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一边等着花耗回來,一边给自己添酒,仿佛不知道醉为何物似的灌着自己,
其实,猫儿的心思已经飘得很远,远到模糊不清,如果真醉了,这样就不知道情愁,也不用刻意遗忘谁的转身陌路,多好,
关于天下,谁坐皇帝谁人为政,这些东西好像一直在自己身边,却离自己好远,
花耗要当忠臣,曲陌要天下大合,银钩的理想又是什么,
在战争面前,猫儿越发觉得人命藐小,怕是不及时行乐,就会在下一步差池中命丧黄泉,不再晓得酒之忘忧,情之恼人,
猫儿是喜欢喝醉的,只有醉了,她才可以真正得不想曲陌,不想银钩,不想自己,也只有醉了,猫儿才可以忽视,在刀光剑影中她最想见的人,却是那个不想见她的人,
就在猫儿将自己喝得醉眼朦胧时,花耗匆忙赶來,只是简单交代道:“猫儿,太子却是逼宫了,但现在皇宫内远封锁得极其严密,怕是探不到准确消息,我去筹备人马,准备突城护主,你且先回酒不醉等人身边,勿要乱跑,”
猫儿仰头憨憨一笑,“耗子,谁坐皇帝很重要吗,”
花耗微愣,拍了拍猫儿脑袋,交心道:“太子荒淫无道,他若登基,这离国就算是白白送给它国践踏了,我想护住这一方水土,不让任何人侵犯,你且等我,调遣周围部署大概只需三日,我,一定平安归來,”
猫儿敛了笑,认真道:“耗子,若你攻进皇宫,帮我保护好香泽公主,”
花耗慎重点头,转身离开,
猫儿却是一把拉扯住花耗的手臂,急切道:“耗子,如果那皇帝老儿病危,你……还去吗,”
花耗毅然点头,
猫儿望着花耗离去的背影,终是咯咯笑着,发现自己还真是沒有什么追求,怎么只想着占山为王,酣睡热炕头,
猫儿有些自嘲情绪,学着阁里的浪荡公子哥调戏起岚琅,勾了下巴道:“小美人,给猫爷斟酒,猫爷有赏,”
岚琅一手拍掉猫儿的爪子,恶语道:“喝吧,喝不死你,”
猫儿抱着酒坛子站起,豪爽牛饮,一抹唇角,笑露一口白牙,“岚琅,我是不是很沒有出息,真得,我想回村里,想给爹娘上坟,但家被山体滑坡给堵上了,我找不到家的方向,你说,哪里才是家呢,”
岚琅望着强撑笑颜的猫儿,心中划过不舍,伸手去拉猫儿,
猫儿灵活地闪身躲开,红扑扑着小脸,由眼角绽放出一抹异样风情,眼含靡丽地笑道:“我沒有醉,我是铁拳无敌,天下第一,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和娘娘叔叔们抢劫去,娘娘说,要我下山劫一个美男子,看见他,要胸口有小鹿乱撞,
这里的美男子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全部都不要了,
曲陌和银钩都让我胸口痛,我要去娆国抢美男,然后去霍国抢凤冠,你知道,我既然打赌,就沒有输的道理,嘿嘿……拳头啊,厉害这呢,”
见岚琅皱眉不语, 猫儿举起拳头,又开始捶打上桌椅,大声吼道:“你且看着,我多厉害,捶哪里碎哪里,我要把自己的心捶开,看看能分几半,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就要去捶打自己的胸口,那样子还一副极其神勇的表情,活活气吐血了掌柜,生生气疯了岚琅,
就在猫儿大闹中,某个灰蓝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蹿进客栈,在见到猫儿时精神一震,腿脚有些不利索地颤抖着,苍老而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少夫人,总算找到您了……”
猫儿迷迷糊糊地转目去看,但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花白老者眼含热泪地望着自己,那神情简直是十八年前妻离子散又重逢的样子,
猫儿只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听那人叫自己少夫人,当即将眉毛拧成了麻花状,有些憨态地望着那花白老头,某个记忆片段闪过,试探地唤了声,“老管家,”
老管家一听少夫人记得自己,那老泪在顷刻间就要纵横,忙给猫儿鞠躬,泪眼婆娑道:“少夫人,是老奴,您还记得老奴,实在太好了,”说话间,激动得不能自己,仿佛要将自己晃散架般颤抖着,
猫儿被那异样激动的老管家骇道,使劲捶了捶脑袋,清明一些,仰头傻笑,问:“老管家,你找我什么事儿,有人欺负你吗,我帮你揍他,”
老管家连声应好,但见猫儿一撸袖子,就要和自己出去揍人,老管家忙摇头,急声喝道:“少夫人,您先醒醒酒,听老奴说话,”
猫儿被突然大喊的老管家吓了一跳,蹭地蹿到桌子上,就这么蹲在上面,满脸谨慎地盯着老管家,犹如随时准备挠人的野猫般警惕,
老管家见猫儿不再闹人,这才压低了濒临疯狂的纷乱,眼底再次涌上老泪,情真意切道:“少夫人,有些话本不是老奴该说的,但这话却憋在心里已久,今日不吐不快啊,
自从您与少爷一同新婚回门,而少爷却是一个人回府后,少爷就每日将自己灌在酒水里,任老奴怎么劝,都是不听,最后索性离开府邸,再无音讯,
前些日子,少爷回來了,却身受重伤,那血咳得让老奴都慌了魂儿,直到圣上嘉奖的旨意颁下,老奴才知道,少爷是去战场立功了,老奴欣慰啊,北斗大将军在天有灵,也会为少爷高兴的,
不过,老奴实在心疼少爷,觉得愧对北斗大将军的地下有知,
老奴问了少爷少夫人去处,少爷却说……却说……您死了,
老奴本是信了,却无意间听见少爷醉语,直嚷着:‘若是擦肩,只当陌路,’少爷喝多了,却大笑,那笑声笑得老奴都忍俊不住想要落泪,也从中知道了少夫人沒死,便满皇城的寻,
虽然老奴不晓得少爷与少夫人因何反目,但少爷对少夫人的心,天地可鉴啊,
今天老奴來看表兄,就是这家客栈老板,是因少爷说城中必乱,老奴就想拉着表兄一同去将军府同住,怕有人前來骚扰,不想见到少夫人,真乃天顾少爷,少夫人快与老奴回府吧,少爷虽然又离府数日,行踪不定,但若回來后见到您,一定是开怀的,
您不知道,少爷以往是不住府邸的,更不可能受了重伤还回府,
老奴是过來人,明白得狠,少爷是在等您回去,纵使他口口生生说您死了,但当初的喜房,少爷却是每晚必住的,还不让人打扫,亦不让换被褥,
少夫人啊,你倒是回去看看吧,少爷到底将您放在了怎样的位置上,
而且……而且府里來了个叫玥姬的姑娘,少爷虽然沒说,但看那架势,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少爷收入房的,”
那老管家见到猫儿着实激动起來,不能自己地将所有事情一股脑倒出,心中是为少爷不平的,想他家好好的少爷,竟为了一个女子癫狂成那样,看在老管家眼里,心中实在是酸楚泛滥的,只是,少夫人是少爷心爱之人,即使他再不满,也只盼着少夫人和少爷好生过日子,莫要让少爷再如此不珍惜自己下去,所以,今天,无论用上什么手段,就算拼上了他这条老命,他都要将少夫人拉回去,
猫儿原本半醉半醒的神经在听着老管家的含泪倾诉后,只觉得眼前仿佛划过银钩酒洒伤口时大笑的样子,心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血色四蔓中,淹过人的呼吸,
她对银钩,究竟做了什么,
银钩对她,为何如此执着,
终究是她愧疚了银钩的吗,还是……可以弥补这种愧疚,如果说弥补,是不是责辱了银钩,
猫儿的心踏着一地碎乱,在无法形容的刺痛中,缓缓拨开那隐匿在固执下的感情,竟窥视出自己从來不曾在意的剪影,竟是银钩一次次将自己拥入怀里护着的画面,
那看似玩笑的桃花眼下,却是猫儿罔顾掉的最真,如此真实的体温,如此存在的感情,竟被她一再的忽视,猫儿不禁自问,她,到低是何时瞎了,竟看不到银钩如此为自己,
银钩……银钩……猫儿在心里一遍遍念这那个让自己痛得不能自己的名字,却也仿佛只有那个名字才可以抚平心中痛楚,将那自责的情绪与渐渐清明的感情缝补,
猫儿不晓得,缝补出的感情是否依旧如昨,却晓得如同不挽救,自己可能真得会厌恶自己一辈子,
是她,一次次伤了银钩,在浑然不知中奔向自以为的感情,犹如飞蛾扑火般执着,却在被火烧身的那一刻,只等着银钩的双手破灭,一直罔顾着银钩手指燃烧时的痛楚,永远去追赶遥不可及的幸福,
猫儿突然觉得自己对于银钩而讲是个灾难,仿佛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触便痛,
猫儿觉得,自己此刻必须见到银钩,告诉他,她不要与他形同陌路;告诉他,他在她心里到底占了那个位置,告诉他,她是如何不喜欢玥姬,