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就是她和他的私事,萧如月连续深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心理准备面对李明宪。
“妈妈,”宝宝拽拽母亲的衣袖“妈妈,爹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孤零零的,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好可怜。”
如果说乍见李明宪是一个惊天雷,那么,听到李明宪失忆就是扑天盖地的核弹喷发。
萧如月吸一口气,再次示意宝宝先把妹妹叫回来。大贝贝见母亲真地要生气,恋恋不舍地从帅叔叔身上哧溜滑落,和小贝贝靠紧母亲仰着小脑袋,一起拉拽左右两边衣袖,道:“马咪,马咪,贝贝要拔拔~”
“没有拔拔的孩子好可怜。”
“没有拔拔的孩子会走上邪魔歪道。”
两人一唱一合,露出甜美甜美的笑脸,指着前头的男人道:“马咪,马咪,这个叔叔好帅好帅哦哦。”“马咪,马咪,这个叔叔打架好厉害好厉害哦哦。”
承上启下得出结论,俩个一起说道:“马咪,你选这个叔叔做拔拔好不好咩?贝贝可以答应马咪两天换一套裙子。”
宝宝把俩妹妹拖回家,萧如月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宗旨,硬着头皮面对李明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明宪笑笑,问道:“这位夫人,你认识我?”
萧如月眉头抽了抽,又问:“你怎么失忆的?”
李明宪摇头,萧如月再问:“你还记得什么?”
“明月,我要找明月。”
萧如月嘴角剧烈地抽*动,这样子要她怎么谈。她道:“向南走,你会找到的。”她转身走了两步,悄悄地偷偷地后瞄,李明宪站在原地没动,她又迈出两步,再回头,李明宪还在那儿,神情有说不出的怪异,当然不能说他是痴呆的。反正萧如月是绝不会相信这人有失忆的那一天,她小步快走,到最后是拼命往家里跑。
气喘吁吁地赶回家后,仨小鬼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板凳上,捏着耳垂,低头喊:“妈妈(马咪),宝宝(贝贝)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相信她们那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去的,萧如月没说话,她在想该是时候搬家。这地方民风太彪悍,养得俩小丫头胆子越来越肥。
继续北行,大同小异吧;南下?自寻死路呢;往西,听说崔天寿在抓捕“被不明人士挟持的简明月”行动中表现活跃,为抓简明月他一度出动二十万大军铁箭包围。想想就背上发寒,要么在脸上划两刀?必要的时候再做,现在,先做晚饭。
“什么时候碰上的?”
“昨天。”“今天。”“不记得。”仨小鬼面面相觑,三个不统一的答案,萧如月心直抽,手指尖几乎卡进肉里头,她早该自己动手的,欺负她不懂武是吧?狗屁倒灶的气海穴,该死的气血倒逆,骗死人的功夫尽废,那个蘅兰,谁能相信她还是原来的蘅兰?
萧如月脑门直抽痛,李明宪又想耍什么花招?
“妈妈,你要实在生气,就打宝宝吧。”宝宝双手捧着鸡毛掸子,垂着头,并做势蹶小屁股。俩贝贝也上前抱住母亲的大腿,眼泪汪汪的:“马咪,马咪,不生气,贝贝,贝贝,真不乖,要打,要打,就要打。”
听到这样欢快的小童谣,谁还能生气。萧如月翻眼望天,抚着太阳穴进厨房洗洗炒炒。不是她没神经,按李明宪一贯作风,此刻目前坛罗城插翅难飞。
“宝宝,大贝贝,小贝贝,吃饭了。”
萧如月叫了两声,在土院后头奋发图强的宝宝走进来,埋头吃饭,萧如月问他妹妹在哪里,宝宝没吭声,萧如月以为大小贝贝又倔了,却没在那比公主还公主的小房间找到人,院子里里外外找了圈都没看到人,萧如月急了,这地方她从来不许大小贝贝独自外出,有宝宝在,大小贝贝也从未自己一人单行过。
一想到下午那伙愤愤不平的波斯商人,她脑袋都隐隐抽痛,解下围裙冲出去找人。外头几个西域老人指着城外沙堆说,好像看到萧家贝贝去那旮旯转悠了。
萧如月刚跑过几个黄土包,就听到大小贝贝那标志性的兴奋尖叫声,她快走两步翻过小土岗,俩姑娘坐在李明宪的肩头,喜笑颜开,两人一手一团黄土块,正在砸下午欺负过她的波斯商团众人,一扔一个准,其中那个拿圆月弯刀声称要抢萧如月回去做新娘的刀客兼团长,已给御掉膀子,褐色的血渗透黄沙土。
眼前一黑,脚直发软,身子一歪,萧如月骨碌碌地滚落小土坡。
“妈妈,妈妈”宝宝在后面救之不及,前头,大小贝贝赶紧地拍打叔叔的脑袋,叫他快救妈妈。
萧如月终究摔了个结实,她觉得可能脚崴了,相比遇见李明宪的恐惧,她觉得身上这点伤痛跟挠痒痒差不多。她对着宝宝说她没事,又深深地吸两口气,平复下慌跳的心,让宝宝去把妹妹送回家。
宝宝没动,脚尖碾着黄土不说话。大小贝贝咿咿啊啊呀呀地尖叫不肯,她们要惩罚坏人!这些人埋伏在这里晚上要偷袭坛罗城,是最无耻的沙漠强盗假扮的,还叫哥哥跟她们一起玩扔沙包游戏。宝宝看俩妹妹一人一眼,有些许羡慕复又低下头。
每当这时候,萧如月就痛恨自己的心软,可是,她总要心软。
她亏欠这早慧的孩子太多太多。
萧如月边揉脚边低声道:“肚子饿了回家吃饭。”
宝宝眼睛一亮,冲母亲用力点头,带着有点拘束的笑脸扑向妹妹们,俩贝贝用媲美海妖的尖啸热情地欢迎哥哥的加入。很快,仨个小鬼头就玩疯了。
萧如月心有些酸酸的,她掉转头,快步走回城,心不在焉地看着水果铺子,时不时地探头朝城墙外望一眼,冷月在黄土古墙头探出头时,一大仨小叽叽喳喳地穿过墙门口,往回走。萧如月的心忽起又忽落,干脆不看了。
宝宝牵着俩妹妹,立在母亲前头,后面是那个不露情绪的男人。
仨小孩一起撒娇,说这叔叔人好好,帮坛罗城免去一大难,妈妈,咱们请他吃饭吧。
萧如月能说什么,转身进院子从锅里拿出温着的饭菜,放在桌上,转到另一头洗起衣服,一边听着客厅里传来声音,宝宝和大小贝贝拼命给好叔叔夹菜,又拼命历数妈妈会做哪些好吃的让好叔叔留下尝美食
晚饭后大小四个就转战宝宝的房间边读书写字边讲故事,夜深了,仨小鬼缠在好叔叔身上,在宝宝的大床上睡着。
很好,萧如月除磨牙咬被子暗暗咒骂外,就是捶心肝了。
“失忆的好叔叔”李明宪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介入萧如月胜利逃亡后的生活。李明宪要在仨个孩子前头装好人,萧如月找仨小鬼在外作怪的日子,要和李明宪谈一谈,是死是活给个痛快。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李明宪淡淡地笑,手指头在配剑上轻轻敲着,他道:“知道这儿是谁的?”
以前不知道,现在再不知道萧如月可以一头撞死,她脑子昏头才会往丝绸之路上跑,征波大军开拔指不定就是从这条路一直练兵扫荡到极北的。李明宪又笑,道:“知不知道我很讨厌被人逼着做事?”
萧如月不知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虽然她想一个痛快,但还是不愿意把话头送过去套死自己,李明宪似乎心情不错,没吊她胃口,给出答案:大食。萧如月受不了这种毫不及意的戏弄,她道:“你要做这些事,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做,为什么偏要在这儿?”
李明宪收住笑,神情冷下来,他道:“怎么,还不甘心?”
萧如月看进他的眼底,没有谁能看透谁的心,她就干脆把话说白,道:“李明宪,我没办法跟你过日子。拜托你放过我吧,你要儿子女儿你统统带走。”
李明宪无声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道:“抛夫弃子,倚门卖笑,这就是你要的?”
萧如月一口气接不上来,气得差点儿自己呛死自己。她腾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道:“李明宪,过去种种暂且不提,事实是我们根本没办法沟通,也没法交流,既然这样,你做你的事,我过我的日子,我们本来就是两条线上的人,现在就让关系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说地很好,我做我的事,你在后院里随便玩,这不是刚好一致,你不满意什么呢?”
萧如月看着他纯然谈交易的平淡表情挫败不已,他好像从来不会生气,是的,他会慢慢跟你秋后算账,但极少当面发火。她也没胆豁出去跟他闹,她道:“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就非要扯着我不放?”
“你又没有特别钟意的男人,跟谁过不是过,何必跟我较劲?”李明宪的意思是她吃饱撑着没事跟他扯淡。
萧如月抓着桌板,终于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认得穴位,我就自己动手,点破你的气海穴!”
李明宪了然地点头,让她继续说。萧如月见他无动于衷,问道:“当时你什么感觉?如果你没有换掉蘅兰,如果你的功夫永远都不恢复?”
“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李明宪相当自信地回道。
萧如月愤怒地揪把头发,她恨恨地说道:“那我问你,李明宪,你不要男侍的毛病怎么养起来的?”
李明宪如今已沉稳到萧如月怎么激都不会动怒的地步,萧如月也不管他,她继续说道:“我就假设你是被亲近的人给算计的好了,那时候,你还小,应该还有被人背叛的感觉。愤怒,永不宽恕,对身边的人再也难以轻付信任?”她顿了顿,笑道“既然你非要我做简明月,那我就告诉你,那时侯你下令让我裹脚,让我体验到的就是被背叛的悲哀感觉,我根本信错人,我恨自己为什么要相信呢?要是不给你机会,我也不会有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痛苦,更多的更复杂的感情你不懂,我就不说了,简单点,你让我永远都生不出相信你的心。”
“废我功夫,就是为了让我重新体验一下你失去双脚不能走路的痛苦?”李明宪做了个表情,他已经很大方地布局满足过她的愿意,也成全她喜欢逃家的癖好。像他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男人,还有什么地方好让她不满意的。
萧如月目瞪口呆,为什么他会得出这种结论?是了,他们没办法沟通,没法沟通怎么说得通。李明宪摊摊手,让她继续,萧如月已然明晓跟这个人说什么都没用,她道:“就这么说吧。,我不想过天天防着被你算计,被你利用,被你戏弄的生活。”
李明宪无辜之极,他道:“小时候不是处得好好的,后来大了,你非要跟我拗,非说自己不明月,我总得把你找回来不是?”敢情错全在她,萧如月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跟李明宪谈这种事,李明宪用一种哄人的口吻说道“或者,去大食玩玩散散心?”
萧如月神经过敏地一跳,问道:“做什么?”
李明宪笑道:“二弟说让你见识下大食国女人怎么过日子,你就不能这么瞎闹腾。明月,你一贯识实务,不要让我有机会送你去。”
二选一,要么跟他;要么变成大食女奴。曾听闻,阿拉伯女人没人权到得跟马睡同个坑,还被丈夫毒打,理由马比女人更金贵。
萧如月憋气,咬牙忍了。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日,李明宪带着儿子女儿集体追人,萧如月又跑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