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缪尔抬起手指, 指了指不远处的盥洗室。
    他虽然被囚禁在此,但链条放得够长,活动空间不止于这个圣台。
    但厄尼斯特的黝黑的脸颊却越来越红, 几乎都要熟了起来。
    “属下冒犯了。”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进入盥洗室, 甚至连背后的翅翼都放了出来。
    那翅翼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它变得非常宽大,虽然依旧是透明的颜色,但边缘闪烁着的光泽却透露出它的锋利来。
    嚼起来应该是脆脆的, 像是凝固的糖浆。
    不过不小心的话,可能扎破嘴角。
    赛缪尔托着腮想。
    很快,厄尼斯特就洗干净了。
    他不敢再穿上旧衣服, 怕污染了“食材”——他虽然不是顶级的“料理”, 但起码要保持干净卫生。
    可是厄尼斯特又不敢亵渎陛下的衣物, 最后只能赤裸着身体, 以翅翼遮挡一二。厄尼斯特当然不是因为害羞而遮挡自己的身体, 他的脑回路非常简单——食物不能沾灰。
    赛缪尔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番风景。
    透明的翅翼, 仅凭着上面金色的脉络根本无法提供任何遮蔽, 反而将那健美的身体切割为无数个碎片。
    厄尼斯特的体型比一般的蜂族雌虫还要大上两号, 但因为个子也高,所以不显笨重。
    只能让旁观者感觉到这具躯体所蕴含的力量与生机。
    就像是画一样, 非常健康的审美。
    也非常……有营养。
    如果不是赛缪尔知道厄尼斯特的性格,他真的会以为是某只雌虫大胆的勾引。
    厄尼斯特走在赛缪尔跟前, 再次跪了下来。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就像是在脑海中演练了上万遍。
    但是厄尼斯特忘记了, 此刻的他并没有穿着铠甲。
    于是……
    赛缪尔笑了起来, 意有所指。
    “它会更嫩一点吗?”
    雄虫问道。
    厄尼斯特猛地并拢膝盖,将不知廉耻的东西藏起来。
    他匍匐在地, 额头撞上坚硬的圣台。
    “请陛下责罚!”
    “快来吧,我饿了。”赛缪尔朝厄尼斯特招了招手,他手腕上的手铐发出叮叮的响声。
    伶仃的手腕在手铐中晃动,厄尼斯特嘴角绷直。
    “陛下——”
    厄尼斯特口笨舌拙,见赛缪尔的目光望来,却迟迟说不出后面的字。
    “过来。”
    厄尼斯特垂下头,膝行来到赛缪尔身侧。
    他能敏感地捕捉到赛缪尔的视线落在他皮肤上的落点。
    因为那里会灼烧起来。
    陛下会服用他的哪里呢?
    是腿?还是胳膊?
    或者腹部才是口感最好的地方。但是他的体脂率是不是太低了,或许陛下会觉得老涩。
    再然后,厄尼斯特感觉到细瘦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小臂。
    很轻,也很凉。
    蝴蝶的落点一般。
    他指尖一痛。
    厄尼斯特下意识抬头,就见自己黝黑的手指被陛下包裹在掌心中。
    而那只格外幸运的食指此刻被含在了陛下形状优美的嘴唇中。
    就在那最可爱的唇珠下侧,是属于他的、不知廉耻的、卑贱又粗壮的手指。
    这个想法像是电流般蹿过厄尼斯特的四肢百骸。
    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快乐与幸福。
    紧接着,陛下将他的手放至胸前。
    他感到冰凉,又感到疑惑。
    他是……如此难以下咽吗?
    这般粗陋,全是他的过错。
    “谢谢款待。”
    赛缪尔开口道。
    厄尼斯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如果陛下因为不满意他的味道而受到饥饿的摧折,那他就太没用了。
    “很美味。”
    赛缪尔弯起眼睛。
    他看见厄尼斯特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像是通过了最大的考验。
    “您不吃了吗?”
    厄尼斯特鼓起勇气问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只是破了个小洞,在雌虫强大的愈合力下,已经开始愈合。
    再过几分钟,陛下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的痕迹就会消散掉。
    他连一个纪念也没有。
    赛缪尔弯起眼睛,他黑色的头发肉眼可见地开始恢复光泽,暗金色的流光逼得厄尼斯特不敢再看。
    厄尼斯特听见陛下说道:“痛痛飞。”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向那伤口吹气。
    何止是痛痛飞?
    厄尼斯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漂浮了起来。
    就像是喝了酒,或是误停在了有毒的花上,他感到眩晕。
    可是,同期的工蜂曾经骗他去采集有毒的曼陀罗花,都没有带来这样的效果。
    赛缪尔看着眼前这只明显走神的雌蜂,他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可以变为返祖化形态吗?”
    赛缪尔弯起眼睛,他的眼睛生得非常好,眼尾拉长,睫羽微微向下耷去,显得眼睛格外温柔。
    “我有些冷。”
    赛缪尔记得熊蜂的毛发非常浓密,所以能耐得住低温环境。
    在从前,他在冬日里吃到了只有在极寒之地才生长的冰晶花花蜜,那种蜜如同透明的水晶,入口是极为冰凉的口感,带着一丝雀跃又独特的酸甜。
    他很是喜欢。可是蜂族大多喜暖,畏惧严寒,他不愿工蜂们冒着生命危险去采集冰晶花,所以从不展现自己的偏好。
    直到近卫蜂对他说道:“这批工蜂中有一只格外健壮、多毛的家伙,据说是熊蜂的血脉。它进入极寒之地也不受任何影响,所有的冰晶花蜜都是它采集回来的。神殿中的祭司们都很爱吃,我想您也会喜欢的。”
    那时赛缪尔就想,能在极寒之地行动自如的小家伙,抱起来睡一定非常暖和吧。
    .
    圣台是冰冷的冰晶石铺就而成的,不远处就是一汪潭水。
    潭水之上,有八个由大及小的池,底部最大,而顶部最小。
    而泉眼就在最上方处,此时已经干涸了,连带着其他七个池子也已见底,只有最下方的那潭水还有些存余。
    这就是蜂族的母亲泉,也被称为九叠泉。
    因为圣台依照九叠泉的山势而建造,所以这里的竖向空间格外高。
    又是地底,因此常年湿冷。
    “是,陛下。”
    厄尼斯特一边回答一边进入返祖化形态。
    “你真是长大了不少啊。”
    赛缪尔感慨了一声。
    原来小到能趴在他指尖上的小工蜂,现在已经长得格外巨大了。
    厄尼斯特尴尬地抖了抖翅膀,他已经控制了自己的体型,没想到还是占据了圣台一半的大小。
    他连忙变得更小。
    嗡嗡的声音在这样近的距离中听得十分明显。
    “好了,就这样。”
    赛缪尔将手伸进熊蜂毛绒绒的尾部。
    手感扎实而绵密,像是动物皮毛一般的触感。
    他情不自禁地整个人贴了上去。
    好温暖。
    就像是在阳光之下。
    厄尼斯特身上有着一股非常浓郁的甜香。
    这大概是因为他常年都在花丛中采集花粉。
    赛缪尔的记忆力非常好,他轻而易举地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到初见厄尼斯特时的回忆。
    那只胖胖的小熊蜂,委屈巴巴地趴在卡撒花的花蕊中。
    它浑身毛茸茸的,也因此挂住了更多的花粉。
    赛缪尔的喉间发出轻微的震动。
    他笑了起来。
    厄尼斯特不明所以,却无法回头看他。
    只能不自在地动动后足。
    赛缪尔整个人都趴在了厄尼斯特的背上。
    他抓着手中的绒毛,像是抓住草坪上新生的小草。
    他闭着眼睛,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带着馥语花甜香的梦。
    ——
    第二天早上,雌虫侍卫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近卫蜂。
    一是因为进食的场景一定非常血腥,打扫不易。
    二是因为他的雄主就是这样吩咐的。
    神殿需要所有还拥护蜂王的雌虫和工蜂知道,他们的王是一只金环胡蜂,是一只会食用同族血脉的可怕暴食者。
    当他进入后,就发现了那只体型硕大的熊蜂。
    这只熊蜂他早有所耳闻。
    一只战斗力非常强的雌虫,成为雌虫后不到一周就通过了最严峻的近卫蜂选拔考试。
    但他不知道,近卫蜂有一条不公开的选拔要求——已婚。
    所以即便他拥有再强大的战斗力,也只能做一只边缘的雌蜂。不,不对。他好像连雌蜂都不是,因为……
    此刻,那只熊蜂化为返祖化的形态,安静地蛰伏在圣台之上。
    丘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只熊蜂杀死了陛下。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
    虽然陛下是金环胡蜂,拥有着可怕的精神力,但他也是一只身体孱弱的雄虫,又绝食了多日,几乎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
    而这只熊蜂,战斗力到了惊人的地步。
    他厚实的毛皮导致寻常蜂族根本无法刺伤他。
    紧接着,丘奇看到这只熊蜂的背后还趴着一个人形生物。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卷发,在轻轻颤动间闪烁着黑金色的光泽。
    ——和昨日的干枯完全不一样。
    丘奇与其他近卫蜂对视一眼,眼中都蕴含了惊恐与震惊。
    这位陛下的状态有了肉眼可见的好转。
    只有一个理由。
    他食用了这只熊蜂的血肉。
    陛下竟然将一只s级近卫蜂都无法战胜的雌虫杀死了!
    这只熊蜂在最后阶段一定进入了完全返祖化形态,他竭力反抗着,却死于陛下可怕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