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重新坐下。
    她神情淡淡, 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担心, 这般平静令魏云阔暗自惊讶, 原来以为只是皮相,现在看来还有几分气度, 倒有几分迷惑人的本事。
    魏云阔在对面坐下,叫人送了茶来。他要看看,叶真能装到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过去了,魏重洲一动不动, 叶真也一动不动。
    魏云阔捏着棋子:“会下棋吗?”
    叶真:“不会。”
    魏云阔索然无味, 丢了棋子出去,反正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房间里只剩下叶真一个人, 还有对面的魏重洲,可惜他看不见她。但她有手机,叶真去摸手机,却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魏重洲的手机就搁在小桌上, 如果他想联系她早就联系她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有人给魏重洲送来了饭菜。
    第一次魏重洲没吃, 第二次他就拿起了筷子。
    后面墙壁上有道门, 魏重洲起身进了那道门内。
    时间已经是夜里两点了,叶真猜测那里面是个卧室。
    果然有人来告诉她,说魏重洲已经休息了, 如果她想过去看一眼,在不打搅他的情况下,可以看。
    “不用了, 我在这儿等着就行。”
    一夜过去,叶真丝毫没有困意,她看着魏重洲从房里出来,在桌子前坐下,立即有人给他送来早餐,他没有迟疑的吃了起来。
    八点钟,纪临就会来接她。
    叶真学着魏云阔的样子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
    昨天那个军人进来。
    叶真:“我要见魏老。”
    魏云阔很快来了。
    “想通了?”魏云阔神采奕奕。
    叶真:“当然,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没有人明说,但叶真相信魏云阔真有胆量把她弄死在这里。
    魏云阔满意地点点头:“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的选择。”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老头也太过咄咄逼人了。
    叶真:“那有什么关系,我到了纪家一样是锦衣玉食。”
    魏云阔眼神阴郁,大概就在想是不是弄死她。
    叶真迎着他的目光:“不过在我走之前,想跟你下盘棋。”
    魏云阔以为她另有所指,没想到叶真拿起了桌上的棋子。
    “不是不会吗?”魏云阔讥笑。
    叶真:“昨天晚上无聊,竟然无师自通了。”
    “我还想跟您打个赌,您放心,没有赌约,就看我说的准不准。”
    “成。”魏云阔答应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魏云阔年龄一大把,竟连猜棋也掠过,直接先下了黑子。
    魏云阔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幼年时,村里有个先生会下围棋,得那先生指点,他棋艺尚可。后来功成名就,因为喜好,特意请了名师讲授。经年研磨,魏重洲想胜他都不容易,更何况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魏云阔一心想让叶真一败涂地,开局就是一记杀招,然而越到后面越走不动了。开始还觉得叶真胡乱抵抗,等到后来她那棋子连在一起,已然成了陷阱。
    魏云阔不可置信,丢了棋子。
    “侥幸,再来一句。”叶真淡淡道。
    魏云阔连输三局,最后一局将完时,他已落下风,正要抬头苦想,叶真忽然以棋子按住他手。
    “不要动,你颈椎受过伤,低头时间太长,现在动,血从大椎穴冲至风池,轻者脖颈僵直,重者失去知觉。”
    魏云阔不信,肯定是魏重洲告诉她他脖子受过伤,他用力往上一抬,脖子连肩膀疼的一阵抽抽,然后,然后他就没什么知觉了,头耷拉在脖子上怎么也抬不起来,连劲也用不上。
    “这就是我跟你的赌的,你肯定不会听我的。”叶真悠然放下手中棋子。
    窗外,纪临已经被人推着进来。
    叶真整了整穿了一夜的裙子,迎着纪临走了出去。
    另外一扇窗子后面,魏重洲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到纪临身边,弯腰亲昵的跟纪临说着什么,他的眼里闪过痛苦。
    脖子断了算什么,只要能把这个祸水送走,魏云阔躺在地上想。
    “叶自新呢?”叶真走到纪临身边问。
    一夜过去,纪临以为她会憔悴的,气色看起来却还不错。
    “在车上等你,他没哭。”纪临道。
    纪临坐在轮椅上,即使他身材看起来不算瘦小,但和一个正常人相比仍是矮了。从叶真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纪临的全脸。不同于魏重洲不屑保养,颇有些饱经风霜的老脸,也不同于裴北司眉宇间过分的超凡脱俗,目中泛着暖笑,是颇有几分烟火气息的温润。
    然而,叶真没有任何感觉。这里面的男人没有一个对原主好的,所有人都有目的。
    “嗯。”叶真淡淡道,率先出门。
    迈出大门的瞬间,她没有回头。
    就算魏重洲现在跪在地上哭求她回去,她也不会看他一眼。
    纪临的车很好早,是那台房车,她刚走过去,就有人拉开了车门,叶自新坐在车里,看见她喊“麻~”
    叶真上车,车内明显经过改装,中间空出一块地方,不过仍保留了几个座位。
    “昨天睡哪了?”叶真问。
    “我自己睡的。麻,你没事吧?”
    “没事,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叶真帮叶自新系上安全带的当儿,纪临转动轮椅上来了,他的轮椅正好卡在车壁上,形成一个固定的座位。
    “麻~他是谁?”叶自新戒备地盯着纪临,好像回到了叶真初见他时。
    这孩子过分敏感,好不容易接受了魏重洲,又要重新认爹。叶真在心里叹了一声,却没回答叶自新,她想听听纪临怎么回答。
    面对叶自新的不善的目光,纪临不慌不乱:“我猜你是个成熟的孩子,能够理解一些事情,比如这份亲子鉴定。你和我的基因相似度在四个九以上,这证明你是我儿子。”
    叶自新眼珠转了转:“四个九也不代表全部,我从来没见过你。”
    纪临:“你以前也没见过魏叔叔。”
    “虽然你没有见过我,但我每个月都有给你打生活费。”
    纪临的目的是证明这段亲子关系,没想到叶自新小脸骤变,大叫:“你以为有钱我就会认你当爸吗?我讨厌你,讨厌你!”
    纪临满头大汗。
    叶真忙抱住叶自新:“好了,你不想叫他爸就不叫。不要因为别人这样对你你就弄得自己不愉快。”她明白叶自新,彻底不认识纪临还好,如果纪临知道他的存在,却从未关心过他,才是崩溃的。
    最后一句明显是对他说的,纪临收回伸出去的手,有些颓然。
    前面小曾惯会察言观色,及时道:“先生,您坐稳了,咱们回去。”
    纪临点点头:“真真,谢谢你一直照顾小新,是我失职,我会补偿你们的。”
    叶真不备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眼底闪过惊讶,纪临竟然不知道叶自新不是她亲生的。
    也是,一般人都不会怀疑母子关系,只会怀疑父子关系。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这是剧情,她会想到叶自新不是原主的孩子吗?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叶真问,她太像知道纪临到底想得到什么了?
    纪临回头一笑:“回去再说。”
    视线落在叶自新脸上,好像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谈这些。
    纪临总不会真想和她过日子,当叶自新的爹……叶真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住了。
    车子平稳的前行,就算路面偶有颠簸,纪临的轮椅也纹丝不动,叶真猜测他的轮椅价值不菲。
    纪临不想和她说话,倒给了她时间回忆原主和纪临的过往。
    纪临的出现也很突然,一个雨天,原主不慎摔倒,爬起来的时候看到面前的轮椅和上面衣着不凡的纪临,顺理成章勾搭上金主。
    但是,原主从来没告诉过纪临她有孩子。纪临分明又是知道的,甚至叶美兰也知道纪临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只有原主。
    这里似乎很模糊,但叶真确定没有丢失原主的记忆。也许因为这几个人都是配角,有没有逻辑都无关紧要,所以在作者那里一笔带过,但这困住了她。
    不对,哪里不对。
    大脑皮层上似有火花蹿起,但叶真昨晚因为魏重洲劳心费神,总是缺了一点力气捕捉到那团火花。她最终先放弃了,转而想到叶自新是纪临的孩子,叶自新不是她生的,纪临以为叶自新是他和她生的,那么纪临以为他和她什么时候发生过关系?
    纪临那样……还行吗?
    似乎感觉到叶真怀疑的目光,纪临微微侧了侧头。叶真看见,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向车窗外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一座占地广阔,高耸矗立,城堡样式的庄园进入了叶真的眼帘。
    她是知道纪家的权势的,却没想到张狂到这种地步。联想到新闻杂志上并无报道,心中震动更大。
    连叶自新也发出惊叹,忐忑地看向叶真。
    车子已经驶入大门,一条笔直大道通向城堡,两侧是修建整齐的草坪、花坛和喷泉。
    “真真,你今天是第一次来,不管一会儿你见到什么人,那些人跟你说什么话,你都要记住,我一直陪着你。”纪临忽然转过头来道。
    叶真诧异,纪临是在关照她?
    这时候已经不能细问,车子停了下来,两排排得整整齐齐的佣人站在门口,表现出欢迎的架势。
    叶自新下意识的拉住叶真,叶真握住他的手下车。
    纪临已经在前面,看得出来他想拉住叶自新的手,但碍于自己是坐在轮椅上,只好作罢。
    “大少,大少奶奶。”
    佣人一齐发出声音,把叶真吓了一跳。
    都什么年代了,还大少,大少奶奶?这对于红几代而言合适吗?
    然而,更吃惊的还在后面。进去后,里面还有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还有一个二少,不过叼着个奶瓶,被人抱着,正在吃奶。
    作者有话要说:别担心,这段剧情一定推动的超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