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补了多少?
霍明钧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在谢观眼里已经是一览无余,仍然保持着相当的内敛克制,以朋友的身份、恋人的待遇对待他,哪怕此时谢观已经落在了肩上,也只是伸手搂住了他,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谢观双眼紧闭,心内癫狂嘶吼:“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亲一下!亲嘴上!我都躺平了你不要怂啊……”
他对情爱尚且懵懵懂懂,行动全凭本能,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尝到了一点甜味,就眼巴巴地还想再舔一口。
可惜这回棒槌换成了霍明钧,直到下车到家也没让他遂愿。谢观亲身体验了一把何谓“被实心棒槌顶到岔气”,难以言喻地看了霍明钧一眼,捂着胃颤颤巍巍地回房睡觉去了。
两人各怀心事,霍明钧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闭眼挺尸三十分钟仍旧毫无睡意,顶着一脑门低气压坐起来,从床边柜子上拿过一个ipad。
屏幕白光映亮了他的脸,霍明钧对着一片空白的搜索栏怔然片刻,输入了“神龙诀”三个字。
好几年前的电影,带着当时商业大片那种特有的故弄玄虚的文字表达和奢华糜丽的场景铺排。随心所欲的服化放在如今的审美眼光里,显得颇为滑稽出戏。霍明钧一路拉进度条快进,把剧情囫囵吞枣地装进脑子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找什么,直到进入影片中段,60分钟左右,播放进度突然缓了下来。
镜头转过树梢,对准白雾蒸腾的水潭,一个长发迤逦的纤瘦背影。
只有对演员本人非常熟悉,才能一眼看出水池里的“女主角”已经换成了谢观。
洗澡的镜头只有四秒,范围恰到好处地定格在他流畅而姣好的肩颈曲线上,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胸前,脊柱一带浅浅地陷下去,呼应着肩胛处一对微突的蝴蝶骨,削瘦而不羸弱,宛然如振翅欲飞。
下一幕更令人血脉贲张。
他从池水里站起来,无遮无拦地出现在镜头前。原本齐胸的水只堪堪没过双臀,光裸的脊背和深陷的腰窝之下,尚有一线引人遐想的弧度,欲露不露地没入晃动的水波之中。
成熟男人和女人的身形相差甚远,然而那时谢观尚且年轻,加上化妆和打光的加成,看上去白皙纤细,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的风姿足可以假乱真,甚至比真正的女性肉体更令人目眩神迷。
背景音乐又起,镜头里闪过寒光,从背后刺出的一剑破风而去,直指背心,“女主”翩若惊鸿,迅捷无伦地侧身一让,剑锋贴着“她”的肩头划过。一击未中的瞬间,“女主”向后疾退数步,四下里巨大水幕骤然拔地而起,遮住了“她”的身形。
白雾未消,剑光先至。
那一剑挟着疾风划破屏障,透明水珠唰然四溅,刺客喉头爆开一蓬冶艳血花。
被激起的水波坠回潭中,水中人披着件湿淋淋的白色外衣,缓步上岸。
人已经换成了白羽。
霍明钧没再继续看下去,他随手关了视频,在重新黑暗下来的安静卧室里,陡然发现自己心跳很快,耳边一阵热血上涌的嗡鸣之声。
他看过谢观有名有姓担当角色的电视剧,甚至“有幸”观摩过他拍三级片的现场,却没有任何一部像这一分钟的替身戏,色情而无瑕,纯洁又淫荡,那是一个男人的冰肌玉骨,充满勾魂摄魄的张力。
不能再想下去了……
霍明钧强行屏蔽掉脑海中的旖旎画面,重新躺回床上酝酿睡意。说来奇怪,他刚才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受了这么大刺激恐怕会更精神,没想到竟然很快陷入了沉睡。
只是他睡的……不太安稳。
凌晨四点,他从混乱绮丽的梦境中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热出了一身汗,不容忽视的生理需求正在摇旗呐喊。
霍明钧在恼怒、尴尬、混乱与梦中情绪尚未散尽的余韵里拥着被子呆坐了半晌,证实自己功能良好且续航持久,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认命下床,到浴室里处理了一下个人问题。
他冲完澡穿好衣服,这下子彻底睡不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走进了书房。
这一天,霍明钧在熹微晨光里被迫直面了自己无法逃避的欲望,而出现在他春梦中的罪魁祸首对此一无所知,仍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稳沉睡。
第43章 前兆
9月,电影《一捧雪》杀青。
谢观从z省影视基地精疲力竭地回到b市,落地首都机场时感觉犹如劫后余生,再世为人,要不是同机还有那么多旅客看着,差点直接在原地躺下不走。
从4月入组《碧海潮生》到9月电影杀青,谢观整整五个月都在进行透支般的高强度工作。他拍的电影都是一场一场“磨”出来的,导演不是水货,对演员各方面要求都非常严格。为了不掉链子,他一直保持着神经紧张的状态,哪怕中间有几次短暂的休息时间也不敢掉以轻心。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紧绷的那根弦骤然一松,五个月积压的疲惫立刻呈反扑之势当头压下。
“啊……”谢观一头栽进车里,“我不行了。”
霍明钧看他累成了条死狗,大发善心地把大腿贡献出来给他枕,谢观换了个舒服姿势,浑身发飘,大脑放空,撒娇一样哼哼唧唧地道:“明钧,累……”
一双手落在他的太阳穴上,用轻重适中的力道按揉着:“嗯,你辛苦了。”
霍明钧的嗓音里像是含着沉沉笑意,谢观强撑开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撞进他深黑的眼底,立马做贼心虚地飞快逃开。
两人现在的状态,正是个不尴不尬,进退两难的阶段。谢观和霍明钧对彼此的那点心思都心知肚明,实际行动上早就越过了“友好”那条线,直奔“亲密”而去,然而这层窗户纸却迟迟未被挑破,身残志坚地糊在他俩友谊的窗户框上,像个没什么卵用却又不能随便割掉的阑尾。
总觉得好像还缺点什么。
谢观是个非常善于自我反思的人,他在片场拍戏时思考了一下,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身上。
――他是很喜欢霍明钧,但没喜欢到足够“谈情说爱”的程度。
两个身体健康、人格健全、思想成熟的男人,荷尔蒙烧得再旺,也不可能跟初中生谈恋爱一样,天雷勾动地火,爱情说来就来,稍微有点好感,就要开口表白拉小手。
他们要顾虑得太多――而这些都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谢观和霍明钧,都不是容易动心的人。
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年纪里,一旦动心,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谢观不得不慎重,他很难分清自己对霍明钧的感情里有多大一部分是出于感激,就像他有时候忍不住会去胡思乱想,霍明钧对他的关照,有多少是出于对十年前那段往事的移情。
但这些顾虑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真感情。谢观确实喜欢他,是知交好友间的意气相投、对待兄长般的尊敬依赖、纯粹出于欣赏角度的喜爱,以及一点点炽热明亮、难以掩盖光芒的怦然心动。
就像喜欢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一样喜欢,想亲近,想为之驻足,想伸手摸一摸……但唯独没有欲望。
占有欲、控制欲、和不可说的欲望。
情与欲很难说是截然分开的,谢姓文盲不懂什么叫“柏拉图式恋爱”,他只知道从最原始质朴的本能出发,想扑倒心仪的人,发生点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事,才是情至深处,水到渠成。
可他并不想把霍明钧……这样那样。
谢观由此认为他跟霍明钧之间还差着一条小河沟那么深的鸿沟,得缓着来,不能着急,不能冲动,要让时光慢慢地填平它。
也许是霍明钧的大腿枕着太舒服,还自带按摩,谢观想着想着就闭眼睡了过去,于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霍明钧的腰。
霍明钧挂着一脸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他抱着,手上动作不停。
前面开车的司机战战兢兢地目视前方,压根不敢往后视镜里看,生怕长针眼。
谢观这回是真累狠了,连霍明钧抱着他下车上楼送进卧室都没能惊动他。
屋子里的陈设一如他上个月住在这里时,像是被人天天打扫整理,随时等着他回来。
霍明钧把草绿色的螃蟹软枕翻了个面,让它跟卧室的承重墙大眼瞪小眼,低头在谢观唇角上轻轻亲了一下。
林瑶见到独自一人站在她办公室里的黄成时,简直要抓狂了:“谢观呢?”
“他太累了,下飞机先回去休息了。”
林瑶怀疑地瞪着他:“他回的是哪个‘家’?”
黄成一板一眼地说:“霍先生亲自来接,小谢是自愿上车跟他走的。”
“自、愿……”
林瑶顿时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挫败感。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谢观每次一落地霍明钧就把人抢走,动作太快,防守太严,她这个经纪人想见一面都赶不上。现在更是直接指派黄成来“通知”――连“商量”都不是,说谢观今年要休假,年内不会再接任何片约。
林瑶恨恨咬牙,心说妈的,谢观的经纪人到底是老娘还是你?!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以前对两人关系有七八分怀疑,现在已经是十分确凿。就霍明钧那个护犊子的做派,不是真爱难道还能是父爱吗?
“黄成,我问你,”林瑶道,“谢观跟霍老板他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
“不是。”黄成肯定地摇了摇头。
林瑶:“啊?”
黄成想了想,慎重地补上了一句:“不过也快了。”
林瑶:“……”
谢观一觉睡到晚上九点,是活生生被饿醒的。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在“先找晚饭”和“先找霍明钧”两个选项里摇摆不定,最终作出了感天动地的艰难抉择:先去吃饭。
霍明钧家里太大,他懒得再走去书房,于是十分机智地揣上了手机,找到厨房里留给他的晚饭后,一边吃一边给霍明钧打了个电话。
“喂。”
“醒了?”那边很快接通,霍明钧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我让保姆给你留了晚饭,起来吃点东西。”
“吃着呢,”谢观听他那边声音似乎不像是在书房,问道,“你没在家?”
“在公司,有点事要加班。”他随口占了句谢观的便宜,“怎么,睡醒没找到我吓着了?”
谢观:“滚蛋。”
停了片刻,他那睡锈了的大脑才干涩地运转起来:“怎么又要加班?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挺忙的?”
“就快就好了,”霍明钧眼里泛起一点笑意,“晚上先别睡,等我回去。”
公寓是入户式电梯,霍明钧一进家门就看见谢观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手里抱着一盆车厘子,两只螃蟹拱卫左右,像个气度恢弘的无冕蟹皇。
这座城市万家灯火的深夜里,有一盏灯留给他,有人在灯下等着他。
这座房子终于变成了“家”。
“回来啦,”谢观朝他挥了挥钳子……不,手,“累不累,吃樱桃吗?”
霍家死板森严的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