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忆之听见房门被“咔擦”一声轻轻关上的声音, 闷闷地笑出了声。
她拿着哥哥送来的男士沐浴露,往手心挤出一团柔软的松木味道的泡沫, 拨开湿漉漉的黑发,抹在肩膀上。
温暖的热水顺着锁骨往下流淌。她好心情地眯了眯眼睛, 回味着哥哥刚才的仓促, 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
洗完澡后, 周忆之戴着发帽,裹着浴袍出来,房间里开了暖气, 暖融融的很舒适。周忆之擦干头发,在书桌前坐下, 打算复习一下功课, 以免接下来的月考自己的成绩滑落太多。
就在这时, 她忽然瞥见书桌左上角立着的性冷淡风格的日历。上面画了个圈, 将明天圈了起来。
周忆之乍一看完全记不起来明天是什么重要日子,竟然值得自己在日历上标记起来,便将竖着的日历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只见下面竟然还有一行字。
周忆之这才恍然地想起来了, 是了, 这是大半个月之前的自己写的,那时候自己还没重生。
大半个月前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被丛游和他那群哥们儿拿来打赌,虽然并不喜欢丛游,但是被那样高调地追了一个月, 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动了几分。于是,大半个月前的自己提前在日历上将这个日子圈起来,免得到时候忘了丛游的生日。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上一世的她可能明天真的就去参加丛游的生日宴会了——然后,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全都说不定,但被全校同学笑话肯定是跑不了了。
这样想着,周忆之有点嫌弃地看了眼日历上的日期,从抽屉中抽出一支红笔,将圈起来的日期和字迹全都给涂掉了。
……
翌日是周日,天上难得白云散开,阳光倾泻下来,是个大好的晴天。
周忆之缩在干燥舒适的被窝里,打算睡个懒觉,大约是知道她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管家和哥哥都没来叫她起床。
然而,十五分钟后,被她随手丢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却震动个不停。
周忆之不耐烦地睁开眼。
这一世刚重生回来后,她就已经将丛游的手机号和微信等联络方式全都拉黑删除了个干净。
但今天是丛游生日,他大约是实在不甘心,便想着法子提醒自己,于是让学校里其他一些有她联系方式的同学给她发来了短信,隐晦地提醒她,晚上八点,珊瑚酒店。
周忆之扫了一眼,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但这下,她也睡不着了,手背盖在眼睛上眯了会儿,实在没办法重新进入梦乡,便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
周忆之下楼吃早饭时,薛昔已经吃过了,何姨重新准备早点给周忆之端下来,周忆之便坐到餐桌前,一边吃早饭一边朝着落地窗外的花园看去。
鹅卵石小路上铺了一些落叶,管家正在打扫这些落叶。
前几天周家的园林师给花园里送来了一些深秋的花卉,包括月季、木槿等,管家腰腿不好,哥哥正在外面帮他修剪花枝。
落地窗外的少年穿着黑色衣服,唯独皮肤白得晃眼,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袖子微微挽起来,俯身收拾起花枝干脆利落。
周忆之忍不住咬着油条,一边目不转睛看着。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哥哥微微垂着的眼睑下怎么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青,像是昨晚没睡好一样?
昨天一块儿去做蛋糕,很累,玩得也很开心,她洗完热水澡之后,很快就进入了香甜的梦想,怎么哥哥却像是一整晚辗转反侧没能睡着一样?
周忆之不禁怀疑是不是哥哥房间里的床上用品不太舒适。
她一边思考着待会儿要不要和管家说一下,让他给薛昔房间换新的枕头,一边慢慢地吃完了早饭。
周忆之吃着早饭,花园里的薛昔心绪沉沉,无意识地将手中的月季一不小心扎入了手中,微微的刺痛感传来,他才皱了皱眉,随意将手指上的血珠揩掉。
他走过去,将修剪好的横木枝节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忍不住抬眸,朝着落地窗餐厅那边的周忆之看了眼。
她还在埋头喝粥,只露了一小截白皙的侧脸。
薛昔抿起唇,漆黑眼睫半垂,心不在焉地继续回到刚才的位置修剪。
转身时肩胛骨透出几分燥意。
日期上标的记号就是今天,丛游的生日宴会晚上八点,他也收到了别的同学发来的消息,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前去。
……
周忆之吃完早饭后,和外面的管家还有薛昔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练钢琴去了。
平时周末如果他俩不出去的话,都会默契地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周忆之会练会儿钢琴或是去上辅导班,而薛昔要么去医院要么待在房间里做他自己的事情。
但是周忆之练了两小时钢琴下来后,却发现——
少年还在花园里头闷不做声地剪着花枝。
花枝已经剪完了,他蹲在那里拔草。指尖微微沾了泥土,但是手掌却干净。
怎么回事,花园里有这么多事情要干吗?!
吃完中饭之后,周忆之以为哥哥要按照他的作息,上楼回房间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哥哥不是待在花园,就是待在客厅。
他居然走到沙发处,拿起上次自己欲盖弥彰翻看的杂志看了起来。
总之,他一直待在楼下靠近大门的位置。
周忆之心中深深地感觉到奇怪,上楼前忍不住顿住脚步,侧头问:“哥,我先回房间午休了,你今天——你没什么事吗?”
沙发上的少年一双手已经洗干净了,修长指骨正握着杂志。
闻言,微微一顿,抬起阖黑的眸子朝她看来,道:“唔,我在这里看会儿书。”
周忆之觉得今天的哥哥哪里怪怪的,但是却又说不上来,于是只好摸了摸脖子,继续朝楼上走去。
但刚走了两步,哥哥却又叫住了她。
薛昔欲言又止,也问了一句:“你今天没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周忆之道。
在她说完这话后,哥哥紧紧攥着杂志的手指仿佛松了两分,神色也放松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垂下眼睛,继续去看书。
但周忆之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之前定的一些衣服被送过来了,哥哥你帮我挑一挑哪件好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神色还稍稍放松的哥哥立刻狠狠攥着杂志。
他抿着唇,半天才道:“好。”
周忆之隐约感觉今天的哥哥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但她也瞧不出来什么异样,只以为是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于是上了楼之后就对正在打扫卧室卫生的何姨说了下,让她帮忙把自己和哥哥房间的被子晒一晒,刚好太阳出来了。
然后周忆之就打开试衣间,将还未拆开的一些高定拿出来试穿。
她心潮澎湃地想着,等哥哥挑一件他觉得她穿起来最好看的,到了哥哥生日那天就穿那件!
片刻后,薛昔上了楼。
周忆之已经换好了第一件,是一件宝石绿色的宴会礼服长裙,丝绸的质地将少女姣好的身材紧紧包裹起来,虽然尚未完全成熟,但却犹如风中的花骨朵,带着几分含苞待放的清冷。
后背处镂空了一大片,露出牛奶般光滑的皮肤和漂亮的蝴蝶脊骨。
周忆之将乌黑长发挽起来,站在镜子前,非常满意地瞧着自己。
随即扭头看向哥哥:“这件怎么样?”
少年眸中晦暗。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
“哥,你觉得不好看?!”周忆之不可思议。
薛昔扭开了头,垂下眼眸,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违心地道:“似乎有些过于成熟了。”
周忆之被泼了盆冷水,琢磨着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妖艳贱货型,于是又进了试衣间。
片刻后,她换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裙出来。
雪白的颜色很是清纯,微微上扬的裙角很好地衬托出少女修长饱满的两条大腿,再加上她披散的五黑长发,整个人即便不多加什么装饰,也足以吸睛。
周忆之自信地朝门口的少年看去,咳了咳:“这件呢?!”
穿这件生日那天和哥哥一块儿去玩,绝对完美!
周忆之见哥哥的视线仓促地从自己身上移开,得意地觉得这件应该非常符合哥哥的口味了,于是扬起嘴角,刚要说话——
却听少年喉结动了动,道:“一般。”
周忆之:…………
??
这还一般?!我看哥哥你去出家算了!
周忆之没好气地瞪了门口高大的少年一眼,扭头进试衣间继续换,她觉得自己真是摸不准十六岁时期的少年哥哥的口味,但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或许会喜欢女孩子穿得清爽一点?
这样想着,周忆之又换了种风格,穿着宽松的设计感非常强的白衬衣与浅色的牛仔裤走了出来。
她长发扎成马尾,清爽利落,牛仔裤包臀,勾勒出姣好的少女的曲线。
哥哥看了眼她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宛如粽子,终于说了句:“还行。”
周忆之:……
只是还行?
周忆之忍不住了,问:“哥,你觉得你们男生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哥哥看着她,思忖半晌。
就在周忆之以为哥哥要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的时候,忽然听到哥哥道:“穿校服吧。”
穿校服吧。
穿校服吧。
这四个字在周忆之耳畔犹如魔音灌耳。
她:……
哥哥垂着眸子看着她,英挺的眉梢微微蹙着,似乎是十分认真诚恳地给出建议:“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周忆之听见自己的内心“啪啦”一声碎了,哥哥认为自己该穿校服,难不成是还没将自己当成女孩子,而仅仅只是当成妹妹之类的晚辈?有谁会建议别人出去约会穿校服的啊?!
周忆之气成河豚,一时之间简直不想和少年说话,她把快步走到门口把哥哥赶了出去,然后回到试衣间换衣服。
薛昔立在她房间门口,抬起手要敲门,但默然片刻,还是垂了下去,他心中不由自主升腾起一股燥意——
她真的要穿那么好看,去参加那小子的生日聚会么?
妒忌忽然爬上他的每一个细胞。
……
上一世的周忆之还真不知道,和哥哥熟了以后,他居然那么会埋汰人,自己试穿了这么多件好看的,他居然一件都看不上。
周忆之郁闷得直骂薛昔是和尚,在试衣间换完衣服,她也出了一身汗,便去浴室洗了个澡。
忽然有点困,干脆爬上床睡了一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七点多。
她穿着睡衣下楼。
本以为这会儿只有何姨在客厅了,但没想到客厅的电视机开着,哥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忆之忍不住走了过去,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哥哥几乎从来都不看电视,也很少在客厅待,今天是怎么了?
周忆之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些许哥哥的沐浴露的香气,顿时逗弄之心陡生,她走了过去,一声不吭地拿起茶几上的一袋子零食,紧紧靠着沙发上的少年坐了下来。
沙发微微陷下去的那一瞬,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少年身体紧绷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哥。”周忆之扭头问道。
电视上这放的不是广告吗?
“有那么好看吗?”
可少年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视,只是眸子里的神色比早上的时候更加沉郁了几分。
他默然了片刻,垂下漆黑眸子,喉咙发干,有些艰难地开了口,问:“你还不出门吗?”
周忆之有些不解,十分散漫慵懒地靠在他肩膀上,拿起零食拆开包装,闲闲地问:“我为什么要出门?”
“你——”哥哥似乎有些讶然,猛然侧头来看她。
周忆之因为跟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所以他一侧头,脸颊便猝不及防擦过周忆之的头发。
少女柔软的头发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是一种好闻的松木的气息。
“我怎么了?”周忆之一头雾水地问:“我还穿着睡衣,都快八点了还能去哪里?”
哥哥的呼吸似乎凝住了。
原来不去丛游的生日宴会吗?那么,日历上标记出来的日期,也仅仅是一个标记而已。这样看来,生日蛋糕也不是为了丛游做的。
或许,只是她突然想学会做蛋糕了呢?
总之,不是为了那小子,压在心头一天一夜的大石忽然便挪开了。
薛昔血液窜到头顶,定定地看了周忆之半晌。
接着,他眸子里一整天的沉郁忽然一扫而空。
他沉默片刻,扭开头去,抿了抿唇,眼角眉梢似乎有了鲜活的神情。
周忆之看着他:“哥,你笑什么?”
薛昔淡定道:“我没笑,你看错了,看电视。”
周忆之:……
作者有话要说:周忆之:今天哥哥做和尚了吗?做了。
突然想唱一句,啊~暧昧,总是让人受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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