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