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风不难查证,林秋夏的资金链断掉,也有一大半是极光的杰作:林秋夏意识到自己认错人后,当即希望澄清道歉,但平台坚决不许,甚至暂扣了他的分成。
    哪怕他除此还有几份兼职,打工的微薄收入也无法帮助他按期还上债务。
    于是,林秋夏吸着鼻涕去楼下买了三盒头孢,听着售货员反复叮嘱他不能喝酒,灵光一现地藏好了药,去隔壁超市买了一沓子啤酒。
    他想: 我要不再去兼职送个外卖?还是不了,我的脸挂在网上那么多天,万一被认出来,会被投诉的吧?我这命有点苦,生活有点累,哈哈,干脆试试投胎去。
    林秋夏摸了又摸自己的鼻子,颇不好意思地杵在这。
    贺凌风问: 既然你都想起来了,还知道来找我解释,那你的舅舅和舅妈那边,准备怎么处理?
    贺凌风问话的时候,语气和教林秋夏查案有些相似。林秋夏瞬间紧张了起来,梦回被英语老师提问,支支吾吾地想了半天最优解,才想到这是自己的事,恐怕没有标准参考: 我打算,呃我不准备和他们再有联系了。
    贺凌风问, 那债务呢?
    林秋夏立即说: 在还了。
    贺凌风:
    贺大人也是没脾气了,只好连这件事都掰开来揉碎了给他讲: 你舅舅家还有几百万的存款,没有你借的钱,也够给你表妹做手术的。之所以管你开口要钱,是他们不想花自己家的钱,明白了?
    林秋夏沉默了片刻,说: 知道了。
    他说, 我一直知道,舅舅家里没那么困难,所以不准备和他们联系了。我想今天就把他拉黑。不过还是先去网上解释一下,我是真的是自愿借的钱。
    贺凌风看傻子似的愕然看着他: 哈?你叫他骗得自杀,现在就一句算了?林秋夏,你是怎么想的!
    我好歹是在舅舅家里长大的。林秋夏说这话都嫌自己怂,更不敢看向贺凌风,低下了头, 他们如今算计我时真的,但是从前对我的好,也不算掺假。无论怎么说,恩情要还的。
    贺凌风过了半晌,点头: 你的事,你决定。需要帮什么忙,可以叫我。教你那么多东西,你要是再想不开,我这亏大了。
    林秋夏问: 那个,我借钱的时候不懂,借了一笔高利贷我能起诉不还高额利息么?
    贺凌风说: 能,找高谁帮你问官司的事。
    林秋夏说: 谢谢领导不是,谢谢大人也不是!不好意思啊,我有点太开心了!抱歉,真是谢谢你了!
    贺凌风叹道: 没事。
    林秋夏匆匆活了两辈子,加在一起的这些年,大概全用来对世界礼貌地说谢谢或者抱歉了。
    他感激世上所有还算不错的事,同时愿意承担自己的一切失误和所得。
    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怂货,在忍狠滚这个人生选择里,他就像遇事不决全选c一样,统统选了忍 ;可当生活的难处搁在他眼前,他也总是能咬着牙爬起来,接受亲人的抛弃,宽慰撤资的资助人。
    他永远挣扎地活着,直到活不下去。
    贺凌风想,幸好这傻子还有点为数不多的觉悟,知道给自己找个可靠的信仰。
    那天他劈开世界线,拨弄到二十几年前的节点,将联系林秋夏家属的那通电话掐断,使他被送到福利院;再过了两年,舅舅偶然联系上福利院的时候,他又捏出个小孩子来,对林秋夏说: 老院长要把你送给你舅舅了?你不想去,那就藏到花园里。
    然后,捏出的小孩子找到老院长,悄悄说: 林秋夏那个舅舅,家里还有个小孩,生了重病,怕不是抓林秋夏去换肾的!
    老院长一查还真是这样。
    林秋夏这个不合格的信徒,拉着被他忘掉的神,一通千恩万谢后,又开始担心麻烦高大爷太多次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要不下次也给高大爷做碗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谁就抱着泡面嗦。
    可惜有些神看上去上闪闪发光,实则小肚鸡肠,很不满自己的贡品还要分享,胡编乱造: 高谁那个物种不适合吃泡面。
    林秋夏又开始绞尽脑汁起来。
    贺凌风提示道: 他喜欢烘焙,喜欢买打折的东西,你不如给他的并夕夕砍一刀,平时领免费的锅碗瓢盆也点点链接就行。
    林秋夏看着贺大人说这些话时露出的痛苦面具,不难推测到他遭受过怎样的洗礼。
    他顿觉得真龙大人也是条有难处的龙,今晚有必要改善一下晚餐,关心地问: 对了,你有没有忌口?辣的能不能吃,肉呢?
    贺凌风由衷提问: 你是为什么觉得我有忌口?
    呃,林秋夏决定坦白从宽, 我以前兼职喂养宠物,他们都说动物的品种越好,越需要忌口,不然会掉毛。
    贺凌风:
    贺大人愣是气笑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谢谢林秋夏记得自己这品种名贵,还是闹心一下自己又变成阿猫阿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