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御书屋 > 其他小说 > 长孙明月文集 > 梦回金陵常山云
    一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历史的长河奔腾不息,粼粼的水花溅湿了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视线
    是那远处的景象在若隐若现,还是我的神智不清不醒?
    昏暗的天空,一层阴霾笼罩着整个古城
    千山绵延,万水交汇。鳞次栉比的房屋层层叠叠,不知凡几,中间穿插着大大小小的古道,纵横交错
    最远处矗立着一个辉煌的宫殿,如泰山拔地,突兀峥嵘,宏伟壮观,气势磅礴,定睛一看——金陵国。
    原来,历史想把我带回金陵
    夜幕降临,走下银河之船,一阵晚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漫漫长旅的疲惫
    辗转奔波,终于找到一匹马,于是,驾御青风,我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二
    床榻边,两个侍婢正持着小帕,不断拭泪。
    金陵公主病倒在床上,吃力地将国符交到我的手中,握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妹妹父王驾崩,我却无法主持大局把这国符交给严董军师记住,记住不要让朝中大臣相互猜忌以致于陷入莫须有的纷争中”她的嘴唇在颤抖着,气息越发虚弱。
    我热泪盈眶地看着她“好,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你放心吧,姐姐”
    话音刚落,她的眼睛缓缓闭上了,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哀怨
    我的头不禁垂了下来,内心沉重难堪
    三
    真的?我陷入了苦思中
    程沛意欲夺权篡位,军部千方百计阻止?
    横云断岭,峰回路转。马车悠悠前行,走在颠簸的山路上。
    忽然,十多个蒙面人从道路两旁窜了出来。
    “你们已经插翼难飞,快把国符交出来!”冷冷的人,发出冷冷的声音。
    一下子,一切都乱了,马啸声、刀剑声、惨叫声、呼救声混成一团,刀光剑影,飞沙走石,渐渐湮没在丛林中
    我迅速解下一匹马,跨上马背,几番惊险,终于突围而出,仓皇而去
    那是,程沛的人——他已经知道了,他已经先下手为强,掌握了主动权
    飞马扬起了滚滚烟尘,天地一片迷茫
    四
    金陵宫殿前设有腾晖门,严军师正与一将军商谈事宜。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军师眺望片刻,不禁一惊“此女子马术甚奇,何等人也?!速去截之!”
    那将军生得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袍若白雪,枪若梨花,单骑出门,持枪而上。
    马儿飞奔,我焦虑万分,心绪大乱
    “来者何人?!”那将军举抢指向我。
    听着这洪亮的声音,我一下子抬头细望。
    他他!
    我霎时呆住了,呼吸仿佛凝滞了,心跳也近乎停止了——赵云!那是赵云啊!
    马儿肆无忌惮地冲过去,我这才意识到失控了,束手无策。眼看越来越接近他那雪亮的银枪,我脱口而出:“金陵公主——”说罢,胸口恰好正对着枪,我下意识地向一旁倾斜,闪过了那慑人的锋芒,却从马上倒了下来——
    一阵茫然,我发现自己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注视着我,眼睛里露出一丝疑惑。
    我凝望着他,从此陷入了欲罢不能的牵挂中
    五
    程府鸡犬不宁,抄的抄,斩的斩,无尽的血腥,无尽的怨灵
    严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眸里含金“幸而公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回来,否则朝中大乱,将后患无穷。”
    我望着他,手中紧握金陵国符,沉沉道:“只能如此了”收敛了心绪,我笑道:“军师,弘真初掌大权,毫无经验,必会有管治不力、决策欠佳之处,请您多赐教。”
    严董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哪里,方才腾晖门倒,但见公主处之泰然,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何等皇家风范?况仅从处理程沛之事,便知公主之智勇异乎平常女子。”
    我稍有疑惑“难道军师认为弘真做错了?”
    “非也,但微臣想知道公主的意思——既然程沛已经举械投降,为何还要尽诛程族?”
    我郑重道:“父王驾崩,程沛造反,若容其降,无以劝善。程沛得利则反,失利则降,若我们招降纳顺,必定长寇之志,灭己之威。更何况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尽诛程族,方能保我金陵,稳我军心。”
    严军师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
    六
    风吹竹影,月舞西墙,夜阑人静,阁楼里只剩几点星光。
    钩心斗角,流檐飞瓦,我倚着栏杆,心驰远方
    事至于此,无法挽回了
    不知还有多长的时间,多远的路途,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世界去我们的国家怎么了?台湾怎么了?现在会否是剑拔弩张之势?表哥一定心急如焚,还有他的部下连将军,国防部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没了我呢?
    想罢,不禁轻叹一口气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的眼前走过——楼下,是子龙。
    我是公主于是,我自然地投他一笑。
    他望上来,用一个温暖的笑容回答我。
    那是我一直以来最爱的武将啊
    蓦然觉得,他原来是如此平凡,一个身影,一个微笑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神,但后人却把他神化了
    历史总是把一份生命的朴素,让人咀嚼得百味丛生。
    我们仿佛相距那么远,却又好像靠得那么进
    相看无语,花落无声。
    七
    原来程族尚有漏网之鱼,投靠了荐辕国,并燃起了峰火。
    晋阳关的军营里,严军师指着地图,忧心忡忡道:“敌军在此扎营四日,仍未见动静。我料他们欲以逸待劳,诱敌深入。”
    我思索片刻“我军切不可受制于人。以利动之,以卒动之,如何?”
    军师笑道:“臣正有此意。斗乱而不可乱,形圆而不可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我方有公主定军,子龙统军,此役必胜。”
    我不禁大笑“切不可缺军师啊!”
    八
    入冬了,大雪封山,银装素裹,天地难得一片静谧。
    不堪连夜苦作,我发高烧,病倒了
    床榻旁,王副将端来一杯水,让我喝下。
    严军师关切地看着我“公主,封州的事务你尽管放心吧。”
    我正欲开口,却见子龙走了进来,站到我面前。
    “公主,子龙这就去了。”
    我吃力地伸出手,握住他的双手,极力掩饰内心的焦虑与不安,真切地说:“勇敢地打,再要好好地回来子龙,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子龙再一次温暖地笑了“公主,我会的,你也要保重,在晋阳等我回来。”他转过身来,对军师说:“子龙此去,军营危矣,我定速战速决,夺下封州,其间之事,拜托军师了。”
    我微笑着“我等你。”
    他出去了,他的背影,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逐渐模糊
    见他渐远,我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军师急忙扶着我“公主小心!”
    我忐忑不安道:“此调虎离山之计极其凶险,子龙岂会不知?但愿他全身而退,我方能心安。”
    军师沉吟片刻“既是调虎离山,封州程道远军必袭我营,今当速备,以保万全。”
    九
    赵营。
    王副将匆忙秉报:“晋阳告急,将军意欲何为?”
    子龙压制住内心的忧虑“我肩负重托,决不能辜负公主的苦心,今当速战,两日后拔营救援。”
    十
    雪下得正紧,厚厚的积雪层层叠叠地垒在帐营上,直有把它压倒之势。
    晋阳军营里,程道远手持利剑,直指向我,咬牙切齿道:“你区区贱人,竟心狠至此,诛我全族?!”
    我顾不得身体的虚弱,扶着长桌怒骂道:“非我心狠,是你不忠!父王待你如子,一旦山陵崩,你竟腆颜事敌,沐猴而冠,认贼作父?!你活坑我金陵四千百姓,丧尽天良,罪大恶极,实当天人共诛!”
    程道远怒不可遏“区区金陵贱民算什么?四万也抵不上我程家七十二条人命!今日我程道远就要用你的血,祭我大哥在天之灵!”说罢,举剑就斩。
    我拼命地逃出营去。
    营外,纷乱的大雪中,只见程军大开杀戒,血洗晋阳,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子龙,你怎么还没回来?!
    几片雪花嵌入我那受伤的肩膊,寒意袭人
    子龙——!
    程道远正追出来,我急速向一匹马儿跑去,突然,数十兵卒持着刀枪,已将我围困,脱身不得。
    程道远狠狠道:“如今赵云身陷封州,你的命自然就落到我的手中了——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敢叫赵云攻我封州,而令晋阳军营仰人鼻息、任人宰割?!”
    我料他还未知中计,轻蔑道:“呵,是吗?”暗想: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于此?
    程道远命令道:“把她拿下!”
    当是时,一个将军持枪纵横,杀入重围,远处枪挑,近者剑斩,矫若游龙,腾挪自如,又如黄河九曲,斗折弯转,竭尽跌宕之致。那枪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又似冲飙激浪,瀚流不滞,所到之处,威不可当!
    他冲向前来,吼道:“常山赵子龙来也!”
    众卒惶恐,程道远也不禁退了几步。
    子龙飞快地将我拉上马,在我的身后护着“公主,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惊喜不已,泪花横溢“不,你能够平安回来,已经万幸了”
    我靠着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足为惧了
    渐渐地,远处的轰鸣越来越响,不久,我们金陵的大军回来了,激激昂昂,浩浩荡荡。
    程道远阵脚大乱“岂有此理!我们中计了!”
    我正欣喜着,忽见不远处的雪山开始抖动,颤颤的,危危欲坠。
    风裹雪,雪逐风,顷刻“轰——!”雪崩了!
    “子龙!”
    他举目张望,不禁愕然,环视四方,便带着我往后方纵马而去
    十一
    好不容易在一个石洞里栖身了,外面茫茫白雪,天寒地冻
    子龙站在洞口,望着大雪轻叹:“也许会下很久”
    篝火旁,我蜷缩着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急忙跑了回来,脱下自己的银袍,披在我的身上“公主,别着凉了。”
    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声音那么动听
    我浅笑道:“子龙,你是冬天出生的吗?”
    “不,是春天。”
    “难怪你笑起来那么温暖”我莞尔一笑“就像春风一样”
    “公主,你笑起来也很美丽。”
    我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随即无可奈何地苦笑了。
    子龙见状,忽然把我抱在怀里“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原来他也有款语温言,让我微微腼腆,但已心满意足了
    这是赵云啊一千八百年了
    忽然想起演义里的描述——“极其雄壮”当时看了觉得好笑,现在却迥然不同了原来他的怀里和他的笑容一样,都可以温暖得让人醉倒
    此刻,再无外扰败兴,杂念萦怀
    火,继续燃烧着,木柴偶尔“噼啪”几声,火光红艳,像人的鲜血一般
    我累了,迷糊中,喃喃道:“我讨厌战争”
    十二
    山坡铺满了白雪,晶莹剔透,熠熠发亮
    马儿缓缓地踏着步子,而他,就坐在我的后面
    当我牵起缰绳,他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
    风中,我轻轻地把手翻过来,我们的掌心,就合而为一了
    十三
    乌云蔽天,日月无光,风起云涌,战火蔓延多少百姓在混乱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家园在战争中顷刻变成残破的废墟?人民的血泪,饱含无尽的怨恨、无尽的控诉,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整个海峡一片骇人的鲜红战士们死伤无数,还来不及掩埋那一角,躺着一个人,似乎已经死了,忽然有另外一个人扑了上去“启扬——!”
    表哥?!
    “啊!”我从恶梦骤然惊醒,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
    夜,深了,子龙在旁,见我惊魂不定,便搂住我,关切道:“弘真,怎么了?”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有一颗心在簌簌发抖。
    “梦见什么了?”
    “没有”我掩饰着“梦见你了”
    “我?”
    我麻木地笑了,敷衍道:“梦见你走了”
    他听罢,把我搂得更紧,笑道:“傻瓜”
    忽然,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让我几近窒息
    一思二念,三顾四盼,心骛八极,思接千载
    十四
    金陵皇城里,我正与军臣们商谈。
    “公主你实在勇敢,先让子龙调虎离山,又让军师偷梁换柱,而不顾自己的安危,臣等佩服不已。”
    我端起一碗茶“晏侯见笑了,弘真多有不足,险乎丧命,还是军师与赵将军的功劳。”说罢把茶喝了下去。
    子龙微微一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雪崩之灾,死伤如何?”
    “托公主之福,我军伤亡不多。”
    “厚葬伤亡者,抚慰其家眷。”
    “遵命。”
    声音是冷的,面孔是冷的,仿佛心也是冷的回来后,我一直都没有正眼瞧他一下,连称呼,也该为“赵将军”他一定很茫然,一定困于我那无从揣度的眼神
    但,我别无选择
    十五
    食不甘味,卧不安席。
    夜晚,穿过雕龙凿凤的长廊,我缓缓地走着,步履沉重,内心更沉重
    忽然,眼前站着一个人
    子龙
    相顾无言
    “为什么?”他用一句直截了当的话打破了沉寂。
    我稍微别过脸去,语气平缓“我们不该在一起。”遥望天际“我不能这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狠下心来“因为我是公主。”
    他似乎并没有料到我竟会有这样的理由,难以置信状。
    “是的,正因如此,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的婚姻将托付给国家,而不是你。”
    “国家不需要你的牺牲。”
    “天无私复,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弘真深知责任重大,故欲不可从。何况,我只是把你当兄弟罢了。”
    心,已经开始流血了
    “子龙,对不起记住,你是一名将军,金陵需要你,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他的神情仿佛凝固了,木立当场,人如定塑。
    我垂首,隐忍不发,与他擦身而过,离去了
    孤月寂寞,人也寂寞。
    十六
    我气冲冲地来到子龙的寝室,劈头就问:“方才大殿之上为何如此鲁莽?此等任务非同一般,你将有去无回,死路一条!”
    他平静道:“死何足惜?自公主当权,六军无不受惠益深,感恩涕零。况你待我如同手足,子龙岂会退居事外?”
    听罢,我不禁一惊,旋即肃然。
    “既然我待你如手足,我更不可成全你。”
    “子而思报父母之仇,臣而思报君之仇。为君主而死,乃尽忠;为手足而死,乃尽义,有何不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
    盛气之下,我难抑内心的愤怒“赵云,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的,也许我真的在威胁你”他望着我,浅笑道“但我是一名将军,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这一席话,把我的心都绞碎了
    “子龙,不要去你这一去,就永远回不来了”
    “你是公主,身系金陵国的安危,更不能感情用事。”他注视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去,我黯然神伤
    我岂视你如手足?我实视你如丈夫!
    十七
    营帐中。
    王副将心浮气躁,竟轰然跪地“公主请下令火攻,否则将军性命不保啊!”
    “不可!”
    “公主难道真要置将军生死于不顾?!末将恳求应允,凭此军令状,一切后果独立承担!”
    “军令状何用?!你的性命岂抵我金陵万民?!若有闪失,将非己罪,你如何承担?!”我怒道“明夜月行翼宿,风起之日,以敌军扎营所向,彼时火攻方乃万全之策。况子龙铤而走险,朝不虑夕,岂能让他白白丧命?!退下!听候命令!”言语斩钉截铁,不容一丝回寰。
    当他退了下去,我不禁握紧拳头,手心沁出了几颗冷汗
    十八
    大火蔓延,熊熊燃烧,焰苗冲天,惨叫声、呼救声夹杂其间,一片混乱
    到处是干枯、破烂的马车,被烈火炙烤得只剩黑炭。连帅旗也着火了,不一会儿就烧个清光
    “公主,公主你快走啊!快走!”王副将拼命地拽着我往马车跑去。
    “不!子龙还未回来!”
    “公主!将军不会有事!你留在这儿他还要费神照顾!”
    一万个不情愿,我还是匆忙上车了
    上天保佑!
    十九
    长河落日,风萧马嘶,疮痍满目,惨不忍睹
    哀哀萧风逝,淡淡寒波生
    我静静地站在废墟旁,沉默无语
    风,冷冷的,掠过我的心海,竟泛不起一丝涟漪
    人,死了心,也随着死了
    雨打杨花落,风起古道残
    你走了,你真的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热情,携去我一生的痴情
    除了那亘古不变的伤痛和幽怨,我仍在一个人低泣
    子龙
    忽然,一阵声响惊醒了我。
    回头一看,远处,一个雄壮的将军将他手中的枪笔直插在土地上,静静地面对着我。
    我不禁掩口失声,喜极而泣,飞快地朝他奔去,一下子抱住了他。
    “我回来了为了你”他笑了。
    他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脸上留着几处刚刚凝血的伤口,嘴唇干燥,浑身血迹,只有两眸依然清亮如冰,笑容依然温暖如春
    “我把荐辕国君杀了完成了将军应该做的事情”
    欲语气先咽,我泣道:“将军应该做的不止这些,公主应该做的也不止这些!”
    是啊,你更应该平安回来
    对所爱的人,不应只有这个承诺
    子龙
    子龙啊
    二十
    “我根本不是金陵公主。”
    子龙一愣“什么?”那温暖的手忽然松开了我的肩。
    “我拒绝你,并非因为我是公主,而是因为我不是公主。”
    言辞间夹杂着淡淡的哀伤,我浅浅笑道:“我是一个从遥远国度来的女子,与金陵公主偶然相识,结为至交,但公主那时已得重疾,命不久矣,她临终前将国符交托给我,但我料程沛已经先发制人,因此冒认她了”
    子龙看似心绪大乱,手足无措,两眼茫然,不知所想为何。
    我缓缓地从他的怀中脱了身,站了起来,没有正视他,泪水却涔涔而下“我骗了你
    不仅一次”想到他那惊讶的神情,我的心像是掉落了万丈深渊,又被巨石狠狠砸碎!
    背对着他,我哑然了,狂奔出去,泪花飞溅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二十一
    黑森森的树林里,偶尔几声狼嚎
    一匹骏马在林中奔驰,所到之处,狂风骤起,树叶速落。
    我振作起来,暗想道:绝不能在这里丧命,我还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忽然想起子龙,不禁黯然,轻叹一声,继续纵马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火光,凝神一看,原来是严军师和晏侯来了,注视着我——唯独不见子龙,不禁失望。
    我拉住马儿,停了下来,无言以对。
    严军师上前,恳切道:“公主,请你留下!”
    “赵将军应告知你们了,我不是公主,不该留下。”我严肃道。
    “公主,你虽非正统,但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已非常辈所及,况掌权以来处处为国尽心竭力,国主在天之灵,定会深感欣慰,公主切不能离去!”
    “军师,弘真既非金陵公主,若不念冒欺国君之罪已是万幸,岂敢盗世欺名,继续充瞒?自今以往,弘真去矣,请莫挽留。”说罢掉转马头,将欲离去。
    “公主!你若不留,臣将长跪不起!”晏侯丢了火把,轰然跪地。
    “晏侯”我顿感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严军师也跪了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公主当权以来,金陵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文官把笔安天下,武官提刀定四海,朝政可观,兵力强盛,如此国君,实属金陵万世之福。况天下初定,金陵方安,若公主此刻出走,必定使朝廷动乱,彼时江东诸国趁虚而入,金陵必将难逃一劫。公主,请慎重从事啊!”语语坦诚,字字惊心。
    看着他们恳切的样子,我把心一横,掉转马头,呼啸而去。
    “公主!”
    风声呼啸,人影疾闪,两旁的高树飞快地倒退,我极速奔驰,难顾左右
    “呜——!”一声凄厉的狼嚎闯入心窝,寒意袭人。
    我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山岗上站着一匹高大凶猛的野狼,在月光下毛发光亮,獠牙森冷,却见它抖抖身子,飞一般扑了下来——
    无计可施之际,一支利箭“嗖”一声扎了过来,正中那狼。我迅速后倒,弯下身子,它刚好从上方擦过,跌落在地,鲜血直流,哀鸣不休。
    高岗上,一位将军骑着一匹骏马,长枪在握,弓箭系腰,临风傲立,威风凛凛。
    我二话不说,立马掉头,朝原野奔去。
    月色朦胧,蓝幕只有零零星星几点灯。
    他的马跑得飞快,风驰电掣,疾驰原野,穷追不舍。
    我更是不甘示弱,浑身解数,衣袂翻飞,电窜而去。
    突然,一根银枪越过头顶,扎了下来,斜插入土,亮出一道慑人的光芒。
    马儿受惊了,疯叫一声,立时蹬地而起,把我甩开——
    稳稳当当地,我又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双眸依旧清亮动人,片刻,嘴角扬起一缕温暖如春的微笑“想走?”
    我凝神地看着他,不禁莞尔,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我只是想你来追我”
    原来,我只是个孩子
    皎皎明月,浩浩清风,芳草鲜美,春天的第一缕风终于吹来了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二十二
    一条横亘千里的银河呈现在眼前,不知通向何方,波光粼粼,流水悠悠
    最后一次相见,也是最后一次分手;最后一次远行,也是最后一次回头
    军师深情相告:“公主,你放心吧,臣等必定竭尽所能辅佐少帝,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决不负公主所托!”
    言至于此,晏侯已汍澜被面,老泪纵横“公主保重”
    心,曾经燎原烽火,曾经沐浴风尘,如今,一切都淡化了,仿佛一阵轻烟,从混浊的土地上袅袅而起,渐渐消逝,不留一丝痕迹
    回首,就是子龙了
    他执着我的双手,如暖暖的春风般微笑着“千祈万盼,一路走好”
    我笑了,含着晶莹的泪花“天上人间,必然相聚”
    银河之船,五彩霞光,熠熠生辉,思绪流长
    我轻轻地踏了上去,再也没有回头
    梦回金陵,常山流云
    天上人间,必然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