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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那菜市场的白月光 第53节

    我叹了口气,道:“老冯他媳妇儿找我了。”
    “找你干嘛?”
    “心里苦,不知道跟谁说,就找了我。”
    据说老冯年轻时长得挺帅的,退伍回来之后,就在施工队开车。
    然后机缘巧合下,就认识了他的妻子。
    说是凤凰男也的确是,他的岳父在s建当个小领导,老冯因为他才能进公司。
    但也没那么标准,主要是他妻子本身是个冷淡又高傲的人,因此三十几岁了仍然没有嫁人,答应老冯追求的时候,也说的很明确,他们来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
    “结婚二十年,他没有让我洗过一次衣服,晚上洗脚水都是倒好的,不是因为他爱我,是因为他觉得这是等价交换。”她冷笑着说。
    这确实是老冯的脑回路,但是我还是尴尬的找补了一句:“夫妻之间哪有那么清楚……”
    “我们算什么夫妻。”她说:“准确来说,他这辈子,没有妻子,没有女儿,没有朋友……只有合作伙伴。”
    老冯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往上爬。
    他没有一丁点自己的生活,他的婚姻、家庭、情感,都献祭给了这一目标
    “他不想要孩子,可是我再拖下去就不能生了,我保证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结果孩子生下来三岁,他头也不回的去了非洲。”
    “他原本有个师父,也是我爸爸的老同事,有一个项目出了差错,他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师父身上,师父去坐牢了,后来死在了狱里。他一分钟都没有愧疚过。”
    “你说他算是人么?他就是一台往上爬的机器。”
    她自顾自的笑起来,然后盯住我,喃喃道道:“但有一天,他居然也有喜欢的东西,你说怪不怪?”
    “我们俩说好了,带女儿去旅一次游,然后就离婚,结果他接到一个电话,就发疯了似的要下飞机,那是我第一次看他那么激动。”
    “我看着他,你在病房里抢救,他在外面抽了一夜的烟,零下十几度的天气,纯自虐。”
    “我当时真的,不想离婚了……凭什么呢,我承担了他大半辈子的冷漠、固执,哦,还有恶毒,然后他功成名就了,去找真爱了,那我算什么?”
    “可是我后来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他。”
    她说:“想来挺可悲的,他这辈子为了事业放弃一切,事业一败涂地,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人,那个人恨他。”
    第53章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黑暗中传来海浪的声音,层层叠叠。
    于诗萱说:“他的悲剧,他们的悲剧,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吐出一口烟圈,是老冯教我吸烟的,只不过他瘾头很大,我不抽也没什么。
    我说:“最大的干系,就是我跟他太像了。”
    其实我们都不是特别聪明的人,能有一点成就,靠的就是看准了一个目标,就心无旁骛的往前走。
    可是现在,我心里起了踟蹰。
    我很怕像他一样,什么都不要,疯狗一样往前跑,还没跑明白。
    这时候,哈日娜突然连滚带爬的冲过来,吼:“姐!快打120,奶奶不对劲!”
    一朵烟花从头上绽放,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我的烟从指间跌落,轰然作响。
    ——
    奶奶是因为腿疼,稀里糊涂的从床上打滚翻下来,撞到了头。
    明明是春节,医院却爆满,根本就进不去,我们只能在小诊所里简单处理了一下。
    奶奶醒过来之后,就嚷着要回去:“哪有大年初一在医院过的,触霉头,我要回家!”
    “行行行,这几年我让你做体检你做了么?”
    “我做那玩意儿干啥!我要回家!”
    我每年都给她买体检套餐,但是因为常年在外面,没有时间敦促她做。
    那天我们还是回去了,初一那天,还吃了一顿饺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直在打鼓。
    就像是暗中有什么东西窥伺着我。利齿狰狞。
    那是命运,我与之赛跑,却从未跑赢的命运。
    大年初三,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个刻骨铭心的黄昏。
    医生说,是骨癌,具体还要等检测结果,鉴于患者的年龄,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从医生门口走出来,整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清晰锋利。
    奶奶跟人谈天的声音传来:
    “我孙女可厉害了,自己买的房,买的车,可出息了……”
    “又懂事,又勤快,我说别来吧!她非要来医院,浪费这钱!”
    我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我想冲过去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腿疼了那么久也不去医院!
    为什么我告诉她按时体检,永远都不听劝!
    还在这里吹牛!有什么可吹的!
    你孙女真的好,她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她就不会连你腿疼得睡不着觉都不知道!
    我慢慢地走过去,奶奶抬起头,道:“咋样了?”
    “说你……骨质疏松,叫你平时不注意!”
    奶奶得意的朝对面笑:“都说了小毛病!她非得来!”
    “孙女孝顺!您老有福气啊!”
    我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出去,她的手满是皱纹、青筋暴露,却非常温暖。
    就是这只手,牵着小小的我,日子再苦再难也没松开过。
    真正松开的时候,是我说:“奶奶,我要非洲,赚大钱了。”
    她才用力点点头,咧着没牙的嘴笑:“我看行,我孙女有出息。”
    那个年假,我带她去了北京。
    是于诗萱帮我找的关系,年后,我终于在积水潭医院挂上了号。
    确诊了她是骨癌。
    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考虑到患者年龄过大,费用过高,预后效果不一定好。
    我站在那个专业的、冷漠的医生面前,不堪重负般的弓着背。
    我说:“我知道,老师您给的都是特别中肯的意见。”
    我说:“但您也看到了,她身体一直很硬朗,各项指标都正常。”
    我说:“我不怕花钱,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让她活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一贯舌绽莲花的口才,在这一刻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眼前这个医生改变心意。
    就像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死神改变心意一样。
    我只能不停地说啊,说啊,直到他略带不耐烦的表示知道了,让我离开。
    我失落落魄的走在走廊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慢慢地、慢慢地蹲在地上。
    这十年来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一次只来得及吃两口她做的饭,就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就又要走了。
    她总是反反复复的确定:“4号走啊?几点车来着?”
    直到我不耐烦了,发了脾气,才不再问了。
    我总是觉得来得及。
    来得及陪她去旅游,孝顺她,陪她过长长久久的日子
    我听见无数鼓点在耳边炸响,忽远忽近,像是心跳声,又像是新年的礼炮。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是我的手机在响。
    是安总的秘书,问我什么时候回公司。
    ——
    安总的办公室,永远24度,因为摆放了太多绿植,总有种水汽氤氲的感觉。
    “最近在公司还挺适应么?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总请假呢?”
    安总的秘书是个挺亲切的女人,叫赵慧,说起话来如沐春风,却绵里藏针。
    “挺好的,蒋总和同事们挺照顾我的。”我说:“最近家里有点私事,挺不好意思的。”
    “你是安总非常看重的人才,这次破格进公司,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安总的面子。”她微微一笑,终于切入了正题:“如果跟不上进度,安总很为难。”
    “这当然,但是的确没怎么坐过办公室,可能确实跟同事们有差距……是我有什么地方让领导不满意么?”
    她露出一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的欣赏,说道:“你别误会,大家对你的资历,还是相当认可的,但是的确在办公室,没有太好的发挥你的长处。”
    也就是说,对我这段工作的表现,不认可。
    我内心焦灼起来,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份工作,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个人觉得,最能发挥你优势的地方,还得是现场。”
    她给我递了一份项目书,道:“国内市场不景气,公司这两年发展重点在海外。你经验又很丰富,这个项目的总工人选,安总在考虑你。”
    我看了一眼,是一个大桥项目,在缅甸。
    我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