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歌说:“肿柄菊我也很喜欢。”
兰笙支棱:“真的?”
可他又觉得这很大程度上是谢逢歌出于教养,在安慰他。
但是谢逢歌说:“我记得以前你在直播间聊起过,你资助的西部地区儿童给你写信,信封里夹带了一朵肿柄菊的干花。 ”
“那里的沙漠荒地来了一批先锋工作者进行改造,他们在荒地大面积种植这种植物。一是肿柄菊耐寒耐旱适应性强,二是它们叶产量高易腐败,根系分泌有机酸,能在许多方面改善土壤环境。”
“啊……你还记得。”兰笙实在是太意外了。
读小朋友来信是寒暑假的直播日常,那时候小朋友都放假了,他们受到【anderson】的资助,就心怀感念地想要用自己小小的力量也表达感谢。
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利用假期的时间,给【anderson】寄出一张张满怀天真的信封。
信上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的,但是凑在一起却格外工整。有的信纸上会画上一些可爱的画,有的会在信封里放上一片树叶或者一朵小花。
寒暑假期间,兰笙几乎每天都能收到【anderson】基金会那边转寄过来的信件,他常常直播时随机抽取一些拆开读给水友听。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慈善事业,更多的是直播间善良的水友们一路支持而来的事业。
所以兰笙尽量最大限度地把孩子们的感谢信读给水友们。
信中不止是感谢,那是来自贫困孩童的心声,还有成长道路上的困惑、年轻炽热的理想、充满童趣的分享。每一张信纸都尤其可爱。
肿柄菊只是其中千百张信封中的一个。
兰笙通过【anderson】基金会帮助过太多的孩子,他读过了太多的信。有些甚至自己都逐渐记忆模糊了起来。
他没想到谢逢歌还记得。
肿柄菊是什么时候的来信了?
兰笙凝眉苦想,愣怔地看着谢逢歌。
他已经整理好照片,装进一个新的木制盒子里。
精致古朴的上盖被扣上,发出一道沉沉的声响。谢逢歌从细致的整理中抬起脸来,眼皮垂睨又将视线落到对面的青年身上。
他答:“你直播过的内容,我都记得。”
兰笙不知怎么,微地脸红。
可能是谢逢歌看他的眼神太认真了。
兰笙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脑子里想到谢逢歌以【歌笙】身份成立的【anderson】基金会,说:“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兰笙。”
“谢我?”
兰笙有点懵,他是感谢谢逢歌提供了许多资金支持,让他以更加轻松的方式去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谢逢歌谢他?
他什么也没有为谢逢歌做过。
“是你带我看见了这些,仅凭我自己的眼睛不能看到的事物和风景。老实说,我听你读起那些孩子们的来信的时候,我感到从未有过的真实感和满足感。”
谢逢歌语调潺缓,仿佛涓滴溪流淌着银亮的月色,总是不急不徐又温和动听的。
正如他本人一样的绅士正派。
兰笙产生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谢逢歌竟是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他听见谢逢歌继续表达感谢:“如果没有看见你,或许我至今也不能找到我作为人类之一个体,存在于社会的意义。同样的,也或许找不到生活对于我本身的意义。”
兰笙觉得有点绕。他似乎能懂。但他没有认为自己的解读就是正确的信心。
直到谢逢歌说:“自有记忆起,我的意义似乎一直都被家族赋予。”
僻静的书房,亮着一盏光照范围有限的澄黄台灯。两道冷静但激动的视线隔着一张书桌相撞。
刹那间,兰笙意识到心里那道疑惑许久的问题,好像有了答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兰笙小心翼翼地问。
“模拟联合国演讲,光华广场的观众席,秋天。”谢逢歌平静的说。
后来是在那位拥有金色眼瞳的印度裔教授的课堂上,谢逢歌坐在后排的窗边,兰笙的视线越过他去看窗外溪水旁的金色梧桐。
谢逢歌继而又说了许多和那天相关的事情。
譬如虽然已经入秋,但那天的太阳依旧十分毒辣。
广场人的人越来越多,后排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座位,大多数人都站着,谢逢歌前排的蓝色塑料凳子,还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破旧的痕迹。
anderson的口语讲得十分地道,那天他穿着不太正式的白色t恤,但比任何其他的参赛者都显得亮眼,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
谢逢歌回答的一字一句都异常认真,就好像这些年过去,有关兰笙的一切记忆,他都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反复咀嚼。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没有人能记得住这样多的细节。
只有靠回忆支撑想象的人,那些已经逝去的事物,反而能在大脑一遍遍的复习里历久弥新。
起先,兰笙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堵着一块坚硬又巨大的岩石,现在他忽然意识到,但那岩石此时此刻已经全部碎裂开了。
兰笙真想去抱一抱谢逢歌,他满眼爱意地看着谢逢歌,问:“你被那时候的我吸引,所以你就忍不住地关注起我来,还跟我的话剧,偷偷拍了很多照片,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