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从外头带回来个人,芳仪怎么会不知道?叹息着,这李煦做事,真是越来越粗糙。当初他那个女儿李敏,好歹还有个正经的途径,就是康熙的王氏,进来时更是面上光亮,可现在这个小王氏,真弄得跟个小丫头似的,就和那时二阿哥李氏一个样。
想到那个李氏,芳仪心里就不太平。于是,对于这个小王氏,暗里就更盯紧着些。只是一段时日以后,芳仪却略略的有些皱眉。想了想,也不在面上惊动人,只是关照了承祜几句。
当晚,在小王氏服侍承祜药浴后,承祜不经意的问道:“你进宫也有段时日了,怎么不去见见你姑母,给她请个安?”
小王氏一听,忙跪倒在地,煞白着脸色,道:“奴婢是太子殿下的奴才,未有主子的话,怎么可以自行行动?”接着一咬牙,道:“王娘娘倒是差人给奴婢递过几次消息,使奴婢过去说说话儿,问问家乡的情形。只是奴婢想着,奴婢才进宫,虽学了规矩,但还是怕有什么差池,就未有领命。未及及时禀报主子爷,实是奴婢的罪过。只是奴婢想着,奴婢只是微末奴才,怎么能用这些琐事烦扰到主子爷,才按下未说,还请主子责罚。”
承祜盯着小王氏看了一会儿,见小王氏虽然面色雪白,却不闪不躲,一脸的坦诚,也就笑了,“起来吧。孤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娘娘毕竟是你娘家长辈。你原该当给她去问声安的。现在,她来传你你都不去。孤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外头人看起来,你总是失了礼数,或还以为毓庆宫不近人情,更甚,未把孤的庶母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小王氏站都站不住了,软倒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只想着撇清自己个儿,却未想着置主子于何境地,还请主子治罪。”
承祜叹了口气,有点儿不是滋味,“罢了。你按着礼数,该当怎么走动就怎么样吧。你那晚的那些话,以后也别再说了。孤也不需要说的。”
小王氏的脸,白得发青,“是。说的总比不上做的。奴婢会放在肚子里的。”
承祜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女子,想起扬州瘦西湖边,那个朦胧身姿,那些吴侬话语,虽软绵,却透着果断,行事也在理周到,又想到那日晚上说那话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声音里透着柔和,“下去吧,别想那么多,也别太逼着自己。”
按下这些个不提,宫里真是一片平和。现如今,皇后的儿子们都大了,成亲了开府了,孙子孙女也一个个的出世了。几个大的孙子孙女,还是费心教养大的。可后头几个,虽也时常的抱过来,却没养在身边。弘昊已经大了,身子也结实多了。这孩子确实聪明,心性也不错,跟弘皙更是要好得像一个人似的,自己的异母兄弟倒是往后退了一步。芳仪看这,只能宽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
儿子们的后院,也不是就像面上看着那样平静如水的,只是芳仪时不时地敲打,碍于她立的规矩,妨碍子嗣的事情倒也没有发生。只是,她还是时常额外关照一下弘晖,她依稀记着,这孩子好像有劫难。
对比于这些面上的太平,前朝倒真是翻了天了。没想到一个郎中,一件只有三千两银子的案子,真的把一大半的朝臣,都卷了进去。隐隐的,满汉相争、南北对立之势已成。
大清朝毕竟是满人当皇帝,所以,在一个衙门里,相同的官位,以满大臣为先,也就是说,同样是尚书,满尚书比汉尚书更尊贵。这是从太祖那会儿就如此的。只是康熙时,虽也以满人为先,但科考一路,当然是汉人擅长,特别是南边,人杰地灵,更是出了好些个人物。康熙朝比之前两朝,安定昌盛,那些汉人更是悉心读书下场。渐渐的,这朝臣中掌权汉臣越来越多。更有些已经深得康熙信任,诸如,周培公、姚启圣、张英、张廷玉等等。这些,都让满大臣深觉不妥。
这回,陈汝弼随只是个郎中,但却是李光地举荐,也是他的下属,还牵着那些个科考出身的人。
万岁爷令议政大臣、九卿詹事科道等赴刑部衙门会审,刑部尚书安布禄、左都御史舒辂因职责,就当了领头的,其中更以舒辂为先。这些满大臣审了,过后就统一口径,指认此案无隐情,以舒辂为首的满大臣还是定情真立斩。
可是李振宇和王鸿绪等汉大臣则提出异议,毕竟陈汝弼咬死不认。
舒辂因改立绞。课道主张监后绞,满大臣们都不应。总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已经看出来了,满大臣要力致陈汝弼马上于死。其实,这已经不是要陈汝弼什么时候死的问题了,这只是满大臣的一种气势。
这期间,王式丹也多次被传对证,对南朝名仕的打击也挺厉害的。只是,王式丹确实写过那么一份人情手札,但对于那三千两银子,却并没有看见过。
承祜监察, 人证他证皆有,只是没有陈汝弼的亲口口供。这事情,若按舒辂等人的认定,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疑犯若狠下心咬死不认,就真的不能断案了?只是,以承祜看往日陈汝弼的言行,不至于收那三千两银子。更何况,其子陈百祥豁出性命,当路投匦鸣冤,更让人觉得事情与现在所看的不符。是以,承祜并未认了舒辂等人的判词,责令诸人还当仔细,任何细节,都要一一推敲。
只是,承祜虽做了此判,心中却有些无奈。他如何看不出这案子背后的光景,只是,如今,他立于争斗之巅,却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只以事实说话。不能因李光地与自己的关系以及陈汝弼与自己有牵扯,就偏向了陈汝弼。也不能因自己还需满人宗亲的支持就屈服了满人。他是大清的储君,大清,不光有满,还有汉!
承祜还是如常出入,一点也看不出有何为难。
这一日下半晌,饭前时分,承祜了了差事,正在毓庆宫书房内,考较弘昊等人的功课,门外伺候的小太监就挨了进来,凑近张小石嘀咕了几句。张小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凑到太子殿下跟前,禀报道:“主子,王氏在外头求见,说是要紧的大事。”
这样的情况,可不大有的。承祜虽然温和,但毓庆宫的规矩却很严。太子殿下在书房时,别说侍妾,就是良娣儒人都不得靠近,太子妃也甚少过来的。
只是,几次谈话,承祜认为这王氏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并不会冒失行事。
心思微转,承祜就让儿子们退下了,让王氏进来说话。
等王氏进来了,承祜看了,眉毛微微一挑,王氏一身装扮比较隆重,像是出客的样子。急事。”说着,眼神就往张小石等人脸上转了一圈。
承祜会意,摆了摆手,其余诸人马上安静的退了下去。
王氏见人都走了,才开始说话,“前几日在王娘娘宫里正好遇见了十四福晋,十四福晋邀奴婢今儿个去她府上走动走动。奴婢回了太子妃娘娘,娘娘准了,今儿个奴婢就去了,哪知。。。。。。”
原来,这王氏在十四阿哥府上做客,还见着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还见了见,还隐晦的提了提,从母族上论,两人还是表兄妹,还让不要见外云云。而后十四阿哥离开,十四福晋就拉着王氏说话。到了饭点儿,十四福晋忽然说,江南人才子辈出,就是如王氏这样的闺阁女子也必是才女。今日也没什么外客,不如把饭摆在院子里,看景儿说话都不耽误,还要请王氏吟诗连对呢。王氏忙推托自己不再行,只是十四福晋主意已定,也就这样罢了。
哪知席上十四福晋猛地劝酒,王氏有些憷了,就推托要更衣。只是更衣出来,不见引路的奴婢,王氏也有些头晕,随心走了几步,也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哪儿的假山石子,听到了一番惊天动地的话。
承祜一路听着,一路心中冷笑,只是也不打断,还凑趣地作“哦”、“啊”、“嗯”等语。
王氏忙忙的说,自己听了那些,惊出一身冷汗,倒是发了酒意,头清醒了过来,不敢惊动人,左右看看,并无人注意到自己,才悄悄退回原处,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人过来,把自己引回了席上。如今,回来就先要把那惊天动地之话告诉主子太子殿下。
“主子,奴婢听着十四阿哥说话,那个姓陈的郎中,如今指证都有,那些主审之官都已下了判词,偏主子不允,硬说里头必有他情。如今,就有人要串起满朝满大臣,联名给皇上上折子,呈报次案,并弹劾主子您。还说,您包庇那姓陈的,必有蹊跷,望圣上明察。还说,您如此行事,实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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