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思琪以为秦森会带她去高极西餐厅,结果他带她去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虽然小,环境还不错,干净幽雅。
秦森要了一个小包间,日式推门,门上描着工笔画的牡丹,花瓣层层尽染,连叶子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精细得让苏思琪惊艳了一把。
推开门,并没有想像中的塌塌米,而是一张白色方桌,四张厚实的红色沙发椅,墙上挂着一幅绣品,碧绿的大叶子,淡粉色的荷花,衬着白墙很是吸引人的目光。而墙边的落地大花瓶里竟插着一大把狗尾巴草。
苏思琪很惊讶:“你对北安还挺熟的,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秦森替她拉开椅子,语气挪愉:“你除了跑跑图书馆和医院,还知道什么?”
苏思琪莞尔:“那今天托你的福了。”
菜单送上来,菜式不多,但名字看起来都很好听,非常文雅,什么浪里白条,碧血黄沙,四星望月等等,苏思琪倒是来了兴趣,询问了服务员才知道,碧血黄沙就是黄豆煨猪血,浪里白条是萝卜丝肉汤,至于四星望月则是米粉鱼。
秦森含笑望着她:“喜欢什么就点什么,这里的菜应该合你的口味。”
苏思琪瞟了他一眼,心想他哪里知道她的口味?
不过这些食材都很普通,倒不至于让她有负担,便随意点了几道菜。
等着上菜的时间有点难熬,因为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气氛有点怪怪的,苏思琪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仔细看着上面的印花,杯沿有一线金边,转动起来在灯下明明灭灭,似一条燃着的导火、索。
秦森拿出一根烟,很绅士的问她:“可以吗?”
“请便。”
秦森低头点烟,动作干脆利落,随即将打火机放在桌面上,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听说,你有丈夫?”
苏思琪其实一直想跟他说这件事,免得总是被他骚挠,但每次要开口,总被他打断,现在他主动提起来,她也想趁机做个了断。
“是的,我有丈夫,”苏思琪认真的说:“秦总,谢谢你对我的抬爱,但是我不能接受。”
“但你丈夫不是失踪了吗?都四年了,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他舍不得我。”
秦森的心轻轻磕了一下,望着指间静静燃烧的烟,半天没作声。
知道他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招惹林浩楠?
苏思琪也静默了一下,提醒他“秦总,烟灰。”
秦森回过神来,指头轻点,一截烟灰掉落在烟缸里,他笑了笑:“还以为你是为了林董事。”
“我心里只有我丈夫,林董事他救过我,我们是好朋友。”
原来如此,秦森把剩下的半根烟捻熄在烟缸里,看着开门进来上菜的服务员“菜来了,吃饭吧。”
他面色如常,苏思琪却有种错觉,仿佛刹那间,男人的眉目就舒展开来,唇角微有笑意。
因为林浩楠和她只是好朋友?
话说开了,苏思琪也坦荡了,落落大方的吃饭,她吃饭永远是好胃口,什么菜吃在嘴里都觉得津津有味。她没看秦森,但余光瞟到他吃饭也挺快的,这一点又不象沈孟青了,沈公子斯文得很,细嚼慢咽,一副贵人作派。
想到沈孟青,苏思琪的情绪有些复杂,爱人下落不明,她却和别的男人约会吃饭。美味佳肴也索然无味,她快快的把碗里的饭扒干净,放下筷子。
“秦总,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以后”
话没说完,男人突然推了一只盒子过来“送给你的。”
“我不要,”苏思琪推回去,看木盒做工精致,想必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不菲,她不会接受。
男人却笑:“都没打开,怎么知道要不要?”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要。”苏思琪坚定的说:“除了我丈夫,我不会接受任何男人的礼物。”
“林董事的也不要?”
“不要。”
秦森将盒子打开,目光湛湛的看着她“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的,觉得它跟你很配。”
苏思琪却如遭雷击,整个人顿时傻掉,盒子里赫然是一只蕾利丝女表,跟她当掉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定定的看着,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就红了。不,这就是沈孟青送她的那只。表带上有一道细细的刮痕,是她不小心弄上去的,当时还懊悔了许久,但现在看到,只觉得亲切又心酸。
秦森把表拿出来,轻轻戴在她手上,苏思琪也没有反抗,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缘份?
她被当掉的表竟然到了秦森手里,现在他又送还给她
秦森细心的替她扣上表带,略带欣赏的口吻:“真的很配。”
苏思琪轻轻摩挲着表壳,心绪久久难平,她的表又回来了,收,还是不收?
这是沈孟青留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她唯一的念想,如果不是为了沈铭儒的医费药,说什么她也不会当掉,但这只手表现在属于秦森,她如何能收?
可是摘下来,她又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几经思量,还是打开表带,准备摘下来。
男人的大手覆上来,按住她。
“思琪,不要摘,戴着吧。”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它本来就是你的。”
苏思琪猛的抬头看他,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
“当时推荐这只表给我的时侯,我以为是赃物,不想收,后来看到当据,才知道这表是你当掉的。”
“为什么肯定是我,也许有同名同姓的呢?”苏思琪狐疑的看着他:“我一个扫厕所的,怎么会有这么贵的表?”
“如果我没猜错,这只表是你丈夫沈孟青送给你的,他从前可是有钱人。”
苏思琪默然,如果有心,知道她的过去不是什么难事。
秦森的手还覆在她手腕上,不轻不重的握着,柔和的目光看着她:“思琪,就当作物归原主,你收下。”
“可是”
“只是纯粹想让它物归原主,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有负担。”他把手收回来。
苏思琪看着亮锃锃的表,还有里面闪闪的碎钻,喉头紧了又紧,轻声说:“谢谢你,秦森,我从来没想过这只表还能回来,我也知道不能收,可是”她低下头,水雾濡湿了睫毛,象秋日清晨的霜“我又舍不得不要,这只表我一直戴在手上,从来没有脱下来过,去年因为应急才每次看到这只表,我就会想到我丈夫,我真的很想他,非常非常想”
说到后面,她有些泣不成声,无论多坚强,她倒底也是个女人,偶尔触及内心最柔弱的地方,会需要倾诉,只是她没想过听她倾诉的会是秦森。
男人抬起头,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又眨了几下,终于将泪意逼了回去,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
苏思琪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己,揪着他的衣服,压抑的呜咽着,她不习惯在别的男人面前痛苦流涕,她所有的丑样子只留给沈孟青看。
过了一会,她终于平复了一些,低头擦了眼泪,平静的问秦森:“这只表,你多少钱收的?”
“二十万。”
“二十万?”苏思琪瞪圆了眼睛,当初那个老板当给她可是一百万,怎么二十万就出售?那不是亏惨了吗?
秦森淡淡的说:“大概是有什么事急着出手,不然捂个几年,还是很值钱的。”
听他这样说,苏思琪就释然了,也是,卖出去好歹也得回二十万,不卖一分钱也没有。
她稍一沉吟:“这样吧,表我先收着,我会尽快筹钱还给你。”
“不用,算我送你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对你丈夫这样忠贞,我很感动。”
苏思琪笑了:“所以,你打消念头了吧?”
“不,正相反,”男人正了正脸色:“非你莫属。”
“秦总!”
“叫我的名字。”
“秦森,你这又是何苦,我有丈夫,我不会接受任何一个男人。”
“这件事以后再说。”秦森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苏思琪看看那块格子手帕,又看看男人,笑着说:“现在好少有男人带手帕了。”
秦森把手帕放回兜里,神情淡淡的:“我是个老古董。”
两人从饭店出来,站在夜沉如水的街边,苏思琪回头看了一眼饭店,总觉得哪里不对,左看右看“咦,这家饭店怎么没有招牌?”
非但没有招牌,外面连霓虹灯牌都没有一个,如果苏思琪不是刚从里面吃完饭出来,根本不会知道那里是一家饭店。
“好饭店靠的是口碑,不是光鲜的外表,”秦森拉开车门:“走吧,送你回家。”
苏思琪上了车,男人绕过车头坐进来,突然说了一句:“要不要兜兜风再回去。”
苏思琪看着他侧面的鬓角“也好,兜兜风吧。”
车子驶上马路,汇入穿流不息的车河当中,到处都是灯光,蜿蜒流淌。
苏思琪倚在车窗边,沉默的看着繁华街景,突然指一指前方:“路口向右拐。”
“去哪?”男人轻扬了眉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