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成耳畔里不断回响着何清越那句哀求到极点的话语,以及那双绝望而悲切的眼睛。
    他偏了偏脑袋,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心脏像是被一团塑料给罩住般,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沈容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小越呢?我刚刚去看他,怎么不见了?”
    此时,她才看清病房内一片狼藉。
    站在病房内的三人面色各异,但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沉重和复杂。
    林韵再也绷不住了,捂着脸痛哭起来。
    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地上一片乱糟糟的模样,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沈容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
    “经过我们的诊断,病人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
    闻言,何修成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浑身都像是僵住了般。
    “一般来说,这种病症多发在自然灾害、交通事故以及亲人的突然丧失等意外事故,患者的主要表现为创伤再体验症状。”
    何修成愣了愣,“再体验?”
    医生点了点头,“是的,病人曾经受过同样的创伤,可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将这段痛苦的回忆给遗忘了,依照我们的观察,病人很有可能接受过心理催眠。
    “如果是主观意识的遗忘,病人的反应不会这么剧烈,现在病人的状况是很明显的急性型。”
    “简单来说,就是病人的大脑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迫使他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
    何修成浑浑噩噩地从诊室里出来,眼神恍惚失神,脚步虚浮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他在医院漫无目的地走着。
    最终在赵予淮的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几天,何清越醒了很多次,也昏迷了很多次。
    他每次醒来,都要找赵予淮,如果见不到人,他整个人就会陷入狂躁当中,闹得整间医院都不安宁。
    最后还是沈容提议让何清越搬到赵予淮的病房来。
    刚开始,大家都害怕他会因为情绪不稳定而伤害到赵予淮,几乎每天都盯着他。
    神奇的是,自从何清越住进了赵予淮的病房,就再也没有狂躁过。每天乖乖地坐在床上,眼神都不舍得离开对方一眼
    只不过,他抗拒所有接触赵予淮的人。除了护士和医生,其他人要是碰一下赵予淮,何清越就会下意识地呼吸急促,浑身紧绷。
    特别是何修成,他的脚只有一踏入病房半步,何清越的反应就更加剧烈了。
    所以这些天,何修成只能隔着房门,趁对方睡着或许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看一眼。
    何清越又瘦了,眼窝深陷,两边的脸颊肉几乎都没了,一米八的小伙子,那张脸小的还没有巴掌大。
    何修成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不说话,也不挪动半分。
    他看了好久,久到连腿都站得发麻都不知道。
    就在他想要离开之时,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句微弱的声响。
    “哥.....”
    何修成听不太清,但依稀能辨别出几个音节。
    他立马顿住了脚步,将耳朵贴近房门。
    何清越愣愣地看着赵予淮,那双向来含着亮光的眼睛变得暗淡麻木。
    他说,“哥,你为什么还不醒过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隔着病房的门,何修成都能听出他这句话里深含的伤心和压抑。
    男人指尖颤了颤,心口那股闷窒感再次传来。
    何清越又问了句,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对方浓密的睫毛上,似乎是想要从那双紧阖的眼睛里看出一点动静来。
    可什么都没有。
    对方的胸膛处的呼吸是如此的微弱,脸色甚至还越来越白。那张俊朗的面庞上似乎也失去了以往的光芒,变得暗淡,甚至说快要就此消沉湮灭。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何清越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他压抑地询问着,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哥,我不开心。”
    哭腔从喉咙里溢了出来。
    何清越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仿佛一只幼兽般,独自舔舐着伤口。
    这句"我不开心",清晰而明确地传进何修成的耳朵里,让他耳朵轰鸣,心口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一般,隐隐作疼。
    何修成突然不敢听了。
    他离开了这里,背影狼狈极了。
    又三天过去,可赵予淮还是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天,沈容去了诊室询问医生情况。
    何清越趁她不注意,也跟了过去。
    “医生,为什么我儿子现在还醒不过来?”
    “病人的各项生命特征已经趋向正常,至于迟迟醒不过来,可能是因为不愿意醒。”
    “你们家属可以和病人多说一些话,刺激他的大脑,激发他的意识,或许能让他早日醒来。”
    “那...如果这样还是醒不过来呢?”
    医生沉吟了片刻,“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是处于失血性休克的状态,大脑长时间得不到供血,一定程度地损害了相当部分的大脑皮层功能,那就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
    沈容脚步踉跄了下,像是有些站不稳。
    医生赶紧伸手去扶,“病人家属,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