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树里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雪村了。
如果不是此番任务需要对方的配合, 他恐怕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与人见面。当然, 自从太宰治明里暗里的警示过他之后, 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顶多是比陌路人多点热度,勉勉强强能称作朋友而已。
其实仔细思考,他对雪村的感觉一直很微妙。
最初是由于共同接受了人体改造, 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之后又出现了救援计划中的“真情告白”, 让他总觉得自己不适当的回应便要惹得对方伤心, 不得不接受那份高于友谊的“好感”。
再之后, 因为森鸥外的有意促动,使得两个人共组小队,距离渐渐拉近不少。可不知是受到某个黑泥怪的影响,还是他自身的警惕性作祟,始终没能真正与对方交心, 所以久而久之, 反倒不如一开始的时候亲密。
或许是吃够了哑巴亏, “雪村”不知从何时起,便丧失了以前那股热络劲儿, 似乎一直专注地忙些什么, 根本没时间将注意力放回他的身上。
于是接到同样任务的两个人甫一相遇,压根不知该聊哪些话题,最终只得沉默地走了一路。直至抵达作为战场存在的一栋宅子前, 他们站稳脚步,树里才听见身旁的同伴忽然轻笑了一声,不由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没有猫科动物得天独厚(?)的缓慢生长速度,已经逐渐步入少年期的雪村五官长开许多,一双金色的眼瞳较曾经狭长不少,总是一副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
若是不了解他本性,第一眼大约会觉得十分舒心且无害,给人留下相当高的初始好感值。然而对于看透一切的几位当事者而言,只会认为那是相由心生,称一句笑里藏刀也不为过。
哪怕树里目前尚未拆开他的最后一层面具,这会儿仍然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露出略显疑惑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
见状,蓝发少年仰起脸,一边自下而上的观察着面前的大门,一边貌似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太宰治一定相当自信,这世界上绝不会有超越他计算的事情出现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知他又会露出何种表情呢?”
(究竟是天崩地裂到一蹶不振,还是想尽办法疯狂去报复?)
(无论前者和后者,似乎都是相当有趣的场景呀。)
(毕竟,能击倒那个太宰治,本身就是一件超级令人愉悦的事情,更别提后续还能继续看热闹,简直是买一送一的优秀'商家'嘛。)
披着雪村外壳的幻术师暗自在心底嘲弄着,谁知,余光里忽然瞥见猫科动物迈步向前,主动推开了紧闭的大门,丝毫不介意他刚刚近乎动摇军心的台词,甚至还有闲情慢悠悠地回应他的那番挑拨。
“大概会哭吧?虽然他被大家所畏惧着,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失败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希望将所有的发展状况掌握在自己手中,以防止意外的发生吧。”
“我不否认,其实自己还挺讨厌他这一点的。不过偶尔也觉得还不错。”
率先进入室内的树里四下环顾,发现周遭的布置相当温馨,与喜欢围着暖炉烤火的普通人家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现在已经处于炎热的七月,自然用不上做那种劣质的伪装,于是他走到壁橱旁拖出两把椅子,相当安逸地落了座,顺带用尾巴点了点旁边的空位,示意道:
“比如这种时候,就会发现他的细心布置超级有用啊。不一起来坐坐吗,我猜还要等很久哦?”
“我可不记得你是如此乐天主义的性格呢。”
蓝发少年仿佛有些无奈,可仍旧乖乖地走了过去落座,迎着窗户开启的方向观望着,又仿佛仅仅是单纯享受微风扑面的柔软触觉似的,半晌后才低低地感叹道:“果然,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总会令人格外留恋啊。如果有一天,他们全部都消失的话,那么,我们便将永远获得一份睽违已久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如同缓缓消散的薄雾,不曾在空气中印刻下任何一道属于自己的影子。
不知道对方口中所指的“他们”是全世界不胜其数的黑手党,处于备战状态的猫大王还当他是在说mimic,不由摆摆头顶的兽耳,若有所思地道:“和平和灾厄是相对的,哪里有其中一方彻底消失的时候呢。就算打败了此次的劫难,也会有下一轮和下下一轮,根本是永无休止吧。”
“既然是可以称作无用功的行为……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在战斗呢?”幻术师依然注视着窗外的晴空,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但抛出的问题却无疑是朝着树里去的。
那并非他惯有的嘲弄和蛊惑人心的诱导,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毕竟他始终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没能搞懂这只猫最核心部分的脑回路。或者该说,对方拥有他所缺失的那部分情感,所以他会一再的遭遇挫折。
果不其然,猫科动物不知第多少次给出了他无法理解的答案——
“一味的破坏,自然是空虚且无用的,必须要为自己所守护的某些人、某些事物去战斗才有意义啊。想到可以让他们快快乐乐的存活下去,便觉得,自己不枉此生了吧。”
说话的同时,树里站起身,解开紧束着大腿的皮革带,从中抽出自家前辈亲手赠与的锋利短刀,又将它的外鞘好好的放在座椅上。
这一刻,仿佛连同他一直以来的拘缚也被卸下,露出内里凶兽的真实本性,一双滚圆的碧色眼眸倏地眯起,像是融入了铁质武器的锐光,展露出不复往日的凛然。
而后,他便勾起唇角,音量极低地警示道:“他们来了。”
“太宰治果真好本事,竟然将mimic的领头人一起引来了呢。”
靠着附身的能力,将一部分视角放置于远处停落在某棵郁郁葱葱大树间的小鸟身上,六道骸清点着此次的对手数量,不由发出了然于心的感慨:“想必芥川龙之介那边也分散了不少火力,却'恰好'漏下了最重要的一条大鱼,得以由我们来接手。不得不说,如此精准的谋划能力,确实是世间罕见——”
(只可惜,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那男人的血脉之中流淌着专注于黑暗的血液,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来清洗,恐怕都没办法改变其本质。)
(无法成为一路人,便只能选择互相算计。这就是我们这种人既定的命运呢。)
(借此一战,彻底搅散港口黑手党的内部防御体系,然后再带着这只不听话的猫进入异能特务科,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吧。)
他慢慢起身,以近乎优雅的姿势抬起手指,掸了掸衣摆处不曾存在过的灰尘。随着动作低垂的眼帘之下,原本亮金色的眼眸底端快速涌上淡淡的血红,与代表着六道能力的数字,瞬间便开启了笼罩整栋房屋的高级幻术。
“kufufufufu~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那传说中能够预知五秒未来的异能力,究竟能不能逃得过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吧?”
“你到底什么时候多了这种口癖?更可怕的是,我居然有种曾经听到过的错觉……”
树里被那略显诡异的笑声刺得鼓膜发痒,一阵恶寒顺势于身体里四处乱窜,导致身后的尾巴也跟着抖了抖,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不过嫌弃归嫌弃,他倒还算是习惯“雪村”的战斗方式,很快随之一同隐匿了身影,处于幻术制造的死角当中等待着推开门的猎物入场。这时候真该庆幸狗脾气的后辈没有跟着来,不然,就算是再高超的技艺,也挡不住那家伙满身杀气地往前冲,试图直接用利齿扼住敌方首领命脉的头铁作风。
而事实证明,身怀六道轮回之眼的幻术师并非花架子,此番火力全开,使得mimic成员步入这栋宅子的瞬间,便陷入了前所未见的地狱当中,发出阵阵与野兽无异地凄厉嗥叫之声。
这本就是一群心魔深种的苦难之人,只要稍加了解他们的过往,靠幻术来制造相同的场景进行诱导,远比诉诸武力要更容易获取胜利。
最擅长心理战的六道骸显然深谙其道,尽情发挥着自己的能力,甚至连一旁中过招的猫科动物都受到了些许影响,隐约间仿佛看见了改造者麻生志贺持着手术刀,朝自己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笑容。
这景象与梦野久作制造的事件中他所遭遇的场合,几乎是一模一样——换而言之,正如太宰治说过的一般,那次的的确确是这个人在暗中协助吧?可目的又是什么呢,总不能是看他不顺眼,所以趁机除掉他吧?
树里摇摇头,尽力驱散着眼前的幻象,好让自己能够全身心的迎接最难缠的敌人,殊不知刚刚的猜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真相的一部分。
视线转回当前。
如同灰色幽灵一样存在的mimic战士虽渴望着解脱,但绝不想临死前还面临如此折磨内心的画面,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干脆用手中所持的老式手.枪胡乱射击,妄想破除自己面前的种种魔障。
可在幻术师恶魔般的诱导之下,他们丝毫不知一颗颗子弹毁灭的并非日日夜夜缠绕自己的梦魇,而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们的性命。
披着饱经风霜斗篷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由于在最后时刻还看见最不愿去直视的画面,导致他们根本没有获得梦想中的解脱,只得睁着无法瞑目的眼,永久得不到真正的安息。
纵然领头人纪德拥有能够预知未来五秒的窄门的异能力,可在如此混乱的场景之下,也没办法如同以往那样控制发狂一般的部下,最终便好似怒极的狮子,一步步踏着蔓延开来的血路向前逼近。
“织田作之助在哪里?!”
他长久以来保持着灰白之色的面孔,此刻正回光返照般地红润起来,仿佛靠着无比强烈的怒火,再一次获得身为人类的情感,不禁以嘶哑的声音放声吼道:“你们这卑劣至极的小人,竟敢用如此庄严的事情来愚弄我们,简直、不可饶恕。”
“哈——”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无法忍耐的嗤笑,紧接着,原本藏身于幻术中的单薄剪影便逐渐清晰起来,犹如从浓雾后方踱步而出一般,显现出自己真实的面容。
光看外表的话,那正是纪德掌握的情报中,属于织田作之助所收养的孩子之一。不过有了方才的埋伏,他自然不会将对方再当成普普通通的猎物。
况且,那由于战意高高竖起的兽耳和尾巴,证实他面前的家伙绝非常规意义上的人类,说是真正的野兽也不为过。
而那双深潭般幽绿的眼眸当中,正闪烁着他绝不会错认的愤怒与杀机。若非如此,只凭对方的半兽化外形和不及他腰线的高度,倒真容易让人产生“堂堂港口黑手党竟然雇佣童工出来卖萌,实在是卑鄙无耻”的误解性脑洞。
但再无害的脸,也架不住其主人此刻惊人的气势。
只见树里单手扯松颈间的领带,执着短刀的那侧手臂直指身形高大的纪德,以前所未有的冷峻面容,一字一顿地宣布道:“想找织田先生,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说吧。”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_(:3∠)_树哥实力护老父亲织田作,宝宝们不用担心的!怎么可能会让织田作出事呢!
顺便,关于cp的问题,你们不是说我是成年人所以我全部都要吗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