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d902星上最繁华也最黑暗的地方。
在这里, 才知道巴诺克城的模样已经算得上温柔了。
这条街上所有的建筑都是由巨型的星豸骸骨与被淘汰的机甲残骸搭建而成，参差不齐，透露着一股血腥与破败的味道。
d902星上没有基站, 也就意味着没有星网。
这里的虫子无法与外界通讯, 属于三不管地带，于是便成了逃犯与星盗们滋生的地方。在这个星球上的虫子，随便抓一只，身上都背负着大大小小的罪名。
但这些罪犯们也需要快乐, 好在虫族的快乐总是来得格外直接。
战斗和雄虫。
就这么两样东西。
这样的垃圾星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雄虫，于是战斗成为了唯一获取快乐以及宣泄情绪的方式。
“你要借用基站？哈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臭小子, 你有没有打听过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肌肉虬结的雌虫低下头, 打量着眼前这只黑发虫子, 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我这里是竞技场, 不是慈善机构。滚滚滚——”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 想要把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扔出去。
“100只。”霍修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已经听说了这里的规矩, 只要打赢100只虫子, 就能向这里的主虫提出一个条件。
打手雌虫狞笑：“先打赢我再说！”
“我赶时间。”
霍修看向后排的打手与擂台上的雌虫们, 语气平淡：“一起吧。”
“好大的口气！”
“杂碎虫，谁他雌给你的胆子！”
“看我不把你拧成虫干！”
擂台上准备比赛的虫子们狞笑着回过头, 就见台下站着一只高挑的虫子。
他的衣领被系到最高一颗扣子，面容冷肃, 一副文明虫的扮相，和竞技场上赤膊的雌虫们截然不同。
霍修站上擂台, 下面的看客们七嘴八舌。
“听说有虫要挑战血流成河？”
“哇真是好久没看见这么勇的虫子了！”
“啧, 上两个月挑战的虫子死得可惨了——”
“哈哈哈下赌注吧！”
“来来来，下注了下注了！”
“赌他会被扯成五瓣儿！”
ome在众虫看不见的地方提醒霍修：“使用异能的强度不能太大, 这些雌虫的等级都不高，他们的精神海对于你而言完全是裸露状态，你轻一点劈……”
它话音未落，就见蓝紫色的雷电瞬间自霍修脚下蔓延开来。
滋滋的声音响彻全场，下一刻，朝着霍修奔袭而来的虫子尽数躺在地下。
“啊——”
“卧槽！！”
“这是什么？！”
霍修改造过的雷能与精神触角相融合，对付这些精神海脆弱的雌虫们，简直就是拿着电蚊拍在屠戮。
“42只。”霍修扫了一眼，随后看向场下的虫子，语气平淡地催促，“还要58只。”
躺在地上的虫子还有想要挣扎的，还没起身就被雷电放倒——霍城主十数年打丧尸的经历，让他群攻的技能直接拉满。
擂台上哀嚎一片，擂台下的虫子齐齐失语，他们无不震惊地看着霍修。
场面一时像是凝固了一般。
在竞技场中，不是没有出现过一对多的战斗。
但是没有哪一只虫子只需要一招就能放倒这么多对手。
“我赶时间。”
霍修环视着台下的看客，最后把目光投向二楼。
——那是这里的贵客区。
一定有可以主事的人在上面。
于是霍修开始往楼上走。
“站住！”
“你干什么，停、停下！”
不断有护卫冲出来，但毕竟是垃圾星，这里的武器装备都过于落后。
霍修很快把这些雌虫放翻，他走到了正中央的包厢前。
“咚咚”。
他抬手敲了一下门。
“我有事情需要和您协商。”
门没有开，霍修并不是不礼貌的人，但他赶时间。
——卡洛斯那个家伙已经在发疯了。
既然不打开，他只有硬踹了。
“别过来！”
里面的雌虫已经被惊得返祖化了，不过他显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养尊处优的日子，体型是虫族中少有的肥胖，那两片硬甲甚至不能完全挡住他白乎乎的肚子。
胖老板慌忙中举起激光枪。
下一瞬，蓝紫色的光一闪而过，那把枪在他的手中化为灰烬。
胖老板橘红色的瞳孔不断震颤，最后变成颤抖的竖瞳。
“你、你要干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在他眼里，霍修简直比死神还要恐怖。
——那样压倒性的力量，这只虫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借用基站。”霍修停下脚步。
“借用基站？！”
胖老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不可以吗？”
霍修拧眉，如果不可行，他只有采取暴力了。
“可以可以，您早说啊！！！”胖老板长出一口气。
借用基站搞这么大的动静干嘛！！！
——
霍修被竞技场的老板请到贵宾区。
“您请。”
这是d902星上唯一的一个基站，安装有可视化通讯系统，但不可移动——相当于座机。
霍修很快拨通了卡洛斯的通讯id，无人应答。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台面上叩击。
一旁的胖老板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想要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只虫子联系失败了不会把他的基站给砸了吧！
虽然他是星盗，但是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荒芜又偏僻的地方。
这里没有什么高等级虫子，他一只a-级的雌虫也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
霍修又换了另一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铃声后，哈维疲惫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中。
霍修清楚地看到了哈维的一双眼睛从- -变成o o。
“霍、霍修？！”
他失声叫道。
这一刻，哈维无暇去管为什么霍修一个ai会有实体，他只知道，要将这件事告诉卡洛斯！
还没等霍修回答，画面便剧烈抖动起来——配备了良好防抖装置的个虫终端都能抖成这样，可以想象哈维的动作有多大。
“卡洛斯！停下！是霍修！”哈维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霍修还活着！”
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毕竟以npc状态存续的霍修，严格意义上本来就没有生命——是卡洛斯改变了这一点。
然后，霍修就看到了卡洛斯。
——那只他一直担心的虫子。
白金色的头发早就看不出颜色，干涸的血渍和失控的虫甲覆盖在他的脸上。
狰狞、肮脏。
一张脸上只有那双亮着幽幽火焰的绿眼睛还能看出来来虫的身份。
但那双绿眼睛也和往常看见的完全不一样了，竖瞳状态下的绿眼睛像是布满了发光的裂纹，像是火山爆发后龟裂的土地。
仿佛下一刻，从裂纹中溢出的幽火就会将眼睛的主人灼烧殆尽。
“……卡洛斯。”
霍修道。
那双绿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几秒钟后，才如梦初醒般扑到屏幕前。
“霍修！”
“卡洛斯，我在d902。”
霍修看向角落中装死的老板，老板迅速报了竞技场的坐标。
“霍修！”
卡洛斯仿佛只会说这句话，他用力地抓着终端，把自己的脸贴在屏幕上。
“别用力——”哈维在后面大喊，伴随着咔滋的声音，霍修眼前的屏幕变为一片漆黑。
卡洛斯把哈维的终端捏爆了。
一分钟后，一道陌生的通讯打了进来。
霍修点击接通。
卡洛斯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之中。
“霍修！”卡洛斯的泣音非常明显。
“卡洛斯，我在。”霍修放轻声音。
在此之前，霍修曾有过一秒钟的思考——他和卡洛斯会走到哪一步。
但听见卡洛斯声音的一瞬间，霍修就明白了。
他要救这只雌虫。
这只性格跳脱到有些扭曲，可恨又可怜的家伙，已经进入了那条无形的界线。
所以，他是他的人。
ome检测到霍修对卡洛斯上涨的亲密度，它幽幽地纠正霍修：“是你的虫。”
“……”
“你现在也是虫了。”ome继续道。
“……”
“那个……”竞技场老板小心翼翼地道，“这个基站通话时长超过2分钟就会自动关闭。”
他这个设定是为了防止被联邦追踪定位。
同时，他的通讯号也是加密的，但是不知道对面的虫子是什么身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破解了该程序。
可两分钟的通话时长却不能更改，老板怕事后被牵连，连忙声明。
“我等你。”霍修看了眼镜头里的卡洛斯，安抚道，“乖一点。”
“霍修！”
卡洛斯贴着屏幕，这个动作放大了他脸上的伤痕。
霍修的目光在那出现裂痕的虫甲上停留了一瞬。
“去治疗舱。”
卡洛斯拿着个虫终端没有动。
三十秒后，通讯被挂断了，基站陷入强制休眠中。
竞技场老板神色纠结地看着霍修：“……卡洛斯，是那个卡洛斯吗？”
老板毕竟曾经是星盗，但凡干这一行的，不可能没听过卡洛斯的大名。
不过他不敢想象，在屏幕中快要哭出来的虫子就是那只大名鼎鼎的星盗。
但是那双发光的绿眼睛好像又表明了他的身份。
霍修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老板，老板连忙挂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