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大青山里清风寨的山贼时有进城,不是绑了富户,就是劫了商铺,杀人越货的事没少干。刘太守亲自带兵剿了两次,还烧了山寨,这帮土匪这才算是消停下来。只是当日跑了匪首赵星月一干人。彭辉心里有些紧张,莫不是这帮人又卷土重来。他刚准备把张亚俊喊来,让他去查看一下,这小子倒是拎了一个荷包一路小跑着进来。张亚俊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说:“现在就我们一个城门在放人,油水可大着了,我统算了一下,就这里面都值三两银子了,够兄弟们快活一个月的。”彭辉接过荷包在手里掂着,说:“收的钱差不多就行了,来日方长。你带几个人去看看,我怎么瞧,那些人都有些不地道,别是清风寨的人进城了吧,你小心着点。”
张亚俊答应着,还没转身出门就出事了。城门里外正在行走的人们猛然间地像是炸了锅一下,惊散开来。彭辉从哨楼的小窗看到城门口的几名士卒像是稻草人一样猝然倒了下去。接着,城墙上面十几具死尸重重地摔落下来,劈里叭啦地纷落在黄土地上,溅起一团团灰雾。那些个彭辉看着可疑的青壮们,飞快地从随身的行李中抽出兵器,冲着城门上下的士卒就是一阵猛砍猛剁。百余名士卒还没回过神,顷刻间,就丢了性命。
县衙里的几个武卒听说南门骚动,骑着马飞奔过来,他们以为又是有人打架斗殴,出了命案。哪知到了跟前,纷纷被人拽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在地。那些人用的兵器好生奇怪,彭辉从来都未成见过。刀只三尺多长,略有些弯,却又窄又利,一刀下去不是人头落地就是刺穿胸腹。他吓得两腿抖动,又怕给张亚俊发觉,丢了脸面,哪知,闻到一股子骚臭味,低头一看,原来张亚俊还不如自己,已经尿了裤子。
此时,站在南门城头的正是耿仲,他带的两百人只用了半炷香功夫就夺下城关。他让人在城头降下刘一农的大旗。这是成功夺关的信号,埋伏在城外的铁骑看到旗帜落下,放马向城门急驰而来。
刘一农得到禀报,说是有敌军杀入城中,忙命军营中点齐四千人增援南门,其余人马均上四城备战。可这时已经太迟了,耿仲的先锋已全部进入城中,刘军刚出去营门不远就被旋风般的大梁精兵冲撞的七零八落。要知道步兵和骑兵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作战单元,何况一个是用于野战的虎贲勇士,一个只是地方军阀半兵半农的民团。一阵箭雨袭来,再加铁蹄踏过之后,营前留下数百血肉模糊的尸体,其余的人见状立即作鸟兽散,四下狂奔不止,连带队的一名校尉都被溃退的士卒推倒在地,竟然被自家人踩踏而亡。
不到一个时辰,陈子云的大军就全部进城,并俘获了七千多人,包括彭辉和张亚俊在内。当然刘一农也没有幸免,稀里糊涂就做了阶下囚。女儿更是不幸,带着亡夫的棺椁入城,刚巧遇到大军杀到,一家老小倒是团聚了,只是连她在内都成了梁军的俘虏。
刘一农和元颢还是有些渊源关系的,两人不仅是旧相识,还有师生之谊。元颢准备在此地称帝,无论如何是需要有北魏旧臣响应的。陈子云也建议他在荥城召集旧部,先把班子搭起来再说,刘一农是个人才,也代表着一方势力,是不能轻易放弃的。
元颢在一间小屋子里,和刘一农谈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说动他了。刘一农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改旗易帜,答应做他元颢的臣子,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一家老小两百多口都会跟着受连累,就算能保住命,只怕也是活受累。何况此地有刘氏家族经营了近百年的祖业,城内外几百顷的土地,数十家工坊都是刘家产业,算上各门亲戚和长工佃户,足有上万人,他不能罔顾大家的生死于不顾。况且国非旧国,尔朱荣更非善类,把持着朝政,也没安好心,如果要在他和元颢之间作出选择,他宁可选元颢。元颢怎么说也是元氏宗亲,皇族本家,世袭着北海王,人家当皇帝也是名正言顺的。
荥城在北方地区来说规模不小,算是一个大城。城内有四万五千户,人口十六万多。城池占据东西走向的要道。在涡阳成为重兵扼守的要地之后,商人们避祸趋利都从这里经过,时间久了荥城便成了徐州地面连接中原地区的重要通道。又因为荥城接近南朝,双方易物通商也大多集聚此地,所以和北方一些粗陋的城市相比,这里不但相对繁华,物产也很丰富,百姓也还殷实,是个称帝登基的好地方。
元颢称帝的动静着实不小,这个陈子云倒能理解。
毕竟是一朝天子,虽然匆促,不能尽如人意,但诸事仍难以马虎,该有的东西都备齐全,该有的礼数一个都不能缺。
先是要备齐文武大臣,这并非难事,封官许愿,还怕没人愿意当官?陈子云做过对比,发现南北朝多少还沿袭了汉代官制,和现代不同的是,那时真正是小政府大社会,官员很少,北魏官民的比例约在8000∶1,南朝官略多一些,这个数字远远小于现代,所以,如果没有战争,遇上个明君,老百姓的日子往往很好过的。但这样一来,能当官的机会就非常小了,所以,遇到被推荐为官或升迁之时,一些人真是打破了脑袋想尽了办法。元颢从南朝带来的降臣有十几个人,加上刘一农和元煜及其手下,也有四五十号人,草就一个班子还是可以的。虽然他们被北人骂作奸细,但任命下来,个个都喜形于色。
重新制作官服是来不及了,众人穿得仍是北魏的服色,沿袭了北魏的官制,只是改了年号、刻了印玺等物。接下来,就是祭天敬鬼神建祠堂修庙宇上告列祖列宗之类的,陈子云也无暇一一顾及。他只是让元颢先着人写了一篇讨逆檄文,传往各州县。这对下一步行动是有帮助,一定会有部分的守军和刘一农有相同的心态,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否则这点子兵马,一路杀将过去,没到洛阳也损失的差不多了。
元颢对陈子云也是极为倚重,他知道如果没有陈子云自己想称帝想到洛阳当皇帝都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任命陈子云为大司马兼徐州刺史。这就相当于是国防部长兼一个省的省长了。陈子云对这个官位并不看重,可有可无的东西。他头脑很清醒,自己始终是皇上萧衍的人,元颢只是大梁的儿皇帝,在儿皇帝手下,官做的再大,都是毫无意义的。对元颢陈子云也是有些防范措施,毕竟他以前曾撇开自己独立策划过行动,他有些信不过他。每过三日,陈子云都会将元颢动态记录下来,命人过江报给萧衍知道,万一事情有变,萧衍也不至于责怪自己。
在元颢等人忙着登基诸事的时候,陈子云则为他整顿收编的兵马,为他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及内宫防卫。自己的人马是用来作战的,不能再分心保护他。这些人短时间内还形不成战斗力,又难离故土,估计是派不上用场,但用来做他的御林军还是绰绰有余。
忙了足有五天的时间,三良派出的各路细作陆续来报,北魏已经有所动作,朝中新帝与尔朱荣对元颢称帝一事是勃然大怒,从洛阳派出了四万兵马前来征剿。
在军事会议上,各人纷纷建议,说是要安排人马在途中拦截或进行偷袭,先吃掉一股,或是全歼这支部队,给尔朱荣一点颜色看看。陈子云反复看了细作的回报,却一改以往惯用的奇袭思路,说:“他们这样用兵,分明是没有把我们这点人马放在眼里,四万对七千,实力相差五倍多,他们或以为是稳操胜券的。骄兵必败,细报来报,敌军一路行军迅速,那我们就在城里以逸待劳,等敌军到了,一鼓作气击溃他们即可。没必要劳师动众先行出击,各位将军从现在开始都要学会保存实力,不能轻易折损士卒消耗器械才好。”陈子云知道,想横扫北方,未来打得更多是击溃战,而不是歼灭战,自己手中的人马太少,不足以围歼敌人。但他在会上讲的和心里想的并不完全一样,他不是不想中途拦截敌军,而是怕中了对方的埋伏。
细作的回报非常详细,北魏此次派来的将军叫做丘大千,乃是尔朱荣的妻侄。此人是个读书人,以前名不见经传,但传闻其跟着尔朱荣曾连平四股起义军,为人用兵心思缜密,是个智勇双全的人。陈子云算算日子,魏军最快也要一周时间才能到,正值雨季,这一路行军也够他们受的,到了城下,已是强弩之末了,到时再让他多吃点苦头吧。不过,陈子云一向不会轻敌,从不敢小看对手,他让三良派出五路斥候,严密监视丘大千的动静。他用兵一向喜欢奇袭,也要防着别人学习,给自己来一下。他一直信奉打仗只有小心谨慎才能少吃亏多打胜仗的信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