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翟建国已经从派出所出来。
本来他们是决定把人送到县公安局, 但是他们村离县城太远了, 一来一去,没有一天时间是不够的。
到镇上都花了他们半天。
此时, 翟建国只想给儿子买一件衣服。
还有吃的。
儿子身上的棉袄, 一看就是大人穿剩下, 被改成小孩子穿得的。
他的儿子, 怎么能过这样的生活?
翟泓乖乖的,被阿爹的大手握着,很温暖。
他看着自己的小手掌, 再看向阿爹的大手掌包裹着他的手, 心里暖洋洋的。
他觉得很幸福。
“衣服, 有。”翟泓小声地嘀咕。
翟建国说:“阿爹知道你有衣服,但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 都破了。阿爹现在就带你去买新衣服。”
翟泓说:“要花,钱。”
“阿爹有钱。”
翟泓眼睛湿.漉.漉:“给阿婆, 买药。”想了想,“糖果,甜。”
衣服可以不买,他有衣服穿。
翟建国蹲下.身子,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阿泓,阿爹有钱,不但可以给你买衣服, 给阿婆买衣服,还能够给你买糖,给阿婆买药。”
翟泓眼睛一亮,亮得比黑天里的流星还亮。
“好。”
看到儿子乖巧的样子,翟建国心酸死了。
心疼极了。
孩子他娘呢?
他虽然有三年没回家了,但每个月都会寄钱过来,她都没有好好给孩子买件衣服吗?
给孩子买吃的?
刚才他解开孩子的棉袄,看到空旷的棉袄下,是儿子瘦得皮包骨的小身子,他心里的怒火在噌噌地往外冒着。
“你娘呢?”他到家虽然时间不长,还忙着翟大翟二的事情,但孩子娘的影子都没见到。
翟泓低下了头,那双露了脚趾头的小脚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并没有回答。
阿娘已经一年没回家了。
村里有人说阿娘不要他了。
他们不敢在他面前说,怕伤了他的心,但是他还是知道了。
有人偷偷说,被他听到了。
“阿爹,阿娘真的,不要我了吗?”小包子抬起脑袋,嘟着小嘴,小声地问着。
别人的话他不敢相信,阿爹的话,他信。
翟建国愣住了。
儿子小小的身子,站在他面前,眼里是渴望,脆弱。
他再怎么坚强,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三岁的小孩子啊。
他现在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情况,但此时此刻,他安慰着儿子:“你阿娘不会不要你。”
翟泓闷闷地想:可是,阿娘都一年没回家了。”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虽然还小,但直觉认为,这话一旦说出口,阿爹会爆.炸。
他不想阿爹阿娘吵架。
他……
不想阿爹像阿娘一样,不要他。
翟建国心里有很多疑问,急需有人解答。
但是看到儿子小小的脸上,都是担忧,他再多的疑问,都吞往肚子。
“阿爹带你去买衣服买鞋子。”
翟建国带着儿子走了镇上最大的供销社。
他们镇比较大,东西有两个供销社,而东边那个供销社最大。
平日里一些外面的稀罕物,这里都能够买到。
他之所以带着儿子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货物齐全。
西边的供销社有些小,很多东西都不全,他们未必能够买得到。
父子两人走进供销社,里面的服务人员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个女服务员就坐在柜台前面,正拿着一把小剪刀,修剪着她的指甲。
对于进来的顾客,连一声问候也没有。
翟建国伸出手指,轻轻地在柜台上敲击了几下。
女服务员没有动,还在修剪着指甲。
翟建国敲击柜台的声音,又重了几分。
女服务员依然没有动。
翟建国有些恼了。
他知道一些国营企业的服务员态度很嚣张,却没有想到,竟嚣张到这种程度。
翟建国用力地敲击柜台,“买东西了!”
女服务员这才不紧不慢地收了小剪刀,有些恼火地抬头,“耳朵没聋。”
翟建国冷笑:“我以为你的耳朵就是摆设呢!”
女服务员说:“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说话的?”
翟建国唇相讥:“有你这样做事的?”
女服务员说:“东西不卖了,你滚出去!”
翟建国却也不怕她,“这位女同志,你是认真的?这话我倒想问问你们社长,是不是顾客上门,你们都是这样把人赶出去的?”
女服务员说:“你想告就告。”她不在乎。
供销社社会是她舅舅,她还怕他?
嗤之以鼻。
翟建国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服务员只怕是有后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没有后台,绝对不会这么嚣张。
“那行,我去公社问问书记,是不是供销社都是你这样的角色,上门买东西,都是这么一副态度。这供销社到底是人民的店,还是你家的店?”
女服务员顿口无言。
这话她不好回答。
如果她胆敢回答,这事他们家说了算,有可能惹来麻烦。
看来眼前这人,并不好惹。
再一看他身上的军装,是个当兵的。
再看军装上的口袋,有四个口袋,不是普通的士兵。
女服务员也是个吃软怕硬的,这一刻,她软了几分,“同志你想买什么?”
翟建国当然可以骨气地掉头就走,但是儿子身上的衣服那么破,如果不在这里买,他就得去县里。
县里毕竟不太方便。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再在县里准备些东西。
这会,就在镇上买了。
“你给我儿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衣服?”
“你儿子多大了?”女服务员并没有看到柜台前面的小包子,被柜台挡住了。
翟建国说:“我儿子三岁了,就是……”刚说出这句话,他的手被小包子扯了扯,“阿爹,我四岁了。”
翟建国愣了愣,儿子四岁了?
他一直以为是三岁。
翟泓说:“阿爹三年没回来,我四岁了。”
翟建国脸迅速涨红,他竟然把儿子的年龄都记错了。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一想,儿子确实该四岁了。
他上一次探亲回家,儿子几个月了,他三年多没回家,可不是该四岁了?
“对不起儿子,阿爹把你的年龄记错了。”
翟泓紧抿着嘴不说话,好久才说:“不怪你。”
阿婆说,阿爹是个英雄,英雄怎么会去记他几岁这样的小事呢?
他不怪阿爹。
父子俩的互动,都在女服务员的眼里。
她这才注意到柜台前面那个被挡住了小包子。
小包子的个子其实不矮,四岁的年龄,有这个身高,可以看得出来,长大后肯定是个高个子。
女服务员毕竟见惯了人,也卖惯了东西,一看小包子的身高体形,大致就比对出了衣服的型号,拿了一件童装出来。
“你看看,这件如何?”
这是一件款式极普通的男装,要说多好看,并没有。
翟建国是不太满意的。
他虽然一直在部队里,很少去外面买衣服,但是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这件童装,真的很一般。
但是他旁边的小包子却眼睛发亮,紧紧地盯着那件浅蓝色的童装。
是新衣服也!
“儿子,你喜欢?”翟建国发现了小包子的表情。
翟泓点头,又摇头。
“喜欢吗?”翟建国又问。
翟泓说:“新衣服。”
翟建国听懂了,儿子不是喜欢这件衣服,只是因为这衣服是新的。
顿时,他心里又酸又痛,他的儿子,日子竟过得这么苦。
就一件新衣服,他就能够高兴成这样。
以前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
孩子娘到底在干什么?
他寄过去的钱,都去了哪了?
翟建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愤。
“还有其他样式吗?”翟建国又问。
显然是看不起这衣服的款式。
女服务员说:“有是有,就是很贵。”
“都拿出来吧,我有的是钱,让我儿子挑挑。”
女服务员愣了下,犹豫片刻,去到后面,过了会,抱出来一叠衣服。
都是童装,样式都很新颖。
一看就是刚进的货。
“这些衣服,都是上海外汇过来的衣服,很贵。”不是她看不起他们,这衣服一般人买不起。
翟建国从自己的军用背包里拿出一叠全国布票,还有一些外汇票,这些够了吗?
女服务员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够了,只多不少。”
顿时热情了许多。
这和刚才被翟建国敲击柜台威胁时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开始,如果说是被翟建国威胁要告到公社,她的态度很冷淡,冷得像冰,那现在那绝对是热情得像火。
翟建国给儿子选了一套军绿色的小棉袄,还有一双虎头棉鞋。
又给老娘买了一身衣服,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从供销社出来,父子两人手上提满了东西。
翟泓身上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崭新的衣服。
曾经好几次,翟泓都忍不住伸手去摸身上的衣服。刚摸上,他又怕弄脏了新衣服,又赶紧收回手。
嘴角往上翘着。
有阿爹的感觉,真好。
……
翟家村民兵队长等着父子俩的到来。
牛车就停在公社外面不远处。
看到父子俩大包小包的过来,民兵队长不禁感叹:有爹的孩子,和没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阿泓算是熬到头了,终于盼回了爹。
在所有人认为建国回不来了,牺牲在外面了,只有阿泓这孩子一直坚持,阿爹没有死,还会回来接他。
连阿泓他娘都没有坚持住,早早地跟人跑了。
可怜的孩子,终于有盼头了。
正感叹着,就看到翟建国双目紧紧地盯着他。
民兵队长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
“阿兵,我有话问你。”翟建国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翟泓:阿爹,我四岁了。
翟爹:啊,我竟把儿子的年龄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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