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端甫同赵佑檩谈的很不好。就算他的脾气再好,再耐着性子尊敬赵希筠的父母,可遇到赵周氏这样的人也不由的火冒三丈。听听她说的,哪是个做官家太太人说的话?
他愤然地站起身,冲着赵佑檩拱手:“恕学生有事,告辞。”
邱端甫才垮出雅间的门,周氏便挤了过来:“你马上到老太爷那辞了,否则我叫你一辈子也别想考功名!”
邱端甫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他盯着周氏圆圆的脸蛋。
周氏冷笑一声:“别以为我吓唬你……”
“这天下还不是夫人的天下吧!”邱端甫冷哼道。他傲视而立,对周氏的威胁好不放在心上。
“呵呵。那你就等着瞧,只要一封信……”
“邱公子?”
跟着宋老爷宋夫人从后头出来的瑞雪看到被人缠在外面的邱端甫。她以前见过赵佑檩一面,认识他,而那个圆脸的贵妇人,猜也猜得到,那是赵希筠的继母。
“王姑娘。”邱端甫冲瑞雪点点头,看着她跟在一对夫妇的身后,友好地向他们点点头。
“姓邱的,我给你一盏茶的工夫。”周氏瞄了一眼宋老爷夫妇,并未把他们放在心上,对邱端甫下达最后的通牒,她拍了拍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随着周氏的拍手,守在乐民楼门口的小厮男仆立即涌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邱端甫。
“呵呵。”宋老爷轻轻地笑了。
赵佑檩觉得在这这样叫人看了笑话,影响不好,他挥手叫人下去。可是这里的一大部分都是周氏娘家陪嫁过来的陪房之子,只听周氏的。
赵佑檩尴尬地哼了哼声。
“动手!”
“这位夫人好的火气啊。”宋老爷突然开口了,他背着手慢慢地踱到周氏的跟前,“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夫人?”
周氏不耐烦同宋老爷说话,挥手只叫人把邱端甫拖出去。
跟她的小厮男仆才动了手,就被人从后面一一撂倒。对方只有三个人,出手极为迅速,只在一招之间,跟周氏的小厮男仆纷纷倒在地上,捂着手脚哀嚎。
三个蓝衣男子收手又回到了宋老爷身后。他们显露的那一套功夫,让周氏有些胆怯了,可她毕竟做惯了官太太,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动我的人?”
宋老爷摇摇头:“我要问你是什么人敢动我的人?”
“这位兄台是……”赵佑檩在官场上见过了人,瞧地出宋老爷的肆意,乐民楼的掌柜的跟在眼前这个中年人的身后,还陪着小心,他不由地对宋老爷恭敬了两分。
宋老爷冲赵佑檩随意的拱了下手:“在下姓木,这位兄台是……”
不等赵佑檩回答,崔怀光上前半步,轻声道:“苏州县令赵佑檩大人,南京户部侍郎赵佑楣大人是他的堂兄。这位夫人是前南京吏部尚书周大人的侄孙女。”
崔怀光的声音虽不大,却能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佑檩不由地对宋老爷再次审视。乐民楼的掌柜的居然一下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连自己内眷的身份还一清二楚。
不等赵佑檩开口,周氏便道:“既然你知道,还不给我让开!”
宋老爷并没理会周氏,而是侧了头吩咐崔怀光:“怀光啊。晚上的宴席该抹去的人就抹了。你且请邱公子到后面歇息,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好生伺候。”
崔怀光忙应下。
宋老爷对邱端甫做了半揖:“邱相公,告辞。”
邱端甫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宋老爷十分的不解,这位自称姓木的老爷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赵佑檩夫妇那般的无视;为何他身边有身手如此敏捷的护卫;崔怀光为何对这位木老爷言听计从,这家店真正的东家不是瑞雪的父亲么?瑞雪为什么会跟在这对夫妇的身后?难道她也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东家?
关键是他为何要说自己是他的人?他为何对自己这么有礼?
周氏还想有些作为,可是赵佑檩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了,他拽起她的手,将她拖离了乐民楼。
“你松手!姓赵的你疯了?你今儿不把你那闺女接回去,我看你怎么办!”坐在马车中的周氏火大的道。
赵佑檩没再理他,却是叫车夫赶车去了周氏叔祖周宾的府上。他要向这位叔祖大人请教一下,问问南京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
瑞雪偷偷地打量着宋老爷,她很少有这么近的跟宋老爷坐一块。他好像很累,一上车便闭上了眼,靠在车壁。
对于这位宋老爷,他全身都是谜,即使跟他同在一个马车里,她依旧觉得这个人不现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聚集像商可胜,扈先生那样的厉害能干的人,能让那些人为他卖命?
“小姑娘怎么总看着我?”宋老爷终于睁开了眼,不过他依旧靠着车壁,有些懒洋洋地。
被瞧出心思的瑞雪微微地红了脸。
宋夫人拍拍瑞雪的手,笑道:“总不会因为你好看而看你。”
宋老爷呵呵地笑了。他笑地很轻松,很坦然地道:“我自己知道。说说吧。”
“为何要帮邱公子呢?”瑞雪对于宋老爷那句‘我要问你是什么人敢动我的人’痴迷,宋老爷说出那句话来,简直有无限地压力。让她觉得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宋老爷支起一只手抵着下巴,故作思考的道:“嗯。我看不喜欢听那女人说话。”
“啊?”
宋老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姑娘,有时候故作神秘也是退敌之道。”
宋老爷的话跳跃性很大,瑞雪很难明白宋老爷的意思,不喜欢听周氏的话怎么能跟故作神秘也是退敌之道联系起来。不过他那么笑容,瑞雪却觉得有些熟悉,赵希厚有时候也会这么笑。
马车一直朝北驶去,再朝北那就是皇城了,他们去皇城做什么?她不解地望向宋夫人,想问问宋夫人,侧了头却发现,宋夫人同宋老爷拿着一根红绳玩翻绳。
她又发现了一件稀奇地事,宋老爷居然会玩女孩家的玩意,而且他翻出来的那些花样有许多是她没见过的。
宋老爷似乎不喜欢按常理而来,即使是“面条”那种小手勾了便可以翻出新花样的简单样式,他都会想一下,用不同的手法换出新的样式。
瑞雪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可是宋老爷同宋夫人还很认真的“玩”着。似乎除了手中的绳子脑子里再也没别的东西了。
他跟宋夫人的动作都很慢。每当对方翻出新的花样来,他们都会仔细地打量一番,然后再思量一下,再伸手试着去翻。
“哦?哈哈!我输了!”终于宋老爷翻不下去了,取了绳子认输,“哦,到了么?”
车夫在外面答道:“是!”
即使从没来过这里,瑞雪现在也能认出这一块是什么地方,朱红色的墙,黄色的琉璃瓦,这是原先的皇城。宋老爷带她来皇城做什么?
皇城内部没有外面那么富丽堂皇,有些落败,很多地方杂草丛生,是因为这里曾经被攻陷过,都城北迁之后,这里再也没迎接万岁的驾临,而逐渐被人遗忘了吧!
她有听过到了这里的人,都是被遗弃的,宋老爷在这里有认识的人?
很快她便见到了。
“汪直,你个老东西,你还以为你是西厂的提督?咱家告诉你,今儿这不舔完,你就别起来。”
一桶馊食倒在了地上,还被恶意地踩了两脚。
那个一脸病容的人居然真的跪在地上,学着狗,用嘴去舔。
“木老爷,您来了。”为首的人见到宋老爷立马迎了上去,再得到宋老爷身后人的招待下,他们得意的离开了。
宋老爷上前搀扶起那个还跪在地上吃东西的人:“汪公。”
汪直站了起来,拍拍手,抹了嘴角地残渣,笑道:“让你见笑了!”
瑞雪此时竟然发现,这个方才还学着狗吃食的卑微之人,腰杆却挺得无比直板。在同宋老爷说话时,神态自若,仿佛刚才学狗吃食的人不是他!
“汪公,你受苦了!今日就跟我……”
“宋三。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汪直说话间神色飞扬,一丝轻蔑与嘲弄出现在他的嘴角,他注视地是方才那群人离开的地方。他随即转身对着宋夫人道:“你也来了?晴儿呢?”
“听说你病了,来得急,没带来。”
汪直摇摇头:“这叫什么病。”
宋夫人同汪直说笑了一会儿,便拉着瑞雪出来做东西。瑞雪头一次看到宋夫人做东西,她做的东西很简单,米粉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猪脚汤里煮熟就可以了。
看到那么一桌的菜,汪直馋得直拍手:“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即使是这样,他将烧鸡同红烧鱼端了出去,请了邻屋的人吃。
“小姑娘手艺不错。”汪直满意地喝着瑞雪做的菜,却是对宋夫人道,“这个猪脚粉好吃,这个香辣糟也还是那个味道。”
汪直吃光了宋夫人做的猪脚粉,不避讳瑞雪在场,同宋老爷商量着事。商量的是宋老爷拿出的一份名单,随着谈论,在名单上又圈又画的,针对了每一个人他们都商量了很久,这个人喜欢什么,品质如何,最重什么,所有的一切他们都考虑在内。
瑞雪忽然明白宋老爷为何那么有本事了,有如此完美的准备,他怎么可能不成功。
汪直同宋老爷谈完后,好容易才有的一丝血色又消失了,脸上再次变得蜡黄。
“汪公,让李兄为你诊脉吧!”
汪直摆摆手,嘲弄地道:“不用,这钱你还是留着,从今开始有你使的。不到那一日,我绝不会死的。”
那一日?是什么时候。瑞雪觉得,今日,她好像接触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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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脚粉同香辣糟:广西桂平美食。大家应该知道这个汪直是谁了吧~
话说广西的粉实在很有名,我记得以前我们学校不远有个桂林米粉,那味道真是好,生意也好。
翻花绳:中国古代游戏。清朝蒲松龄在《聊斋志异.梅女》中就有这方面的描写。封云亭与梅女因长夜难遣,聊为交线之戏。此处所指的交线就是翻花绳。封笑曰:此闺房之绝技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