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场又虚惊一场,戏唱完了,人也跟着散了,沐兰被接到了志都王妃那里,那四个指认花溪的丫鬟也被薄野宗启借口带走了,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花溪坐在偏房里,长舒了口气,“总算都走了。”
白兰突然跪在了花溪面前,“这次的事都怪奴婢,没有早注意到金环她们有异心,害郡主无辜蒙冤,请郡主责罚”
“父王让你跟着我,保我无性命之忧,但像今次这样的事实在防不胜防,不能完全怪不得你,你更无须自责,以后多留心别再发生这样的事就行了。”
白兰咬咬牙,“今次奴婢已经失职。以前在王爷手下,若有犯错是要受到惩戒的,所以还请郡主责罚奴婢,以示公允。”
花溪摇摇头,“今次的事不光是你一人疏忽,我也大意了,所以错不在你一人身上。你无须担心如何向父王交待,那边有我自己去说。你跟着我就是我的人了,我说了不责罚便是不责罚,此事不必再提。”
“是,谢郡主”白兰叩头谢恩。
花溪让她起身,又好奇道:“原先我一直以为王公贵戚身边都有暗卫,后来从姑母那里知道,并非如此,除了陛下、皇和得宠的公主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其他王族人并没有暗卫随身,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我父王手里是不是有一支暗势力?”
“这……奴婢不好回答郡主。郡主若想知道,还是亲自去问王爷吧。”
白兰又恢复了那种木讷呆板、公事公办的表情,花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会去问的……你去给翠茗她们说一声,正房我不住了,让她们收拾干净了,你去帮着把日常用的东西都挪到这里来。”
白兰应诺离开了,不多时,翠茗、木犀几个人就将花溪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了西厢来。
午膳时,花溪没什么胃口,一直盘算着上晌的事,草草用了两口,便让木犀撤了饭。
打发了伺候的人,花溪靠在炕边,拿了本《集萃录》翻看。
风吹动窗户轻响,花溪抬头望过去,就看见欧阳铮站在窗外。她忙走到门口看了看,扣好了门锁,返身回来时,欧阳铮已经进了屋。
“看什么呢?”欧阳铮拿起几上书册,“《集萃录》?”
花溪笑着说:“嗯,闲来无事看看,这天底下天材地宝太多,我不识得不知凡几,了解一些,日后有机会出游也好不要入宝山空手而归。”
欧阳铮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翻了几页书,“王府的生活总比你在大华时好上许多,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吗?”
“没有,府里的生活很好。”花溪斟了杯茶放在欧阳铮面前,“只不过外面天空更大,我既然来这世上,总要走过、经历过才不枉生这一场。”
欧阳铮静静地看着花溪没有说话,蓦然间,他心隐隐感到不安,这一刻就好像一阵风,明明感觉到它划过指尖,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有事要与你说。”欧阳铮敛了心神,严肃道,“荀柔致命并非香毒,不过她的尸身香气缭绕,若换做旁人定会误以为是香毒所致。”
“你去过意林馆?”
“嗯”欧阳铮点点头。
花溪脸色微沉,“如今守备森严,你贸然闯进去,万一出了岔……”话还没说完,花溪便被欧阳铮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心知自己刚刚好像显得太过关心他了,于是讷讷地闭上了嘴,转头看向窗外,不吭声了。
欧阳铮看着花溪微红的脸,心知她是关心自己却又不愿承认,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趁薄野宗启不在院才过去查探,临了顺道去了趟意林馆,我身边有人精通用毒……起初他也以为是了不知名的香毒,最后才发现荀柔唇色唇瓣微肿,因为并不明显起初并未注意。他断定最后定服食过有毒之物才致命的。”
“嗯,与我料想的一样……”花溪思忖,表面上荀柔用香精油按摩不会出什么岔,可若按那方加了石楠花,最后会不会有别的效果,还真就难说了,“今日沐兰诬陷我篡改的那张方有些问题,我怀疑荀柔死前定已神智不清才会服下致命之物。”
欧阳铮点头道:“致幻之药也有小毒,完全掩盖了真正致命的东西……这事与薄野宗启脱不开关系,他手里虽然没有十足证据诬陷你,但却有法让你的嫌疑最大。”
“他已经这么做了……”花溪不以为意道。
欧阳铮看着她面色沉静,不见紧张慌乱之色,暗自称奇,“我在这里不能久留,你果真有了应对之策?”
花溪笑着说:“见招拆招,以牙还牙。既然有人嫁祸给我,我为何不能嫁祸给别人。父王和荀家的人就要到了,到时我自有办法应对。”
看着花溪气定神闲轻松的模样,欧阳铮稍稍放下心来,“万事小心。等信王他们来了,我便离开此地,会取道青多山返回大华,下次再见恐要多过些时日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等我回来。”
“省的了。我又不是面人,他想捏扁揉圆,我还不带反抗的?”花溪抿嘴笑应道,“你放心好了,再怎么说我爹是信王,薄野宗启和荀家要动我,也要过我爹那关。”
欧阳铮从怀里取出一绸布包,轻轻打开,拿起里面包着的发簪,“过来。”
“嗯。”花溪正向另外一边窗口张望,看有没有人经过,一转头,欧阳铮已经起身站在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支七宝双蝶钗。
“这是……”花溪拿在手里看了两眼,两只蝴蝶拱着一朵赤金玫瑰,蝶翼比以往见过的蝶钗要轻薄一些,金丝勾边,嵌着七色宝石片,手指轻轻一点触须,还能晃上两晃,“做工精美,你从哪里得来的?”
欧阳铮伸手取过花溪手里的发簪,抬手攒在她的发间。
风轻轻吹进来,花溪鬓间蝴蝶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七彩华光,绚烂多彩,栩栩如生。阳光投在她的脸上,如扇的睫毛轻动着,就如同她宝蝶的翅膀,晶莹剔透的眸波光潋滟,如投在你心里的一汪秋水,化作阵阵涟漪,轻描淡写间,你便会不自觉地沉沦在那种平淡精密的美丽之。
“收好了,这可是我给你的定礼。”
花溪愣了一下,抬手想抚抚发间的蝴蝶钗,却欧阳铮抓住了手,“你戴上了,就不要摘下来。”
“大惊小怪,我不过像拔下来仔细瞧瞧……”花溪放下手,撇撇嘴,目光落在欧阳铮的手腕间,不由顿住了,“这东西你还戴着?”
花溪看着欧阳铮手腕上的菩提香珠,记忆里那些过往又涌了上来,说来也巧,冥冥之似有天意,她制给王妃的礼物竟转手到了他的手里,第一次在慕家见面时,若不是因为这串香珠,她还认不出欧阳铮来。
花溪拉着欧阳铮的手,随着她的指尖划过那些香珠,她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并头双,是我亲手所制……你一串,尹大哥一串,天底下的事就是这般凑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欧阳铮抚了抚手腕,微笑地点点头:“说来也巧,我那时并不喜好这些,澄问母妃讨要,我也凑趣拿了一条,当时我可并不知晓这香珠是你制的……缘分就是如此,有些人有缘无份,有些人有份无缘,终究都是憾事一桩。而你我的缘分,不经意间便已注定了。”
“也许吧……”花溪松开了欧阳铮的手,抬头望着他,“你的发簪我收下了。”
欧阳铮一喜,拉起花溪的手,一把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欧阳铮,松开。”花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推搡着叫他放开,“一会儿有人来了。”
窗外传来一声鸟鸣,欧阳铮顿了顿,转头笑盈盈地看着花溪说:“不放再说,又不是没抱过……”
花溪没好气道:“你,你哪里学的这副无赖样?”
欧阳铮搂着她,头枕在她的颈间,无奈道:“席轩刚传信儿了,信王和荀玉卿马上就到别苑了。他们一到,我趁乱离开。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一听欧阳铮说真的要走了,花溪心头一酸,竟觉有些伤感,身也不再挣扎,任他将自己搂着怀里,讷讷道:“你路上一切小心。”
“嗯,我会的,你也一样要保重。”鼻端馨香让人贪恋,欧阳铮叹了口气,“今日一别,还要等许久才能再见……”
窗外又传来一声鸟鸣,欧阳铮不舍地松开了花溪,抬手抚了抚她脸颊,指尖掠过她的眉眼,似在描摹她的模样,她长大了,虽然稚气未脱,但比之从前更添了几分妩媚成熟,“下次见你,不知又长成什么样了?”
花溪轻哼一声,“你是打算三五年后再见我的话,估摸你会认不出我……”
欧阳铮轻笑,捧着花溪的脸,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他吻得很轻,吻得小心翼翼,“有我的印记在,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