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不要自己听听?这他妈是句好话吗!
    八爷笑容突然一收,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被八爷狠狠坑了一把,裴宜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想讲了,冷声道:“有屁快放!”
    八爷被他说的愣了愣,倒是没生气,反而像是更放松了些,小声道:“你是个聪明人,这话我憋心里挺久了,今儿也就和你说说。”
    他说着,又凑近了些。
    “不去京城不知道,我这一趟去京城,发现了一些事儿。”
    八爷上京是在京都变故之后,他原以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城门守卫会很严格,可出乎他意料,守城的官兵站没站相,检查也极为敷衍,甚至边检查边和同僚说笑着哪儿的姑娘貌美腰软,商量着入夜后要去喝花酒。
    一个有帝王坐镇的国之中心,不该是这样的。
    八爷抹了把脸,咬着牙道:“这天下迟早会乱起来,裴宜,咱们都是普通百姓,乱世之下,从商是最保险的一条路。”
    裴宜沉默许久,抬眼看他:“八爷攻心计用的不错。”
    八爷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插在袖笼里,淡声道:“我想与你合作,说的也都是真心话。”
    裴宜没有否认,他承认八爷说的没错,乱世之下,从商是极为正确的一条路,却也是一条险路,一不小心,就会家破人亡。
    想到去了边关至今杳无音讯的钟生,裴宜沉默片刻,举起茶杯,敬了八爷一杯。
    ……
    北境,边关。
    才进入八月份,北境内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天色阴沉沉的,气温也是一天比一天冷。
    这里前不久进行了一场大战,大雍兵败,一位将军带着他的一万部下中了北戎军队的埋伏,北戎军队与胡匪的马队前后夹击,杀了个片甲不留。
    距离这场战事已经过去了十天,北戎军队早已越过了此处界限,重兵攻打大雍号称固若金汤的闫山关。
    秃鹫在天际盘旋不去,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山坳内,一伙军人猫着腰躲在一个小型天然岩洞内,透过遮掩了岩洞入口的灌木丛,一动不动盯着外头贴地肆虐的北境风沙,一个个的脸上神情都极为严肃。
    这严肃的气氛被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打破。
    “将军,您背上又流血了,这个给你。”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为首的男人。
    男人满脸乱糟糟的大胡子,五官瘦削凌厉,一双眼睛因为累与饿,深深的凹陷下去。
    仔细看去,这伙人一个个都饿的皮包骨头,嘴唇也都白惨惨翻着死皮,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皮,全都皮开肉绽血淋淋的,更有一个直挺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将军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指甲盖大小的一撮伤药,沉声道:“给王胜,让他直接吃下去。”
    “将军!”递伤药的是个看着十分稚气的伙头兵,他咬了咬牙,还是道:“这药就剩这一点了,您也伤的很重……”
    剩下的话,全被将军给瞪了回去。
    将军不再多说,转过身继续盯着外界,以沉默表示拒绝。
    那伙头兵没敢忤逆将军的意思,含着泪将那一点伤药,小心翼翼全塞进了那个躺着的人嘴里。
    那躺着的人脸色潮红,呼吸却极其轻微,显然已经快要不行了,伙头兵意识到这一点,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也不知是打自己见死不救,还是怪自己没能说服将军,竟将珍贵的药用在了一个将死之人身上。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所有人精神一紧,下意识握紧了身旁已经卷了刃的军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个高大的模糊身影,出现在了漫天风沙之中。
    那人穿着将他从头到脚都罩在里面的黑色斗篷,手里拎着一根长棍,纵使身处北戎领地内,也毫无惧色,走的没有遮掩之意。
    将军谨慎地没有出声发出指令,而是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戒备”的手势。
    所有人慢慢聚拢,以将军为中心,隐隐形成了个弧形保护圈。
    风沙降低了能见度,直到那人走到距离山坳五十米远的地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停了下来。
    那个因年龄小只能当伙头兵的少年无声骂了句脏话,眼睁睁看着那人停在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外。
    将军也凝重了眸色,握着军刀的手紧了紧,心里一片寒凉。
    气氛愈加凝重,擅长射箭的弓手不知何时额头已经溢满热汗,汗珠滚落,遮住视线的刹那,被他瞄准的那个男人突然消失了。
    弓手惊得差点跳起来,本能地朝将军扑去。
    “将军小心!”
    下一秒,一道疾风凶恶扑来,弓手被将军用力拉住了后衣领,这才险险避开了那根原本落点是在将军面前的铁棍,没有闷头撞上去。
    所有人都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惊骇地看着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三米远的高大身影。
    下一秒,那人抬手,掀开了罩住半边脸的斗篷帽子。
    将军愣了许久,突然惊呼出声:“钟生?!”
    ……
    八月十五,大雍城的中秋节,在城内百姓们忙着准备祭品祭祀先人时,收到李郡守请帖的人,已经驾着马车从各个方向出发,前往护城河的花坊。
    “花坊”只是个总称,这里搭建了城内最有名的水上亭台,京城有青楼的花魁在此献艺,以博取关注与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