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理工学院的布局并不复杂,由外到内是新建的科技馆,之后依次是办公楼、图书馆、礼堂,两侧是两排教学楼;学院最里边是四栋宿舍楼,和教学区之间隔着巨大的操场和体育馆。这座学院以绿化闻名,所有的建筑均匀地分布在大片的小树林和绿地之中,纵横交错的石板小路在林间穿插,从高处看去仿佛是一座公园。学院内只有一条大道,是一条以校门为起点的环形水泥路,左右都经过教学楼前,向内直达两排宿舍楼之间,中间还有几条支道通往礼堂、图书馆等建筑。道旁均匀地栽种着垂柳,都是长到了十几年的成苗,颇具规模。此刻刚离开宿舍区林宇非和叶飞正缓步走在左边的主道边。这个点上学生们要么已经回了宿舍,要么还在图书馆泡着,教学区的路灯下,几乎看不到人影,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
“师哥你确定我们能找到线索吗?”
此时两人都稍稍冷静了些,但心情还是说不上好。林宇非说是来找线索,却完全静不下心来,只是漫无目的的行走。叶飞倒是不时地东张西望,偶尔还停下来看看,却完全没有收获。
“我也不知道。”林宇非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现在我们完全没有目标,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师哥你还在担心怎么和老师说吗?”叶飞忍不住问道,“实在不行我来说吧,反正就算不出这个事情,我也迟早要对老师说的。”
“不是这个原因。”林宇非摇摇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站住,转身面向叶飞:“师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希望你能冷静。”
“什么事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啊。”叶飞嘟囔了一声道,“师哥你说吧,我的神经还算坚韧,一般的大事情都打不倒我的。”
“那就好。”林宇非看了看四周,咬了咬牙,“老师对于那个创造者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我是说,关于我这边的那个猜测。”
“关于你这边的猜测?”林宇非说的有些乱,叶飞听得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真的是你身边的人?对了,你说要我冷静,该不会是……霏霏?”最后这两个字叶飞说得很吃力,说出来以后,他的脸色已经一片煞白,“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尤其是下午的梦幻闪蝶出现以后,我已经十分确定了。因为那个东西,虽然原型确实是梦幻闪蝶,但其实并不是,它和梦幻闪蝶是有区别的。这个世界上真正认识它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就是我一次无聊弄出来的东西!”
叶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林宇非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了。林宇非倒是有些轻松起来,虽然明知道那种感觉是暂时的。随着关于那个太极眼斑的事情说出来,他心里终于不再纠结,眼下剩下的,就是和叶飞一起回去,将真相告诉所有人,然后一起去找人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林宇非只用了几分钟就讲完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寂静突然就降临了,因为叶飞也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忽明忽暗的路灯之下,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咚!”
带着些许杂音的滴水声响起,把两人都惊醒过来。几秒钟后林宇非才反应过来,这正是老妹的手机消息提示音。他拿起林艺霏的手机,果然提示有一条新消息,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点开消息,里面的消息并不长:学姐我回来了,现在在图书馆。我一会就回去宿舍了。刚刚才借到个手机发消息,手机就先放你那里吧,抱歉。
“图书馆在那里?”林宇非猛然抬头。
“跟我来。”叶飞也兴奋起来,一马当先在林间穿梭起来,林宇非紧随其后。夜色中几乎没有人在外,两人也无所顾忌的用上了轻身身法。不到半分钟后,两人已经来到了图书馆不远处。
“在那里!”叶飞伸手一指远处亮灯的地方,“这个时间书库都已经关了,只有一楼的阅览室还开着。我们再靠近点看。”
“不用,我看到了。”林宇非低声道。叶飞一愣,顺着林宇非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窗边靠后,一个瘦长的身影正在收拾东西,显然正准备离开。两人都有修道,目力远超常人,所以距离虽远,但两人都已经看清楚了,那个身影正是林艺霏。
“我们过去问问她吧!”叶飞兴奋地道。
“先不要去!”林宇非急叫一声,伸手去拉却没有拉到。并不是因为叶飞太快,而是因为那小子出了一声,却没有行动。他挠挠头:“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师哥,然后叫上老师他们一起过来。毕竟要说服人的话,还是大师兄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在那之前,”林宇非松了口气,“我们要返回去一趟,把霏霏的手机送回去,顺便通知兰兰一声,省得她一直等着。”
云还阴沉着脸,听着林宇非将看到蝴蝶以后的猜测一点一点地讲出来,一言不发。林宇非并没什么好口才,本来事情的原委就不长,被他毫无修饰地一说,变得更加简洁。不过几分钟时间,就将这半天来的事情和猜测全部说完。
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一时间客厅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云还的脸色越发阴沉,张仲坚和葛同山相对苦笑,却不敢劝他;心岚只在林宇非刚说完的时候扫了他一眼,之后再不说话。林宇非和叶飞这对难兄难弟乖乖地站在客厅中间,连一向多嘴的叶飞也不敢多说话。
这样的气氛足足过去了几分钟,张仲坚才苦笑着打破沉默:“林师弟,你应该第一时间说出来的。”
“对不起。”林宇非低声说。
“不用道歉了。”云还终于打破了沉默,“看来你小子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变过。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你的时候。异兽开始在闹市区公然出现,事态已经很严重了。这次还不算明显,但是谁也说不清下一次会出现什么。既然目的确定,我们的行动就要加快了。扶余。”
“老师。”张仲坚答应一声,上前一步。
“让靑鸿带路,你葛小子两个先去将那姑娘保护起来,但是先不要惊动她。我们几个准备一下,随后就到。”
“现在就去吗?”叶飞听到云还说不计较的时候就立刻又活泛起来,听说又要去学校,立刻喜动颜色。云还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什么心思,不好好修行,整天分心旁骛!现在没时间收拾你,过后再和你说话!”
叶飞不敢再多说,悄悄吐了吐舌头,跟在张仲坚身后。转眼之间,客厅里只剩下了云还、心岚和林宇非三人。
“心岚,这次事关重大,你也去准备一下。”云还向心岚吩咐道。心岚答应一声,转身离开,进了自己房间。云还转过身来,看着林宇非:“你一向敏感,应该知道老师要和你说什么了吧?”
“我大致猜到了,老师你就直说吧。”林宇非低声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我就直说了。”云还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继续道:“如果你刚才说的没有偏差,那么我们基本可以肯定,最近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源头,十有八九就是你妹妹。现在只等你师兄作最后的确认了。”
“为什么要师兄来确认?”虽然情绪十分低沉,林宇非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出来。
“相同的能力者之间,都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只要距离足够近。”云还道,“你也知道你师兄身上有些创造的能力,所以我才让他先去,也有让他先确认一下的意思。”
“哦。”
“接下来老师我要说的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注意听。”云还加重了一些语气,“就算你之后要恨我也没关系,但是现在必须告诉你。从这次蝶群的事件来看,这个创造能力者已经开始失控了。如果你妹妹真的是我们要找的目标,那么我们要做的事,十成中有八九成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但转瞬间就变得无比的坚定:“消灭!”
虽然从准备坦白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林宇非还是被惊得站起身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炮仗被点燃,除了轰然乱响没有别的声音。几秒钟后他双腿一软,倒坐在沙发上,像个瘫痪的病人一样半仰半坐地靠在那里。他用微不可闻的、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问道:“老师,没有别的办法吗?也许我可以再劝劝她。”
“如果她已经失控的话,那我们没有办法让她听进去半句话。”云还这时已经站起来,隔着茶几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宇非:“而且我说过的吧。能力,尤其是概念能力本来就不是我们人类或者任何生物可以完全掌控的。能力者使用能力本来就如履薄冰,如果冰面坍塌的话,不会有任何自救的可能。你师兄这时候已经快到了,一旦我们确认了她的身份,而她确实已经无法控制的话,那么我们必须毁掉她。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因为一旦情况确认,你将要作为我们的主力出场。”
“我吗?”林宇非呆呆地问道,声音依旧微不可闻。
“是你。”云还此刻的脸色甚至算得上冷漠,“对方是比你师兄强很多的创造能力者,唯一可以克制甚至消灭的,只有你的毁灭之力。我们需要你的全力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