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透过树梢间,洒下片片光斑,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
刘氓看似慵懒地躺在地上,时不时和旁边被捆的小柳扯几句闲话,仿佛来郊游似的。
认识他久了,小柳胆子也放大了不少,于是问:“为什么别人叫你大侠你就要杀了他?”
“随便找个借口,方便出乎意料地杀人罢了,哪里有那么讲究,”刘氓叼着草根,在地上翻了个身说,“不过我确实不喜欢大侠这个称呼,都是一群伪君子。”
“我爹不是伪君子。”小柳反驳。
“何默然出了名的护短,做事婆婆妈妈,”刘氓的评论很不客气,“放眼天下,只有秦门的向家两父子还算做事公道,当年向峰将自己因胆小出卖朋友的二儿子亲手砍了,虽然对得起义气二字,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如果大侠都是他那德性,我宁可不做什么狗屁大侠。”
小柳想起向峰严肃的面孔,无语片刻,正想问细节的时候,远处射来一支箭,如灵巧飞燕般穿过无数枝叶间的缝隙,准确无误地钉在两人所在的树上头,刘氓急忙跃上将箭取下藏起。
此箭并无敌意,是筱尤从三里外射来的暗号,宣告敌人准备到来,战斗即将打响。
我们一定能赢,我们必须赢。
可是……对方到底会有多少人来?
原本已经很紧张的小柳,在箭到的瞬间,立刻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刘氓看似无所谓的表情中,手也握得稍微紧了些许,他就如猫般警惕地盯着前方,随着一阵草丛骚动声,卫惜行独自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全身似乎没有一丝杀气,穿着打扮和往日也没有不同,只是身子瘦削了不少,以前老实木讷的眼睛中看不见任何光彩,仿佛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他看到小柳的瞬间却皱了皱眉,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和喜悦。
卫惜行继续缓步走近,好像不是来相杀,而是散步。他一直走到刘氓面前约摸十米处,终于停住脚步,两人对峙相望,整个局面中,却又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总觉得那里有不对劲,偏偏又无法看得清。
“我已依约前来,请将何柳小姐交予我。”卫惜行终于开口了,他将说话速度放得很慢很慢,眼睛没有看小柳,却死死盯着刘氓的动作。
如果对手处于冷静的状态下,就想办法从各个方面试探,将它打破。刘氓嘴角轻轻向上勾起,笑了起来,手中长剑却架上小柳脖子,散发出无边的杀气:“我找的是昆门掌门,不是你。”
卫惜行没有任何动摇的神色:“我就是昆门掌门。”
刘氓摇摇头说:“你不是。”
于是,卫惜行不再说话,沉默当场。被伪装成人质的小柳趁机细心观察起他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点动摇,纵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希望大家的判断被推翻,或者是对方悔悟回头的迹象。
可惜她失望了,那对眸子里只有看不清的深幽潭水。
“我杀了这个丫头也没所谓吗?”刘氓浑身杀气暴涨,他猛地怒吼起来,手上的长剑亦随着吼声抖动一下,略略在小柳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流下几滴鲜血,演技足以荣登奥斯卡最佳影帝。也把在旁边埋伏偷窥的小白吓得差点冲出去,幸好旁边有白瑾死拖硬拖才拦住了他暴露身份的愚蠢行为。
卫惜行还是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所有人此刻心中将已经断定的事实再确定了一次,他是昆门的背叛者……
若是想救小柳回来,此时他应该问刘氓开出的价码和条件,可是他没有问。所以小柳的性命在他心目中已无重要性,需要犹豫的是她还有没有带回去做人质的价值。
价值或许是有的,当刘氓终于将剑从小柳脖子上放下准备向卫惜行进攻时,五支羽箭突然同时从五个方向划破长空,从远方分花拂柳而来,如有眼睛般准确地攻向他身上要害,却没有任何一箭偏向仅在刘氓身边不足两步路距离的小柳。
埋伏从来不是号称正义一方独有的专利,敌方同样可以有埋伏。
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小柳急忙抬头望去,旁边树上出现五个打扮一模一样的蒙面射手,他们手持长弓,在一箭未落时,又迅速射出第二箭。
箭与箭之间,几乎首尾相连,形成一道闪电,又如惊鸿游龙般势不可挡。
“麻烦。”没有时间让刘氓发牢骚,他只是将身体往前踏出一步,腰向后弯成拱形,用一个诡异的角度险险避开了射向头部的四支箭,又迅速双足跃起飞踢,偏移了另外四支箭的方向,可是当人在空中的时候,也等于进入一个无法后退的绝境,让最后的两支袭向背后之箭避无可避。
箭势虽猛,蝙蝠却非常人,只见他在空中双臂一伸,竟是将来势汹汹的箭接下,翻身双足落地的片息之间,出乎意料地回手将箭掷出,刺中正欲再度攻击的两个射手咽喉,让他们一头栽倒下地。
隐藏在远处树梢上的筱尤右手早已抽出三支长箭,无声地拉开了弓弦,半眯秀目,瞄准目标后,在电光火石间连发三箭,掀翻了剩下的三个射手,解除刘氓的后患,却也暴露了自己的隐藏方向,于是她赶紧跳下树,飞快移动起位置来。
刘氓的危机虽解,但是这瞬息之间的生死变动中,让身上露出了空门漏洞,守株待兔的卫惜行终于长剑出鞘,乘隙攻到眼前。
他的招数非常简洁,却将快、狠、准三项杀人的技巧融为一体,旁人观看他出招时总觉得有无数的方法可以拆解,可是真正自己要拆解起来,却发现一筹莫展。
这就是卫惜行的剑,能成为昆门何默然亲传弟子的他在武学天赋上并无其他师兄妹高,却有三个别人比不上的能力,那就是统筹、冷静与执著。
清楚明白杀人的招数却是越简单才越有效的卫惜行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将所学招数中花俏的部分都去除,只留下最简单最有用的杀招,再将它们全部融合在一起,练到最熟。在战斗的时候分析对手每一步的变化,从有限的招数中寻找最适合的组合方式来破敌。
“熟能生巧”这四个字看起来很简单,却非常有效,背后需要的是无限的耐心和执著。
刘氓见已经没办法躲过卫惜行猛然上来的一击,在退无可退之刻,他立刻将身体稍稍变换,赌命将刺杀过来的位置从致命点换成没那么致命的地方,用流血来换取保全性命等待随后攻击。
这是蝙蝠的特性,比谁都隐忍和懂得取舍。
不过他还是没有流血,旁边一条连着锁链的飞剑射出,击偏了卫惜行的剑,也拉回了刘氓的性命。
是李惜缘从隐藏的草丛中杀出,她迅速收回锁链重新连接成剑,人却在冷笑:“师兄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尚好,”卫惜行往后退了几步,他对李惜缘在此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就好像心里早有准备似的,只是冷淡地说,“没想到师妹如此命大,还勾搭上了蝙蝠刘氓,师兄不知是否应感到欣慰?”
“叛徒!你不是我师兄!”一直压抑着自己怒气的李惜缘听见他无耻的话语,终于爆发了,她立刻舞剑攻了过去,划出满天花雨,寒光点点,照得人眼花缭乱,分不出致命一击在何处。
李惜缘的练武之路与卫惜行是两个极端,因自知女子体力不如男子,天赋甚高的她在习武时将剑法舍弃了强大的力度,转而偏向灵巧取胜一路,每一招都是虚虚实实尽在其中,角度诡异非常,让人难以捉摸。
原本同门师兄妹的二人打得难分难解,李惜缘伤重未愈,出手速度略被影响,但她向来战斗会使诡计,让人难以判断,在熟悉对方的功夫的情况下,两点加起来恰好压制了卫惜行的长处,结果斗了个平分秋色。
突然发现似乎没自己事的刘氓见状,吹了声口哨,却没打算上前帮忙,而是往后退了几步,长剑指背后另一端方向的树丛中,轻松地说:“出来吧。”
“嘻嘻~”树丛中人未出来,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笑声而来的是三根似乎涂满毒素的黑色飞针,针后牵着隐约可见的银丝,在风中闪烁着致命杀机。
不能硬碰,不能硬接。刘氓急忙往旁边一个打滚,险险避过飞针,还是给银线绞下块衣角,他看看衣服,不由郁闷地说:“蜘蛛女,你什么时候和正道勾搭上了。”
“勾搭勾搭,说得真难听,这叫合作。”树丛中闪出一个清纯可爱的女子,她长发披肩,又用花布在顶上挽出两个简单的包子头,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尽是无辜,双手不停玩弄着银色丝线,好像要去绣花的小姑娘似的。若不是刚出手的狠毒,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成名十年的杀人如麻女魔头。
刘氓不由苦笑,昆门如何和魔道勾搭上的姑且不论,但难缠的蜘蛛女既然已经出现,那就证明来帮忙的杀手绝不止一个。
就仿佛证明他的推测似的。
“你他妈的去死啊!”突然一声如雷巨吼平地而起,震得人耳朵发痛,尚未回过神来,林间再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同样在埋伏着的白瑾被击飞出来,他在空中撞断了好几根粗长的树干,又很勉强地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
跟着他飞出来的是个古怪的圆形肉球,圆球展开却是个人,大饼脸上长着绿豆眼、香肠嘴、招风耳,臂长身短,手上拿着杆上百斤重的铁锤,要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可偏偏在场没有人可以认出他的来历,好像是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上似的。
见己方埋伏已被识破,小白也不必隐藏,他杀气骤起,跃出草从为刘氓助阵,剑势如蝴蝶般飘忽不定地袭向蜘蛛女,让对方无法估摸自己下一招将攻向何处。
没想到蜘蛛女手上丝线轻轻一变,翻花绳似地结成网,猛然收缩,将小白的剑逮入网中。
小白并没为此混乱,他迅速翻身一脚狠狠向蜘蛛女左边小腹踢去,想迫使对方放手,蜘蛛女却早有预备,笑着拉着他的剑往左转去,欲用小白自己的剑拦住他自己的腿,逼着他收势。
见经验相对比较逊色的小白在老奸巨猾的蜘蛛女面前难以讨好,刘氓手中长剑一挥,趁对方双手都被控制时,如急电般往蜘蛛女上盘攻去,她见状只得松手撤了银线,往上一跃,用脚在空中不知道勾上什么,竟凌空转了个弯,迅速站上树枝去,还笑嘻嘻地说:“两个大男人打我一个小女子,不要脸。”
面皮薄的小白脸色不由红了一下,旁边刘氓却无所谓地说:“那就晚点道歉好了,等你死了后。”然后他又对小白轻声说:“别给她说话动摇了,对这个女人心软的后果只有死。”
“你说话真讨厌,正是我喜欢这类型,为啥我喜欢的人总会早死?”蜘蛛女叹了口气,离开树枝,往旁边走了几步,却站在半空中没掉下,忧郁的表情仿佛天外来的仙子,。
小白与刘氓错愕了一下,仔细看去,他们这才发现空中树枝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细细银线,让蜘蛛女在上面如走钢丝般行走,刚才她在逃脱刘氓剑势的时候,勾上的也是此线。还没惊讶完,她突然往下倒吊,空中立刻出现一个银色线圈往小白脖子上套去,竟是想割断他的头颅。
“我不喜欢比我漂亮的男人。”蜘蛛女嘟着嘴,像个生气的小女孩,“都不是好东西。”
小白急忙持剑拦在脖子处,使劲往外拉,让丝线无法立刻收紧,形成一个空隙,迅速将脑袋钻出线圈,却被削断一截头发,人也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因此知道此女近战功夫诡异多变,再不敢松懈,于是睁大眼睛,与刘氓一块儿联手小心对付起这神鬼莫测的蜘蛛丝去。
远处另寻高枝成功的筱尤正小心地再次将弓慢慢拉开,瞄准了空中的蜘蛛女,却迟迟无法将箭射出,因为那条在树影里移动迅速的身影,没有把握一击必中。在全力集中精神下,她忘却了周围的环境与声音,眼中心中只有对手,等待着机遇到来。
同时,白瑾与圆球怪人的战斗也正火热,别看白瑾身材瘦削,能入秦门的弟子皆走刚猛一路,以力制力决不逊色,周围时不时响起石头破碎声与树干断裂声,战场旁除人外几乎没有完好的事物,拳风剑风更是时不时掀起击向旁人的碎石。
白瑾看准破绽,狠狠一脚踢上圆球怪人的肚子,对方却“呵呵”笑了一下,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还伸手接下了他顺势砍过来的剑,手中只是薄薄给削了一层皮,有些红肿。
“糟了。”白瑾不由叹息,入秦门后战斗向来习惯以刚猛与速度为主,他很少去寻求什么名刀宝剑的帮助,没想今天遇到和自己一模一样攻击方式的对手,却比自己多了身肥肉盾牌,攻击起来事倍功半,不由落了下风,却无可奈何。
观战许久的小柳看明白此时场上局面,悄悄拉动手中牛皮绳结,松开束缚,摸出寒蝉刀猛地进入战圈。她没有去帮助小白或李惜缘,协助的对象却是白瑾。因为圆球怪人的身体刀枪不入,父亲赠她的削铁如泥宝刀和偏向速度的战斗方式恰好可以克制对方。
果然,专心对方白瑾的圆球怪人未料被绑一旁的小柳会突然进攻,更未料到她寒蝉刀刃锋利,用手臂抵挡时因大意吃了一刀,划出一条大大的口子,因为脂肪丰富,流出的鲜血并不算多。
“格老子,两个小兔崽子!”未想到小柳刀刃如此犀利的他看着伤口,愤怒了起来,出手更是凌厉,招式带来的强大风压和沙尘,让力量较弱的小柳有些难以抵挡,几乎睁不开眼。
白瑾见形势好转,急忙上前,将沉重的攻击统统拦下,他用双手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又跃起连环踢向对方下巴,纠缠住对方的行动,让小柳有机会灵活进攻。
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在白瑾的协助下,小柳顺利地靠近,在圆球怪人的腰上、肩上、心口等地割了七八刀,却因为刀短肥肉厚,全部伤口都无法刺入真正的要害,只将对方激怒得像头受伤的熊。
“割脖子!”白瑾见她几度得手,形式却依旧没有进展,急忙大喊起来,“那里肥肉少!”
小柳估摸一下脖子上肉的厚度,咬牙点点头,迅速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在三方的激烈混战中,战场上的气息却突然又变了,不管是卫惜行、蜘蛛女还是圆球胖子,他们都放弃了猛烈的进攻而转向防守一路。
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远处突然传来筱尤一声惨叫,不安的预感再度涌上小柳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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